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黄金岁月3
“肥缺呀，可惜我的肠胃一向不好，我害怕得痢疾拉肚子。”文仲幽默地回应着。
“没有商量的余地吗？”镇长摇了摇头。
“我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我不想把话说得太绝情了，我知道你们是信任我，你们的盛情我领了，我希望你们能理解我。”文仲再次强调他的观点，只不过语气比较婉转，不想让他们太难堪。
“你的想法我们很理解，你是一个视工作和名声如同生命的人，正因为这样我们更加坚信你一定会把这个学校的校长当好。你不要认为你不同意就算数，你要有思想准备，我们会继续找人做你的工作的，实在不行，我们会采取组织措施的。”镇长见一时半会儿不能把文仲的工作做通，只好结束了这次谈话。
中午，他们在度假村镇长的一个熟人那里，接受了东道主的盛情款待。酒席间的热烈气氛冲淡了他的思绪，忙于应酬礼尚往来的劝酒行令。回来的路上他再也没有心思去欣赏沿途的欹丽风光，心里老是在权衡利弊，最终还是瞻念前途不寒而栗。
他们真是说到做到，这之后对文仲展开了轮番轰炸的猛烈攻势。先是搬出文仲本家一个叔叔来当说客。他的这个叔叔也是个教书的，曾经和教育组长同个学，据说私交甚密。对他的到来，文仲倒没讲很多客气，非常直接地就回绝了他的劝说，他也没做很多纠缠。
后来他们竟然搬出了文仲读师范时的班主任老师，这可是要命的刹手锏。那是阳历六月初的一天，尽管已经进入夏季，但太阳的暴虐比要命的三伏天要温柔得多。文仲正在教室里上课……这是他的习惯，他当校长多年一直没有彻底离开过三尺子讲台。他认为作为一名校长，兼课只有利没有害，有利于走近教师，有利于走近学生。更朴素的认识就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他老想当校长不上讲台，一旦削官为民，业务荒废了谁还把你当人。教导主任跑到教室喊他：“快，快，来了贵客。”
一听说来了贵客。他扭头朝外一看，竟然是他师范时的班主任老师，后面跟着教育组长。对他师范的班主任他一直怀着很深的感激敬仰之情，两年的师范生活，他不仅教给文仲知识和作人的道理，而且在生活上还给予了极大的关怀。当他知道文仲的家境窘迫，曾把文仲上报为甲等特困生，每年可领取九十元的特困补助金。这样的大恩大德文仲没齿不忘。虽然文仲不知道他和教育组长的关系，但凭直觉有教育组长跟在后面，文仲也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恩师来了，不管他是因何而来，文仲都没有理由不热情。他赶忙放下教科书，跑出教室紧紧地握着他的手：“罗老师，是哪阵风把你吹来了？”
“校长还上课，这在现在是少有的呀？那好你上课吧，学生不能耽误。”罗老师一边和他握手一边说。
“课我来上吧？你去陪客人。”教导主任说着走进了教室。
文仲把罗老师和教育组长领到他的办公室后，明知故问：“罗老师，你认识我们组长吗？”
“我们是老同学，我今天是受人之托来当说客的，不说你可能也知道我要说什么。”罗老师倒很干脆直接说明了来意。
面对恩师，文仲也觉得应该把自己的想法毫无保留地说出来，他又一次如实地重申了自己的顾虑。说到最后他特别强调了一句：“罗老师。我的特殊经历决定了我不想也不能冒这个险，你一定要帮我讲这个情。”
“你倒好，我替人当媒婆，你又要我为你讲情，这倒叫我左右为难了。不过我今天还是要以老师的身份奉劝你，你考虑问题想得远，这一点我赞成，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嘛，但过于忧虑就是杞人忧天了。作人做事只要自己问心无愧，至于将来的事谁说得清，你在镇小能干一辈子吗，就能担保一辈子平安无事吗？我认为与其坐等，不如拼此一搏，说不定会成功。我出山了，你总不至于不给面子吧？”罗老师讲了一大堆道理。
文仲没有因老师的一番道理所打动，而是那一句掷地有声的话触动了他：是呀，总不能为一已私念而不仁不义吧，尊重老师怎么尊重。思索再三，自己不能再固执下去了：“那好吧，罗老师我不是冲着你的那番道理，我是看在你对我有恩在先，我不能驳你的面子，不过我有个请求，不论干得好坏，我都会尽最大努力，但最多只干一年，行吗？”
“干一年就干一年吧，还是老罗有面子。我们那么多人做工作都没有半点儿松动，今天总算文校长开了金口。”教育组长不知是欣慰还是在对他提出批评。
“不过，老赵，工作是我做下来的，但你们也不能坑害人家，第一要支持，第二一年之后要有个理想的答复。我也不愿意看到我的学生受到不公正的待遇。我也说句实话，你请我来我也是很矛盾的，他是我的得意门生这不假，我知道我也相信他的人品与能力，但是我不相信每一个领导都是任人唯贤的，我今天来做工作也是有很多顾虑的，学生今天听了我的明天再反受我之害，那你老赵也是陷我于不仁不义呀。”罗老师也说出了他的内心忧虑。
罗老师越是这样说，文仲越是觉得师命难违。
七月，骄阳似火炙烤着大地，有生命的没生命的物种都要经受烈日的洗礼，不管你愿意还是不愿意，都必须面对。就象要文仲出任清水中学校长一样，从来没有人考虑过他的感受，那烫手的干部任免通知恰在此时下达了。刚刚放暑假，小学的工作刚刚刹尾，镇分管教育的领导和教育组长就找他和副校长谈话了：“文校长，调你到清水中学去当校长的通知已经来了，你看什么时间去上班合适，从今天开始小学的工作就由副校长接手。”
“我有个要求，能不能暂时不通知清水中学，第一我借机休整一下，第二我想站在旁观的位置上看看反映。”他知道既然在镇小已经宣布了，保密是不可能的，但只要不在清水中学正式宣布，他还没有正式去报到，他就可以冷眼旁观，听听老师的心声，看看老师们的反响，这样他就进可攻退可守。
果然不出所料，那天谈话之后，消息不径而走，很快调他到清水中学任校长兼党支部书记的信息在全镇大大小小的角落都公开了，只是没有任何人正式通知清水中学。这次不同于上次就任小学校长，那里情况熟，人们会对你说真话。清水中学的情况他一无所知，有的只是道听途说，一鳞半爪其真实性可信性都值得怀疑。文仲决定低调处理，冷眼旁观。越是表现出自己不愿去，越是能听到来自不同渠道的意见。果真如此，从那天开始，他虽然没有再公开抛头露面，可清水中学的老师们便陆续到他家里造访了。有劝他早点上班的，也有劝他激流勇退的；有为他出谋划策的，也有拍马奉承的；有互相倾轧挤兑的，也有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有无动于衷冷眼旁观的，也有坐山观虎斗拭目以待的；更有甚者有人竟然暗处策划架空新任校长的。总之各路神仙纷纷登台表演。他当时真是有一种潭深王八多的感觉。虽然这话用来形容那个学校，对有些老师是一个极不文雅的比喻，但是，那的确是那时的真实写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