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脉象忽而气若游丝,忽而强劲如洪。肌肤表面温度低于常人。种种迹象若他还是认不出,就不配做她的兄长了。
琴鹦被眼前的司马莲吓到,只见他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止不住的抽搐,紧紧的拉着阿菡的手腕:“小,呜……哈哈……”想说什么,又突然哭了起来,哭着哭着又笑了,然后循环这个过程,怎么也停不下来。在外人看了就像突然得了疯病。
“司马莲,你怎么了,还是,阿菡有什么不对?你别吓我啊,你说句话啊”任凭琴鹦怎么呼唤,司马莲始终心情难以抑制。
而怀中阿菡本来神情淡漠,闻司马莲三个字,突然来了精神,从琴鹦的怀中坐起:“莲”她摸索着司马莲的脸颊,小心翼翼,反复确认:“这不是梦,这不是梦吗,这不是梦。”说着便一头扎进司马莲的怀中。
琴鹦顿悟,怎么才想到呢,自己这些天来一直想帮阿菡找到她的兄长,却没想到司马莲也曾有过一个妹妹啊。
司马莲狂哭,嘴里一句完整的字也说不出,他想抚摸司马菡的脸,却无从下手,他小心翼翼生怕碰到她的伤口,就连结痂的地方,都仿佛会引起妹妹钻心的痛。
司马菡像是能读懂司马莲心中所想,她握住司马莲的手轻轻贴在自己的脸颊上:“莲,我不疼,早就习惯了。”
此话一出,司马莲再也忍不住,他起身用手疯狂的砸向一边的墙,直到双手鲜血淋漓才失落的停下来。他这些年都在做些什么,让小菡萏一个人承受这般痛苦,他悔,后悔当初没有拉住掉下悬崖的她;他恨,恨自己这许多年没有早点找到她。
想起琴鹦在来藏金阁路上说的话,看着面前躺在石床上的罪魁祸首。他怒火难遏,用沾满血的手拉起床上的人:“你不是人,你王八蛋,为什么,为什么这样对她。你恨我,找我报仇好了,你杀啊,你起来啊,你杀了我啊,为什么这样糟蹋她。”
面对毫无回应,处于昏死状态的钱原化,司马莲真是有苦难诉。
司马菡见兄长情绪激动,想上前抱住他,却被手腕上拖地的铁链绊住了脚,就这样摔倒在司马莲的脚下。司马莲放下钱原化,紧张的将司马菡扶起。
司马菡看着他担心神情,确是只是像小时候一般轻轻的微笑。
“那日之后,究竟发生什么,为何你会被这个人渣囚禁?”司马莲怎么也想不通。
司马菡陷入回忆:“当日我与师傅海皇封一同坠入崖底,都深受重伤,但师傅的武功高强,比我伤势轻恢复的更快,他醒了之后就将我带回了药炉。”
司马莲闻言,难怪自己当日在崖下并无寻得她二人的尸体,怎么也没想到,司马菡会被带了回去。
“后来我隐约听到,海皇封说我的全身筋脉已断,活下来也是个废人,只能终日躺在床上。他知悉我百毒不侵,说索性将我的神智去除,制成药人。他熬了一碗毒汤正要强行喂给我。钱原化在他身后一刀直接插在他身上,将他的心口贯穿。海皇封伤重,又全无防备,登时毙命。后来,钱原化用化尸水处理了他的尸体,将我带离了药炉。
颠簸的那几日我神智不清,不知过了多少日子,我们就在翻云谷住下。一日他对我说……”
“说什么?”司马莲追问道。
琴鹦见司马菡微颔首,似乎在害羞,有什么难以启口的事,想起那日她在集市上受辱,随后那些人全部暴毙,这般狠辣不是钱原化做的,还会有谁呢。如今种种事情联系起来,琴鹦有了一个猜测:“他是不是让你委身于他?”
司马菡点点头。
“记住我的话,钱原化,不可亲近,不可生情,不可相依,不可相许。莲,我有记得你说的每一个字。”
五、六年前的一句叮咛,久到司马莲自己都忘记了。司马菡却小心翼翼的存在心里的每一个角落,并始终照做。
“他就是从那之后开始折磨你的?”琴鹦小心试探。
“他很不开心,喝了很多酒。之后他给我喝的药越来越多,药的副作用却让我疼的撕心裂肺。有时候生不如死。只是慢慢的我发觉可以正常走动了。后来有一天他怕我离开,就开始给我带上手铐脚镣,他还是会问我,却得不到的他想要的答案,便会大发脾气,于是我开始装疯卖傻,过了这些年。
那一日我趁他外出行医,便逃了出来,后在翻云镇上碰到了你。”真是琴鹦和她相遇那日。
“我见你们要去翻云谷,怕你们有危险。果然,钱原化想要毒哑你,不得已我只能暴露我并非神智不清。他将你支开后并没有说很多,只是问了我和你的关系,问我是不是想让他帮你,我答是。他说这是五年来我第一次给了他肯定的答案。然后就是你们都知道事了。”司马菡静静说着往事。
突然宁静被打破,马青荃的声音从长廊入口处传来:“司马莲,你还活着吗?”
