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大人爱吃些什么?”
明俏毫不客气地拿起来一颗葡萄,放入嘴里,酸酸甜甜的味道弥漫在唇齿间,很是好吃。
抬眼再视线移动瞧瞧这金碧辉煌的太傅府,镶金带玉的牌匾龙飞凤舞的三个搭子挂在门墙上,那笔迹,约莫是初儿之前写的,毕竟他的字与自己的有异曲同工之妙。
都是荀寅一手教出来的,据说那杨柳依依后院里各色各样的锦鲤池子都快比得上皇宫太极殿那个大了,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贪官,贪得无厌,不知道是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出来的油水。
“没有什么爱吃的,除了喜食甜。”
明俏明眸滴溜溜一转,喜食甜?那她之前跟着宫里做饭嬷嬷学做的那些好吃可口的豌豆绿甜饼、芙蓉桂花糕、红豆薏仁米粥,似是他爱吃的。
也是,当时的自己有多傻,他爱吃什么自己便学什么,四处打听。
先前十指不沾阳春水,却为了荀寅一次次破了例。
到最后,都没能让荀寅吃上一口她做的东西。
想不到现在,换了一具身体,就能得偿所愿,真是讽刺。
“大人可爱吃豌豆甜饼?”
明俏还是没忍住开口问了出来。
“嗯。”荀寅正襟危坐,拿着茶壶的手微微一顿,二指轻挑茶盖抚了抚白瓷骨杯口,儿时自己倒是很爱吃娘亲做的豌豆饼,她是如何得知的?
明俏看他淡然如此,倒不像之前做了什么亏心事的样子,突然来了恶趣味,便悄悄敛去唇边笑意,换做伤痛地语调软软糯糯安慰道:“大人,前几日安乐长公主薨了,你不是曾经当过帝师吗?你们二人有师徒之谊,想必是十分伤心罢。”
“安乐长公主,终究是我对不起她。”
荀寅的目光倏尔变得幽远深沉起来,仿佛隔却了层层叠叠的山峦,脸上瞬息万变的表情叫人看不真切,但唯一看得出来的,他确实在真真切切地忧伤哀念。
明俏嗤笑,事到如今,他难不成是悔了?
“大人别太过伤心,骄纵跋扈不可一世的安乐长公主薨了,对于你,对于整个大邺,不都是一件好事吗?”明俏脸上带着明媚如花的笑靥,眉眼弯弯地好心问着,细细地观察着他的一颦一笑。
“莞姝……当日陛下赐我毒酒一杯送她上路,偏要装出溺毙的样子,她饮下鸠酒前还笑着对我说道,‘荀临渊,这辈子我最后悔遇见你’,想必,她约莫是恨极了我,生前都苦笑念着我的名字。”
莞姝。
这个小字,已经很多人不曾有人唤过了,上次听见时,是父皇驾崩之前,对她千万叮嘱托付时在病榻上一边咳血一边气若游丝地念着。
就连最亲密无间从小一起长大的皇弟明识初,都只能唤她一声阿俏姐姐。
但想不到,自己千算万算,终究没算到初儿会听信谗言,赐死自己。
他凭什么,他荀寅,是以怎样的心态,可以说出这一番话?他后悔?那她明俏又何其无辜。
明俏攥着团扇的纤纤细指紧紧,指尖嫩粉的丹蔻此时微微发白,眼神登时变得阴沉凌厉起来。
“荀大人,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是长公主爱慕你呢?”
明俏试探地笑了。
“……”荀寅没有回答,他事到如今又能说些什么,终归是自己间接害死她,斯人已逝,这话,这辈子她或许都听不到了,说与不说,又有什么意义。
“三姑娘,门禁时间过了,我们赶紧走吧。”
椿浣背脊冒凉汗,心里急得不得了,思索一番打断他们开口低声劝道,上次他们因为出去一时忘了这茬迟了门禁,老爷可是罚姑娘站在尚书府门外一夜,第二日她就病倒了,好生将养了几个月才好的,还扣了每月的银子。
“好,既然如此,荀大人,我们不便多叨扰,你且好生歇息。”
明俏大大方方行了礼起身上了马车,小厮得到授意快马加鞭回到了尚书府。
荀寅远远望着那匆匆离去的娇小背影,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娶她回来,让她当个太傅夫人,倒也不是不可以,这偌大的官邸里多个人少个人,于他无差。
“三姑娘,这可如何是好?老爷不在府里,那陈夫人就故意为难我们,明明门禁还未过多少时候,说教两句就让人进去了,可偏偏就不让我们进去,任由我们在这里自生自灭,这也太欺负人了姑娘。”
椿浣慌慌张张张望着四周越来越静的街头,心下絮絮叨叨地想着这已经到了戌时了,顿时红了眼眶,泪珠在眼眶里打转,险些掉下来泪来。
如果再不进去,她真的怕姑娘扛不住这寒冬冷风的,况且姑娘下个月就要和荀太傅大婚了。
如果染上伤寒病不仅仅招人晦气,还会丢了整个尚书府的脸面,届时有理也说不清了,而自己作为贴身丫鬟这罪责定是难辞其咎的。
大不了拖出去打上十几板子,但是姑娘她并未做错什么,最后平白叫人看轻了去。
明俏这辈子最是怕漂亮的女娃子掉眼泪,忙不迭赶紧递过去自己的手绢,替她轻轻擦擦泪,轻声问道。
“我先前磕坏了脑子,有些事情约莫记不太清楚了,但有一件我倒是清清楚楚,我怎么记得上次四妹妹回来,也是晚了门禁,陈夫人偏偏就放她进去了?”
明俏的声调越来越冷,面色倏地阴沉不好起来,活了区区两辈子,上半辈子享尽荣华富贵、权倾天下,做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长公主,自己何时被人这般掉面子过?
这样被截在门外不让进家门,此生还是头一次,明俏强忍住心中的郁郁愤懑,这暴脾气一上来就控制不住了怕是,深呼吸几口气,咬咬牙调整了呼吸,突然凑近椿浣的耳边轻声细语地说了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