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学堂,时浩的脸就耷拉下来了,眼神里是满满的不屑,灌了口酒,讥讽的嘲笑道,
“不过是一群老儒,天天讲些仁义道德,礼教封建,哪里有我讲的好,讲的全面,讲的自在,讲的随心所欲,咳,我说的是吧?”
“是的,师傅。”吴宁平有些颤音,自己师傅的眼神杀伤力是真大。
时浩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指了指缺了一条腿的凳子,说道,“坐下,你就别睡了,今夜要准备些干粮,明天我们二人就去山里,应该会待个几个月,对了,几年也不一定,我来教你药用和克敌绝技——毒物。”
“最后,我把我的时剑传给你。”
少年的眼珠子咕噜噜地转了两圈,最后点了点头,用手托着下巴,回答道,“好的,谢师傅,只是我不喜欢用剑,我喜欢那种物件大的,威武霸气的。
好吧,这些就足够了,嗯……我们要出去是吧,那我还要给隔壁王婶打个招呼、给徐霸气说一声、再给翠姐捎句话、给那几个镇上的大爷道声好,给城里风仙居的王姐姐打声招呼,师傅,你可要等我啊。”
“等,等你嘛的。”时浩用油腻的袖子擦了擦嘴,语气里都是不耐烦,
啪的一声脆响,一巴掌把时浩给打懵了,二人对视,吴宁平看着时浩,慌忙提醒道,“咳,师傅,那天你说的,你要是骂我家人就让我打你,”
时浩滞了滞,想起自己真的这样说了,然后又打了自己一巴掌,看着吴宁平这个可爱天真的孩子,也不好发作,满脸黑线,气的把壶里的酒猛喝两大口,连靴子都不脱,就直接躺着睡下了,没过几分钟,就打起了呼噜。
“哼哧,哼哧。”
“师傅又他妈的在梦里偷瓜,”吴宁平小嘴一撅,不悦的说出了这句话,片刻后,察觉到了什么不对,也打了自己一巴掌。
月影稀疏,照在衣衫上,五年来,吴宁平一直很喜欢从漏风的木窗往外望,目前为止,他看到了很多东西,有停在枝头的猫头鹰、成群结队搬家的蝙蝠、还有些梁上君子的倩影。
从墙角拿起一块石头,用手抓紧,使劲地捏着,想要把它给捏碎,以此来检验自己实力有没有增进,只不过,天不遂人愿,自己还真的是软弱无力,
“哎,我还只是个孩子。”
小孩子没有小孩子的样子,就会让大人害怕,早熟,应该就是这样。吴宁平也不想这般,可,谁让时浩的书太多、太杂了呢。
“都是你们害我的……”
闲谈杂写、功法心得、历史传记、嗯,更刺激的当然是《金x梅》《肉x团》《绣榻x史》之类的书,看多了,自然就变得成熟了些,随之而来的就是多想多看。
这会很麻烦,导致他和幼时的玩伴已经没有太多共同语言了,都看不对眼了。啧啧啧,我在说“风骚家国”,而你还在背三字经,这哪里还会有乐趣,不知不觉间,吴宁平就变得自大,洋洋得意。
然而,在那一日后,他就被打醒了,就是他用史句来嘲笑时浩的那日,时浩怒了,和他辩,一直辩到鸡鸣大地,日薄西山,他输了,输得体无完肤,心服口服。
随后,他就被破鞋和柳条打的开窍,打的要更加谦卑。
这亦是做人。
小破屋从明天开始就要失去最后的两位住户,真是令人不舍,只是,身在“此山中”的吴宁平并没有什么感觉,他还为能走而感到高兴,自己只要能多学点东西,就会离成为一个强者越来越近。
看着一地的脏乱差,吴宁平扶住桌子,有些费脑壳,
“哎,”长叹一声,该怎么做还要怎么做,这就是他喵的生活。
“啪。”
……
清晨,一层薄薄的雾气还未散尽,阳光还未攀上枝头,小鸟还来不及歌唱,一个小男孩就已经从屋里跑了出来。
吴宁平在手心里把几两银钱攥紧,表情是怯生生的,他是准备到街上去给时浩打几提浊酒,以慰山林之苦,苦中作乐,别有一番风味。
家在小镇东头,仅有的三间草屋并不宽敞,要说景色,那还要数青青柳色新、落花蹄不沾。
断枝踩着嘎吱嘎吱响,还没走几步,吴宁平就到了今天第一个该来的地方,他扯了扯嗓子,喊道,
“王婶,我和师傅要去山里啦。”
一个中年妇女从冒着烟的屋里走了出来,粗糙的手拿起抹布擦了把额头的汗珠,爽朗的说道,
“吴小哥,你们俩慢点就好了,婶子还要做饭呢,等一会叫你那个酒鬼师傅一起来吃,顺便给俺当家的看看腰,”
“好嘞,婶我先走了。”
“中。”王婶看着吴宁平欢快撒蹄跑走的身影,咧嘴笑了笑。
第二处,第三处,第四处,吴宁平清楚方向,效率自然很高,只是马上镇里已经到春耕时节了,大多普通百姓还是要好好务农的,不像这师徒俩,还能到山里去耍耍。非常人所能啊,
各种各样的赋税,就能把人们给压死。
还好大帝宅心仁厚,体恤民情。
……
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
翠姐还是这般美丽,只不过身边那人不是……
吴宁平走在小巷里,左手提着几斤酒,右手拿着个狗尾巴草扎成的小狗,扭头回望了下,表情是无可奈何,他还有些感慨,
“这徐霸气,真不是男子汉,居然还掉了几滴眼泪,没骨气。”他低头抱怨的过程里还夹杂着手足动作,就成功地吸引了一个“人”的注意。
只不过,没有手势,这个人也会注意他,“小俊哥,你说谁呢?”
突如其来的声音把吴宁平吓了一跳,自己没听见脚步,手里的酒也差点打翻,先看看自己,安然无恙;再看看酒,也是安然无恙,那就好。最后才看向讲话的方向。
“是老高。”
吴宁平装作看不见的样子,侧着身形,想要沿着墙就这样糊弄过去,可是,老高怎会让他如愿,
左挡挡,右靠靠,吴宁平着实无奈,委屈地说道,“三角眼、倒钩鼻、老高你真是怎么丑怎么来,”
“卖俏哥,你卖尽了千般俏,白汗巾,棕竹扇,香袖儿里笼着。清溜溜押几句昆山调。谁人不羡你,伶俐更丰标。”丑老高可没闲心来说自己长相的好坏,反正都是那样了,
“无事献殷勤…”
老高没让他说出下句,而是抢先说道,“宠爱有加,吴小爷,买酒你肯定还剩下些钱吧,救济下我吧,我那一儿一女都要饿死了…”说着还抹了把泪水,跪下往前挠了挠。
吴宁平退了退,不忍看到他把鼻涕搞在自己的裤腿上,却发现没有躲掉,因为自己的双腿变得无比沉重。
“大秃头,你咋这么烦人?”吴宁平咒骂一声。
他已经被逼到了巷角,无处可退了。
斜侧是青色砖墙,小孩的手已经攀了上去,微微润湿,感觉很是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