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你怎么知道我买酒,
老头支支吾吾,答不出个所以然。
吴宁平想了想,宽慰道,“算了,给你几个铜板,反正我和师傅就要入山了,以后你也寻不得我。”吴宁平从荷包里掏出些钱,递给了他。
起身比兔子还快,磕头比捣地还响,拿钱比高手出招更让人看不清,转眼间,破破烂烂的老高就已经到了巷口,还不忘作个揖。
从头到尾,只留下一句话,就是,“以后遇人只可信三分,我缺钱只是为了嫖。”
吴宁平一脸黑线,凌乱在风里。
这…让他说些什么好?
……
到家门口,就看到了熟悉的一幕,时浩躺着门外喝着烧酒,喝的那是一个大汗淋漓,痛快无比。
把手上的酒放好、快步入屋、趁着师傅时浩没注意,他赶紧把一本书揣进怀里,又拿了本金刚经文放在右手上,露出些笑容,最后扫灰,落锁关门。
“呼,”吴宁平松了口气。
“宁平啊,去吃饭吧。”时浩慢悠悠地声音响起。
“好嘞,”吴宁平不动声色的把两本书折在一起,塞进包裹里面,
时浩眼睛微眯,嘴角扬了扬,也没拆穿孩子的小把戏,他只是好奇,一个小孩怎么会喜欢那些东西。
但时浩也能理解,他小时候就喜欢剑,那种血腥的味道能最大限度刺激他,让他满足。
无儿无女,只有一剑。
我有一剑,可搬山、倒海。
时剑,阴时。
……
这一日已是上午,沿着小道走,给水田里的邻里乡亲们打了个招呼,挥挥手,也算是告别,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我轻轻的招手,作别西天的云彩。
这师徒二人在小镇里住了九年,也算是有些故土情节。
“师傅,我们还回来吗?”
“不回来了,”
“那我知道徐霸气为啥哭了,师傅,我也想哭。”
“那就哭吧。”
“别着急,有的是时间。”
“嗯。”
稚嫩和苍老展现,在日头下。
到了西隅镇上,街头四处,很是热闹,四处前来赶集的乡民正自挑担的挑担、提篮的提篮,纷纷归来归去,突然间东北角上隐隐响起了马蹄声,蹄声渐近,竟然是一队人马,少说也有几十骑,蹄声奔腾,乘者纵马疾驰。
众人相顾说道:“多半是那群畜生般的锦衣卫到了。”
有人说道:
“快让开些,锦衣卫马匹冲来,踢翻担子,那也罢了,便踩死了你,也是你活该。”
烟尘遮住了来客,只觉地面有些颤栗,及此,吴宁平有些畏惧,拉住时浩的衣角,躲在身后,才稍稍安心了些。时浩用大手揉了揉他的头,脸色冷峻,挤在人群里,没有说什么。
镇头杂货铺中一名伙计伸了伸舌头,道:
“啊哟,只怕是来抓人的!”
掌柜的脸色已然惨白,举起了一只不住发抖的肥手,作势要往那伙计头顶拍落,喝道:“你奶奶的,吉利点,大爷们来了,你……你这小命也保不了喽,啊哟,这……这可有点儿邪门。”
他说到一半,口虽张着,却没了声音,只见市集东头四五匹健马直抢了过来。马上乘者一色花衣,头戴着斗笠,腰间插着把绣春刀,大声叫道:
“老乡,大伙儿各站原地,动一下子的,可别怪我五门汪有余的刀子不生眼睛。”
嘴里叱喝,拍马往西驰去。马蹄铁拍打在青石板上,铮铮直响,令人心惊肉跳,蹄声未歇,西边又有七八匹马冲来,马上的人也是一色黑衣,头戴斗笠,帽檐压得低低的。
这些人一般叱喝:“乖乖的不动,那没事,别做出头鸟。”
打西头也来了伙人,穿着华衣,想来应该是官员,知县一类的小官。
作为地方的父母官——豆知县,他从几日前就得知了锦衣卫会有此次行动,本以为要捕贼人就在西隅城中,可谁能想到,倒是在几十里外的镇上;他得知后,就赶紧前来,因为时间紧迫,这让他这把老骨头可有些慌忙…
传信的那个下属不知道被他踹了几脚,布土狼烟的。而他豆知县,依旧要费力保持着大明对外的端庄,从容不迫。
只不过才下马车的他着实不能再“端庄”了,这里都要打完了,他才到,这要是被大帝或者说是他的老狗指挥使知道了,那还得了?
