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鹦和言之华推门而入之时,落夺正闭目休息。
琴鹦顺势坐在床边:“吃点东西吧”
言之华见床上坐卧着一个黑衣男子,长相十分精致,鼻梁高挺,桃花眼眸,眼尾一笔写不尽的温柔,双唇薄厚相称,并无血色。身虽靠卧,却仍带着一份庄严之态,孤傲且矜贵。
落夺睁眼一口口吃掉两人精心烹制的黑粥,到见碗底才悠悠的说了一句:“难吃。”
“那你还都吃了?”琴鹦给他看看碗底已经见空。
“我不想饿死。”落夺干脆明了。
“表哥有什么喜欢的口味,可以告诉我,我会想让下人准备。”言之华想尽地主之谊。
落夺闻言玩味道:“表哥?”
琴鹦赶紧挤眉弄眼,怕落夺说漏了:“是呀,阿与表哥,之华哥哥和言叔父嫉恶如仇,永夜城的二统领就是死于此地,你如今身体有恙,还要仰仗他二人庇护,对吧。”琴鹦将情势利弊分析给落夺。
二人说话间下人领着大夫进来。大夫看了落夺的脸色先是一愣,又仔细的为他号了脉,心中有数便唤了言之华单独出去,琴鹦觉两人行为怪异,便偷偷跟了出去,贴在门边偷听。
大夫面露难色:“老夫行医多年,也算经验丰富,只是像里面那位公子的病,确实生平第一次看到。”
“可有办法医好,若有方子,任何代价我们都愿试上一试”言之华言辞恳切。
大夫摇摇头:“还医什么,那就是一张死人的脸。要不是我和玉帛庄相交已久,我连看都不看。那公子现在只是勉强维持呼吸,他的五脏俱损,心脉栓塞,此刻能活着已经是上天垂青的奢望了,还是快准备后事吧。”
虽然之前曾听司马莲说落夺身体状况不好,将会不久于人世。但司马莲有心想至落夺于死地,他的话可能有假,琴鹦一路上抱着这样一种侥幸心理的希望,如今盖棺定论都成梦幻泡影。回想相遇种种,虽有龃龉,但总是受他的恩惠偏多。虽然他本性残忍恶劣,但是对自己似乎有一分独特的容忍。
琴鹦被巨大的悲伤包裹,陷入回忆,言之华送走大夫转角处便见低头垂泪的琴鹦。
“别伤心了,人世无常我们也无法左右。若生病的是我,你也会如此伤心吗?”言之华见琴鹦对表哥阿与的担心,心里酸楚。想这些日子以来,两人聚少离多,各自有不同的际遇,两个人是否还能像当初那样认定彼此,言之华心里打鼓,对琴鹦也有些担心。所以他想确认自己在琴鹦心中的位置。
琴鹦想起言臣还潜伏在之华哥哥的身边,危机四伏:“无论遭受到怎样的背叛,也不要放弃你自己。好吗,之华哥哥。”
“琴鹦,我总觉得你有什么事情没有告诉我,你不说,我也不打算问,只是,我希望你知道,我对你永远不会变。我会照顾你一辈子。”言之华表明心迹。
琴鹦曾怀疑言之华对自己的情已变,如今的一番言论,不管是爱情还是同情,对琴鹦来说已经足够温暖。
两人整顿好心情,回到房间里,刚走到屋子中间,便听到落夺冷冷的道:“出去!”
言之华看着琴鹦一头雾水。
琴鹦满脸歉意:“你先去忙吧,我照顾他就好,要是有什么事我会去找你。”
等言之华背影消失在视线中,琴鹦来到落夺的床边:“我们的话你都听到了?”
“我让你出去,你没听到吗?”落夺未曾睁眼,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
“我听见了,但不代表我要照做。”说着琴鹦支撑起落夺。
“你干嘛?”
“今天你应该很累了,躺下休息吧。”一边说着,一边把落夺放平。
琴鹦看着落夺呼吸平稳,但知道他并未睡着:“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是被什么人打伤的?”