司马闻言,赶紧拉着司马菡向入口走去,但是她手腕上连着钱原化,走了几步便到了极限。他很是不甘站在此地向着马青荃喊话:“青荃,我有一件大好事。”
马青荃嫌弃:“什么事,你到近前说话。”
司马莲答道:“不行,链子不够长。我妹妹,我找到我妹妹了。”
“那真是恭喜了,这次又是哪个妹妹?”马青荃以为司马莲口中的妹妹就像自己对于司马莲一样。
“真的是妹妹,我独一无二的妹妹。”司马莲语气中骄傲难掩。
如果是真的,马青荃也为他高兴,只是她不喜表达。便转移话题:“那个逃跑的老男人我没抓到,带了这个小的,也不知能否派上用场。这个门怎么开,你知道吗?”
“姑娘,爹说你们已经和琴鹦返回永夜城了,怎么又会到我家的藏金阁呢。”
琴鹦听闻此声音十分熟悉,知来人是言之华。便上前与其相见。
言之华见琴鹦也是十分诧异,爹不会骗自己的,难道是和这几个奇奇怪怪的人有关,这些人虽然救了娘的命,但亦正亦邪,心血来潮做什么坏事也不无可能,他担心琴鹦受制于他们,当下闻的第一句问道:“你可有受伤?”
面对言之华的关心,琴鹦觉得格外温暖:“我很好,叔母的毒怎么样了?”
言之华闻言十分喜悦:“那药果然好用,娘服下之后,脖上的红痕慢慢变淡,几近消退,我看很快便能好起来了。可爹告诉我……”
“无需多言,这门可有法子打开。”马青荃打断两人的话。
只见言之华在栅门的底部左边量出五掌距离,然后起身一脚踢在方才量好的位置,将一块儿石砖踢了进去,栅门慢慢向上收拢。
司马莲拉着司马菡打算走出长廊,却被已经拉到极限的铁链绊住。司马莲回头看着钱原化叹了口气,将他背起。
几个人和西苑的龙芽会合,一商量只能去距离此处最近的九辰道观落脚。
琴鹦也陪他们离开,言之华拉住了她,琴鹦思量前后道:“之华哥哥,我将他们送到便回来,你且放心。”
闻言,言之华才放手舍得她离开。
龙芽拍了拍司马莲嘟囔道:“医仙,鹦儿不是四统领的人嘛,怎么和那个拖油瓶不清不楚的。”
司马莲一边背着钱原化走路,一边拉着司马菡不肯放手,十分吃力:“你,你知道,什么,人家小鹦鹉的心思啊,不在你四统领身上。”
龙芽一脸难以置信,从各方面看,她怎么也看不出言之华哪里好,就是长得细嫩点,但眉眼哪里有四统领精致。龙芽一路上连连摇头。
几人进入九辰道观,送上了拜帖,便被引入化业室。这一景象,实乃罕见。掌印长老首次聚齐这么多人。机杼苑龙芽、月影卫乌黛枭、天海局马青荃、南药坊司马莲。五大长老只剩一人缺席。
几人分列而坐,虽然私下两两都打过交道,但像这样四人齐聚确是第一次。大家都显得十分不自在。琴鹦见状不禁偷笑,想他们一个个在江湖上都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魔头,如今聚到一起,都变得畏手畏脚,反倒觉得有些滑稽可笑。
一个小道童端了一杯茶上来,看着众人的目光都盯着茶,先给谁上就成了一个大问题。
永夜城四大统领不分高低,落夺手下的五大支部也是如此,虽同仇敌忾的情况居多,但也会暗暗较劲。
小童的步子踌躇,犹豫不定。马青荃率先出手挥动金鞭:“这第一杯茶,本姑娘当仁不让了。”
就在金鞭要接触到小童时,乌黛枭拂袖,一条绢布从袖中飞出,打偏了金鞭;再拂袖已经缠住了小童的手腕。“马长老且慢,这一杯茶自是主人先喝。”
话音未落,龙芽飞身一剑劈向绢布,一声撕裂:“乌羽士,你这绢布不结实,改日我机杼苑再多给你送些来吧,这杯谢茶我就却之不恭了。”说着拿起小童案板上的茶,突然手中一麻,一根银针刺在她手上的穴位,茶杯瞬间掉落,司马莲轻轻一捞,将茶杯稳稳的接在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