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这算的是四元高次方程组,放在今天算起来仍非易事。
苏烈没想到这少年竟然采用和他一样的“甲乙丙丁”来设定既得之数,然后采用顺序消元的一般方法来解出方程,大有灵犀互通之感,手上更不停歇,答数飞快演算出来,竟不错分毫,博得少年阵阵叫好之声。
沉浸在学术当中的人,往往不会觉得时间在流转,期间藏经阁外有小道士来喊两人吃饭,都被那少年忽略不理,后来无奈,那小道士带了几个白馍过来,置于少年手中,再看了看一直在演算的苏烈,轻笑一声:“两个呆子!”然后摇着头走了。晚餐也是如此,只不过换了苏烈在旁,少年在算,都是极尽痴迷之态。
至入夜三更时分,二人已换了多回手,好在都是数术功底深厚之人,演算过程出奇的顺利,苏烈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把位置让给少年,自己则又在边上旁观。看着看着,肚子咕噜噜响了起来。这时他才发现肚子饿得厉害。他轻拍少年肩膀,说道:“小兄弟,先歇会,我们找点吃的去。”
那少年“嗯”了一声,又过了好一会,才恋恋不舍地把笔放下,“是了,我肚子也饿得厉害,走,我带你去吃点东西!”
苏烈呵呵一笑,与他一起出了阁楼。
今夜月色撩人,清幽的银辉洒满大地山川。
二人趁着月色在宫阁楼宇间穿行,不一会,就来到了后院大厨房。大厨房里黑魆魆的,门窗紧闭。苏烈正感失望,那少年却拉着他奔向柴房。原来柴房角落里有个小洞,正好通向厨房。看那洞口大小正适合二人通过。苏烈大喜,跟着他一起钻过去,虽然弄得灰头土脸,却也是快活得很。
大厨房里物产丰富,少年伸手从一个笊篱里拿出两个鸡腿,一人一个大口吃了起来,二人面面相视,都不由得笑了起来。
“我叫李淳风,你叫什么?我怎么没见过你?新来的?”那少年看着苏烈自我介绍,一点都不生分,倒是熟识很久似的。
“我叫苏烈,刚来,目前还是寄名弟子。”苏烈对这个透着秀气的李淳风也是大有好感,边吃边说着话。
“寄名弟子?我们这有这样的弟子吗?我怎么没听过?”李淳风有些奇怪,但他很快就不计较了,说道:“你数术很好啊,跟谁学的?”
“我跟我老师学的,他叫王通,龙门书院的人!”
“王通啊?知道!他学识渊博,精通文理,难怪你数术成就这么高!”
“嘿嘿,哪里哪里……”被人夸赞,苏烈心中也是十分高兴,“其实你的数术也很好,都能解四元高次方程组了,真是了不起!”
“我算什么了不起,他们都说我算的都是旁门左道,没什么实际意义,就当作自我消遣,自我消遣……”李淳风酷爱数术,但苦于无人理解,现在有个志同道合的同辈,自然心里也是舒畅,二人交谈起数术来,倒真有一种相见恨晚之感。
“谁说数术是旁门左道?我们太师傅就很喜欢数术,还说要和我共同探讨数术题呢!再说,数术是一门非常实际的学问,如果真正学好了,做什么事情都会事半功倍!”苏烈特别不满对数术的偏见,忙大声辩解道。
“太师傅喜欢数术?……嘿嘿,他年纪大我们就不说他了……”,李淳风可能觉得太师傅虚云的数术底子太差,扯不到一块来,且又是长辈,不好说他,就转口道:“你倒说说数术学好了有什么大用?”
“嘿嘿,你考我是吧?”苏烈瞧他咕溜溜眼珠直转,就知道他在故意问他,心想,你数术不在我之下,竟然问我这个问题,定要让他信服不可。于是说道:“数术一学,上至周天历法,下至商贾买卖,凡职业三百六十行,无不浸润其中!离了数术,你估计连家门都出不去!”
李淳风一诧,忙问道:“因何出不去?”
苏烈道:“你想啊,你不知饭添了几碗,水喝了几升,扣子扣了几粒,铜钱带了几多,昨天是赚钱了还是亏钱了,今天还要不要出门干活?即使出门了,要走几里路,要拐几个弯,遇到几个人,开垦了几亩地,施了多少肥,撒了几多种,今年收成怎样,明年什么打算……你想想,哪一样离得了数术?”
“再说周天历法,它包括日、月、五星的运动和位置的计算;昏、旦中星和时刻的测定;甚至天狗食日、天狗食月的预报都可计算出来,你倒说说。数术神奇不神奇,厉害不厉害?”
李淳风大喜,“小烈哥哥,你说得真好!我早就知道数术的好,可就是说不出来,早知道像你这样去说?看他们还敢嘲笑我?”
苏烈也是一乐,道:“你说的他们到底是谁啊?”
“当然是殷溪、赵漺他们!”李淳风小嘴一撅,看样子很不服气。
“是不是你的师兄弟们啊?那没事,明天我帮你出头,定要他们知道你的厉害!”苏烈胸脯一拍,当大哥的气派出来了。
“那太好了!”李淳风顿时喜出望外,“小烈哥哥,等下吃好了,我还要回去把那个方程算完,估计明天下午就有空去找你了!对了,你去藏经阁所为何事啊?”
“我?”苏烈想把火药的事告诉他,但又想想还是算了,在没摸到头脑之前先自己探索下起。
“我是去学习古人行兵打仗的方法,我对那个比较感兴趣!”苏烈回答道。
“嗯嗯,小烈哥哥一看就有大将风范,将来一定能领十万兵!”李淳风不由得伸出大拇指,夸赞道。
“哈哈,那是,旌旗十万斩楼兰,不破突厥终不还!“苏烈大笑,顿时豪气干云。
”我跟你一起回去算!”苏烈拍拍他的肩膀道,“告诉你,我一点也不觉得疲累,现在肚子填饱了,又是一员猛将了!”
“我也是!我每天按照太师傅教的口诀运气,不一会工夫就精神抖擞了,我也是一员猛将!”
“哈哈哈,猛将小弟!”
“哈哈哈,猛将兄!
不一会,二人把笊篱下的食物都吃了个精光,苏烈不由得担心起来,“明日他们发现东西没了肯定会责怪我们的,怎么办?”
李淳风却是一点儿也不在乎,把笊篱挂在墙上,把桌上的碗筷都清水洗净放入碗架,这才拍拍手道:“我们走吧,这里空空如也,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苏烈一吐舌头,自欺欺人还是掩耳盗铃?但看李淳风胸有成竹的样子,心里也是一松,管他呢,抓住了再说!
二人重又回到藏经阁,这次算数很快,当天刚蒙蒙亮时,就已把得数求出来了。见李淳风还要再复核一下,苏烈也就不再等他,揉着通红的双眼回到住处。走之前说好下午在后院再碰面。
苏烈饶是混元真力了得,也毕竟是个孩子,一天一夜高负荷脑力劳动,早就吃不消了,一回到厢房倒头就睡,这一睡直睡到第二日天明。
当他醒来后,才发现自己错过了和李淳风碰面的时机,赶紧急急忙忙往后院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