豆知县奔的也是这次机会,要是自己协助有功,还真的有可能再回天京。所以五门来的是谁,他根本不在乎,他在乎的是对方高不高兴。
为了维护自己在镇上的形象,豆知县只好奔跑远呼,“五门大人手下留情,莫伤无辜乡民!”他急了,所以随行小吏们跑的也很着急。
离杂货铺五六间门面处有家烧饼铺,一个花白头发的老者弯着腰,将面粉捏成一个个小球,又将小球压成圆圆的一片,对这些骑兵如同视之不见,他在面饼上洒些葱花;
捏上了边,在一只黄砂碗中抓些芝麻,洒在饼上,再用油净净手,用手拍了拍,贴在了炉子里,放在鏊上烤制,不一会,焦嫩的烧饼就出炉了。
这时四下里均已止歇,马匹也不再行走,一个几百人的市集上鸦雀无声,在各人凝气屏息之中,只听得这一个人喀、喀、喀的皮靴之声,从西边沿着大街响亮过来。
这人走得甚慢,沉重的脚步声一下一下,便如踏在每个人心头之上。脚步声渐渐近来,其时太阳正要下山,一个长长的人影映在大街之上,随着脚步声慢慢逼近。
街上人人都似吓得呆了,甚至都没人去注意他们的豆大知县…只有那卖饼老者仍在做他的烧饼。
皮靴声响到烧饼铺外忽而停住,那人上上下下的打量卖饼老者,突然间嘿嘿嘿的冷笑三声。
卖饼老者缓缓抬起头来,只见面前那人身材虽极高,一张脸孔如橘皮般凹凸不平,满是疙瘩,卖饼老者道:“大爷,买饼么?一文钱一个。”
老者拿起铁钳,从炉中夹了个热烘烘的烧饼出来,放在白木板上。
那高个儿又是一声冷笑,质问道:
“那个孩子呢?”
那老者摇了摇头。那高个儿双眉竖起,大声怒道:“你在消遣大爷?罪臣贼子之牵连,我们追你追的可是很久了,那个孩子呢?”
卖饼老者再次摇头。
汪有余气急败坏的骂道:“到这时候还不服软,不拿我锦衣卫当事吗?姓李的,你到底识不识时务?”
卖饼老者再次摇头道:“大爷,你真的认错人啦,老汉姓王。卖饼王老汉,西隅镇上人人认得。”
汪有余冷笑道:“他奶奶的!我们早查得清清楚楚,你乔装改扮,躲在这里,还想要照顾逆贼之子,你躲得了初一可躲不了十五。”
卖饼老者不动声色的看向一处,停留几秒后,说道,“我不是你们要找的人,至于那小孩,我不知道。”
“嘿嘿,我可不好糊弄!”再次逼问几遍,汪有余看他也不吱声,于是便心一横!袖里两把飞刀银光一闪,卖饼老者缓缓将头一侧,刀刃从他脸畔擦过,啪的一声响,落在路边的一条泥沟之旁。
汪有余对此神色不变,手里的钢刀抽出,刺穿了一个跌撞跑来孩童的身躯,一旁的士卒拦住了一个冲动的妇女,随后也一刀杀了。
“想死者继续!”
豆知县终于赶来……
气喘吁吁的说道,“汪大人何必如此?”然后侧着身子,用袖掩嘴,“小心些,要是被有心人抓住把柄,这让指挥使大人不好办啊。”
“嗯,什么意思?”汪有余笑呵呵的打住了他,“不必,指挥使说高调做事!有他撑腰!那罪臣之子活不久了!”
“那也不必这样吧,我可是百姓的父母官,你这样也太过肆意妄为了!”豆海清此刻不复往日的懦弱,一改常态。
豆知县拿起一饼,递给了汪有余。
汪有余对他一笑,然后使劲把饼摔在地上,“你不过是个小小知县!又能怎样?”
“不允许你乱伤无辜!”
豆知县大义凛然。
……
“知县大人为官爱民,值得我们爱戴。”一个新来的小厮这样说。
“呵!就这?”
一商贩笑呵呵的,不再多言。
……
“不用了,他活不过今日,想必你也清楚孙老狗的意思。”卖饼老头对这二人的惺惺作态实在看不下去了,用抹布擦了擦手,从摊子后来走了出来。
“原来是马前卒啊,”豆知县自嘲一下,感觉有些惋惜,自己的作态看来是不能被指挥使给知晓了。
卖饼老头从胆子下抽出一柄铁刀,说道,“锦衣卫里有你这样的败类,也算是孙大人瞎了眼,今天我就为民除害。”
“有本事那就来!”汪有余抽出绣春刀,摆好架势。
日头被云彩遮住了,总算是有了丝清凉。
……
吴宁平的小眼瞪得很大,想要开口喊叫却被冷峻的时浩一把捂住,呜呜的压抑着。
吴宁平认出来了,这个卖饼老者就是那个喜欢和自己亲近的老王头,有时还会慈祥地看着自己,他看的清切,心底不禁生起了丝怀疑。
“莫非,自己便…”
只要是真的,那可就不得了了。
眼前一黑,云彩被埋没在天边,他便不省人事的一觉长眠了。
时浩叹了口气……
有人挖苦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