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陆游《钗头凤》
右将军府邸
数日之后,那黑衣人又同上次一样,在深夜前来。
他将书信交予安若离,看着她燃尽信笺,写完回信,便消失在漆黑之中。
而后,独坐于窗前的安若离凭栏远眺,却见屋外盏盏火烛相继暗了下来,直到最后,只剩下自己屋内还残留着点点烛光。
她这才起身关了窗,走到桌前坐下,从怀中取出那枚两人定情的玉佩,拿在手中细细把玩。
心中思绪万千,那些时日里林承泽的所言所感都如潮水般袭来,将她整个人紧紧地包裹起来。
“这是我最珍贵之物,送给姐姐做信物可好?”
“只要是跟离儿姐姐在一起,做什么我都愿意。”
“我对离儿姐姐的心,日月可鉴。倘若有一丝欺瞒,便教我……”
安若离知道,于林承泽而言,山盟海誓绝不是一件轻易的事,而将自己的过往和盘托出,更是无异于伤口舔血。
可惜造化弄人,而今又意外地卷入了大渝皇室的阴谋之中,这往后的路究竟该何去何从,安若离却是毫无头绪。
紧握手中的玉佩,那少年的音容笑貌又再度浮现在眼前。
倘若自己当初未曾设下计谋与他在玿京郊外相遇,如今会不会就是另一番局面了?
大渝国都玿京,皇宫
翌日,安若离奉旨入宫。
驾撵在皇宫内苑徐徐前行,发出沉闷的声响。这一条漫漫长路,似是写尽了宫墙内的纸短情长。
坐于撵中的安若离神情镇定自若。可那双手,却是紧紧地攥住衣角。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她更加坚定信念。
半晌之后,驾撵在乾天殿外停下。只见安若离款款走下来,径直朝殿内走去。
“这几日可有什么消息?”渝帝从乾天殿的后室走出来,手中拿着一本泛黄的典籍。
“按照陛下的吩咐,连日来与凉国三皇子同游玿京内外,已经算是说得上话了。”
“噢?都说了些什么?今日朕心情大好,不妨说来听听。”
“凉国内廷争端不断,朝堂内外朋党相为,不似表面一派升平。”
“朋党之争到什么局面了?”
“这倒是未曾听他提起。只不过,凉国尚武,如今仍是武将话语权更重。”
渝帝听完会心一笑。若是凉国内廷争端四起,国主将臣忧于内患而无暇顾及其他,则会给大渝带来更多的机会。
“那凉国三皇子如何?”
“征战沙场多年,自是箭法超群,有百步穿杨之技。”安若离心知,那玿京荒郊的一幕必是逃不过渝帝的法眼,便如实道来。
“性情如何?”渝帝在塌上坐下,放下手中的典籍问到。
“无心权势争斗,却有一片赤诚的护国之心。”
安若离字字属实,渝帝听完后颇为满意。
“可有其他?”
“正如坊间流传,凉国三皇子纵情声色,喜好美眷,毫不收敛。”
安若离说完,见渝帝眯缝着眼睛盯着自己,便继续开口说到:“所以我才能近他的身。”
渝帝听罢,满意地笑了。
安若离深知,渝帝性格多疑,她这前面的话悉数属实,便是一步一步消除了渝帝的猜忌。
而这最后一句,却是她保住林承泽的唯一方法。就如林承泽说的那样,一个眷恋声色的人,绝不可能成为最大的威胁。
右将军府邸
“夫人!夫人!大事不好了!”栖月急匆匆地从外面跑进来。
“怎么了?何事这样慌张?”
“三殿下他……他……”
“三殿下怎么了?”见栖月神色慌张,安若离忽地站起来,心急地问到。
“有……有刺客……”
话音未落,安若离便赶紧命人备好马车,心急如焚地往林承泽的住处赶去。
玿京城中别苑,坤陵阁
安若离下了马车就直奔屋内,下人们见到安夫人急匆匆地闯进来,丝毫顾不上礼数,竟都是面面相觑。
一进门,她就看到柳言如弯腰站在床边,正在给林承泽处理伤口。
安若离想都没想就直接冲到林承泽身边,担忧地问到:“承泽,发生什么事了?”
林承泽先是一愣,随即微笑着说:“没事,只是小伤而已,不打紧的。”
安若离听罢,将目光移到他的手臂上,却在看到那触目惊心的伤口时顿时不寒而栗。
那一条狭长的伤口,深深嵌入骨血之中,竟是染红了整件上衣。虽是已经止住了血,可那沾满整个手臂的鲜红却是生生刺痛了她的眼。
“这么重的伤,你还说是小伤,怎的这么不爱惜自己。”安若离眼神关切,就连言语中的责备也满是担忧。
“不碍事的,别担心。”林承泽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安夫人,殿下的伤……”柳言如见两人各怀心思,便想开口。
“言如!”林承泽喝声道,“你先出去吧。”
“可殿下的伤……”
“出去吧。”
见林承泽说完便把目光又集中到安若离的身上,柳言如暗暗叹了一口气,转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