“一个黑衣人。”
“你都打不过的黑衣人?”琴鹦感觉难以相信。
“他练的是神脉经。”说着落夺睁开了眼睛。
琴鹦听到这三个字,心一下就被揪紧了。“也就是说,这个黑衣人和杀我爹娘的人可能有关系。”琴鹦喃喃自语。
“并没有明确的证据证实你的猜测。”落夺道。
“可知道他为什么要伤你?”琴鹦问。
“应是受人指使。”
琴鹦思来想去,有如此能力还对落夺恨之入骨的人,莫过于永夜城的三统领铁游豪,大统领司恭谨二人。只怕,对方是谁,落夺早已心中有数。只是他千算万算都没有料到这场博弈游戏,还是把命搭了进去。
言之华虽然派过下人来想要帮忙照看阿与,琴鹦毕竟是个女子,二人多有不便。但派去的人都被琴鹦退了回去。傍晚,言之华前去询问琴鹦缘由。
听到房内两人的说话声音。言之华停住脚步,从窗缝看进去。
“你干嘛,我自己可以。”落夺一副受惊的样子抓着自己的衣服前襟。
“好,你自己来。”琴鹦抱臂站在一边,看好戏的样子。
落夺支撑身子坐起,慢慢脱去外衣,抬头看到浴桶的距离无奈的叹了口气。“扶我过去。”
“什么?”琴鹦假装没听到。
“所以你现在是打算看热闹了?”落夺负气起身,脚下一软,身子斜着将要摔倒。
琴鹦上前一把扶住,忍不住偷笑。难得见他如此软弱无助的样子。
落夺在琴鹦的帮助下,进入浴桶。之后他将里衣除去,裸露上身。
琴鹦见状赶紧背过身去,脚下紧走几步打算离开。
“站住,帮我擦背。”落夺背对着琴鹦道。
琴鹦的心里乱跳,仿佛小鹿乱闯:“你不是说自己可以吗?”
“我的手没有力气,不知道会不会淹死。”落夺奋力抬起一只手,试了试摊开握拳又摊开。
琴鹦闻言,拿了浴巾,侧着脸余光帮落夺擦背。
言之华见状怒火中烧,这个来路不明的表哥性情古怪,对琴鹦还百般刁难。若不是念他命不久矣,定要给他些颜色看看。言之华甩手离去。
落夺忽然冷笑了一声。
“怎么了,我弄疼你了?”琴鹦以为自己下手重了些。关切问道。
“窗外一只小老鼠,夹着尾巴逃走了。”落夺没来由的道。
之后言之华几天都没有再派人过来,琴鹦见落夺的精神情况越来越糟,想找他商量能不能找个大夫重新开一个方子。
路上遇到许多下人在议论纷纷。
“你们说,我们少夫人是新来的曹小姐还是琴姑娘?”
“当然是琴姑娘了,少爷和她是青梅竹马,又那么在意她,为了她不惜勇闯永夜城那样的龙潭虎穴。这份情谊,哪是曹小姐能比的!”
“你说的不对,那曹小姐可不是一般的人。她惊为天人的绝色容颜,当今世上只怕只有咱们夫人可以与之相比。哪个男子不爱美人。”
“是啊,是啊,再加上琴姑娘这次带回的那个病弱的俊俏少年,少爷心里不生气才怪,我也是看好曹小姐。”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说的好不热闹。
说的兴起,琴鹦站在身后他们竟没人意识到。
“什么曹小姐?”琴鹦好奇道。
下人们头也没回以为是一起聊闲话的人便自然答话:“曹小姐就是昨天刚到府上,锦绣阁的千金小姐曹公的小女儿,那个中州第一美女曹风……”其余的有认出了琴鹦,赶紧拉着说话的人,可那人越说越起劲儿。直到自己转身看见琴鹦的脸才一时语塞。
琴鹦点点头:“曹风华啊,她来了,少爷在何处你们可知晓?”
“早上,老爷安排他陪曹小姐去镇上逛逛。”一个丫头轻声说道。
琴鹦闻言并没有什么表情:“那等少爷回来,麻烦告诉他我有事情和他商量,我在蜃楼的花园等他。”
琴鹦一个人游荡到花园,坐在凉亭的茶几上,看着花瓣枯萎飘落到水里,顺着流水颠沛流离。她自己的内心竟是从未有过的平静,似乎这一切在她的心里已经不能引起波澜。那些羡慕妒忌在生死面前都显得那般可笑,落夺也会像这些花瓣一般飘到她无法触及的地方。
傍晚时分,言之华从下人的口中得知琴鹦的口信,便马不停蹄的赶到花园,见琴鹦呆坐在凉亭里,面色冰冷,似乎心情很差。
言之华自觉愧疚,不错,当日他气琴鹦帮表哥阿与沐浴的行为过于亲密。正好曹风华来探亲,就故意几天不出现还和她一起出去游逛,现在见琴鹦因此事闷闷不乐,愧疚之余还带着一丝窃喜。
“琴鹦,下人说你有事找我,是真的吗?”言之华试探道。
琴鹦见言之华勉强轻笑了一下:“今天……玩的可尽兴?”琴鹦突然想到这些日子落夺的伤一直在劳烦言氏父子,虽曾有故交,但爹爹琴兴南过世已久,如此打扰实在不安心。便顾左右而言他。
言之华心生有愧,以为琴鹦是在责问自己,心里还十分开心,嘴上急忙解释道:“琴鹦,你听我解释,我们并没什么,只是爹让我带她四处逛逛,你别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