刘灯红在惴惴不安中过了几天,直到这天上午,她接到了一个电话,还是纪委的,还是那位看着温文尔雅的女干部,她在电话里说:"请您来一趟好么?我们还在国际大酒店309房等着您。"刘灯红忽然一下子觉得轻松起来,终于来了,她在心里说。
刘灯红正要出门,刘也青的电话来了,刘也青问她,"纪委找你了?"
刘灯红说:"是的,正准备去。"
刘也青在电话沉默了半晌,说:"你要有心理准备,杨利伟那个狗杂种给了几盒录像带给纪委了,这个下作的,他在你房间里偷偷装了摄像头。"
刘灯红问:"录像带?拍了些什么?"
刘也青说:"还能拍什么,是你和贺大年的。"
刘灯红立时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涌到头顶心。一时无言,只有电话里轻微的咝咝声。
刘也青拼命地在电话里喊:"你怎么了,灯红,你要挺住啊。"
过了会,刘灯红反倒镇静了,她对着话筒说:"也青哥,你放心,这点事我经得住,你要好自为之呀,我还想看着你在傩戏广场上演出傩戏呢。"
刘也青听着刘灯红的话,说:"那就好,那就好,灯红。"
刘灯红挂了电话,她开始打扮起来,她找出衣橱里的衣服,试了一件又一件,期间,纪委的人又打来电话催促她,她说,"来了,我正走在路上呢。"她最后选了一件像白炽灯泡发出的桔黄色的长裙,接着,她又洗了脸,细致地擦了手,梳了头,整整齐齐地出了门,临走,她拉开抽屉,拿出一个瓶,塞在手提包里。她把店里的事对大堂经理交待了一下。然后,她才上了自己的车,发动了引擎,车子缓缓地开着,她开的慢,她一边开一边发了一个信息,信息发完了,她从包里拿出那个瓶子,一股脑子喝了下去,她抿抿嘴唇,用纸巾擦擦嘴角,拧开了音响,是一首二胡曲,刘天华的《光明行》。
她的眼前逐渐模糊起来,但是她还是能看得清路,这条路她太熟悉了,从瓦庄到罗城,她在这个城里已经走了快二十年了,大街上的人影成了背景,一张张脸庞闪过,赵晓星,章向阳,杨利伟,邓新生,贺大年,她还看见了刘得贵,张翠兰,傩老爹,她笑了笑。这时,国际大酒店到了。
刘灯红的眼睛已经睁不开了,脚也已经没有一丝力气了,可是她还是很用劲地走,她一步一步慢慢往前挪,像是在太空里行走一样,她的样子一定古怪极了。当她走到第六级台阶时,她走不动了,一下子扑倒在地上,人就像一枚落叶,飘落了,又连续翻了几个滚。
她隐约听见有人惊呼,有人跑过来,捡起她摔在一边的包,和包里的瓶子,说:"她喝药了,喝农药了!"
刘灯红还闭着眼冲着喊话的人笑了笑,她觉得眼前太黑了,黑得她一点也看不见,她想说:"把灯亮着,把灯亮着!"可是,她已经说不出来了。
刘也青放下打给刘灯红的电话,一直觉得刘灯红有点不对劲。他人在工地上,心里却记挂着刘灯是红。他先是在工地上看了看施工的打桩机,主管施工的向他汇报了进度,强调说这里的土壤地质复杂,影响了进度,刘也青忍不住把汇报的有臭骂了一顿,他说:"你不要对我强调这个那个的困难,我只有一个结果--进度,进度上来了,你就是爷爷,上不来,你负责!"他骂着,忽然心里猛地跳了一下。他住了嘴,还是决定去到"红灯记"去,看看刘灯红。他刚开车走到路上,刘也蓝的电话来了,刘也蓝焦急地问:"灯红呢,她在哪,她没事吧?"
刘也青心里一惊,赶紧问道:"才通过电话不久呢,怎么呢?"
刘也蓝说:"她刚发短信给我,说她要走了,就让我去替她管理酒店。"
刘也青一听,立即加大了油门,一路狂奔到国际大酒店,老远就看到酒店门口已经聚集了一大群人,救护车也来了。刘也青冲上前去,看到了不省人事的刘灯红,她安静地躺在那里,像一束昏黄的灯光。他要去看看刘灯红,被几个警察拉到了一边。
刘也青叫着:"灯红,你要活着呀!"他叫着,转过身又上了车,他将车开得飞快,一直开到了城北的一家茶楼,他噔噔噔地上了楼,大声问:"杨利伟在哪个包间?"
服务员指了指里面,说:"三包。"
刘也青往前走,一脚踹开了门,杨利伟正摸到了一张好牌,说:"门清,一色!"抬头却看见刘也青。
杨利伟有些心虚却强做镇定地说:"你做什么?"
刘也青笑笑说:"我来看看你打牌。"他说着人已走近了杨利伟,伸手从衣服里掏出了一把汽车修理用的大号扳手,猛地向杨利伟砸去,这一下砸得太狠太准,杨利伟应声倒地,刘也青还不解气,又上前照着杨利伟的身子抡了过去,在一旁打牌的几个这才惊醒了,连忙上前拉住了刘也青。再看杨利伟,他在地上蠕动着,头上的血呼呼地往外淌,很快在地上淌出了一条蛇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