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悲鸿在海外的艺术人生,以在巴黎七年为最长,而居住新加坡前后五度为次数最多;有幸的是他在狮城结识了著名侨领和收藏家黄曼士,这对他的艺术生涯甚至婚姻,均产生过重要影响。
黄曼士其人其事
新加坡有位著名侨领和名士黄曼士(1890—1963),祖籍福建南安,他继承父产和作风,常收藏字画古玩,广交学者名流,平时仗义疏财、乐善好施,朝野称赞。英国殖民政府委为华人参事局委员,又任佛教总会董事、南洋学会会员,他对中华文化艺术的贡献在南洋有口皆碑。
“(黄曼士)在新加坡的房子,宏伟华丽,气派非凡,一间宽大的客厅,全部中国式布置,红木镶嵌螺钿的桌椅,古董字画,琳琅满目。这一座大厅,便是新加坡有名的‘百扇斋’,它被誉为足以代表中国文化的客厅。”
为了自身和祖国的利益,徐悲鸿曾五度奔赴新加坡,接踵其妻蒋碧微也曾两次光临“百扇厅”,他们原本均不认识黄曼士昆仲,但命运使然,终使徐悲鸿伉俪与黄曼士昆仲,从陌生人而跃然成为莫逆之交,卒使徐悲鸿的艺术创作日隆并饮誉海外。
1925年间徐悲鸿官费留学法国,只因官费中断,徐悲鸿夫妇在巴黎的生活陷入困境,于是徐悲鸿走访当时中国驻巴黎总领事赵颂南求援,由赵颂南向他推荐介绍,徐悲鸿夫妇便认识了在欧考察的原福州望族黄孟圭。而曼士是他的二弟,侨居新加坡多年,事业早有成。孟圭在知情后便把徐悲鸿的天才和困难告知曼士。曼士接信后,对徐悲鸿的处境深表同情,乃修书约徐悲鸿即早来新加坡。他说可以为徐悲鸿介绍侨领为之画像,如此可获得一笔丰厚的报酬。
获此佳音,徐悲鸿欣然告别爱妻,1926年持黄孟圭致曼士的介绍信乘舟来到新加坡,黄曼士热情地接待了这位潦倒的留学生若弟,接着为他安排住处和画室。徐悲鸿感激涕零,从此尊孟圭为大哥、敬曼士为二哥,双方建立了兄弟般的亲密友谊。
黄曼士四处活动说服,他对侨领们说:“有钱有地位之人物,百年之后无人能知之者,唯有生前请名家画像,岂不是与名画同千古。”言之成理,听者亦乐从之,于是陈嘉庚等华人侨领皆迈步“百扇斋”,甚至连英国驻新加坡总督汤姆士,也移驾“百扇斋”,大画家为总督创作了巨幅全身戎装油画像(得酬金叻币二千五百),可谓丰厚。经过半年的辛苦,徐悲鸿“得款数千金”(折法币六七千元)。
蒋碧微首抵百扇斋
徐悲鸿满载而归,但他途经上海,买了不少金石书画,以致回到巴黎时,已所剩无几。夫妇二人发生口角,因为苦撑了十个月,便又陷于山穷水尽的困境。
但是天无绝人之路,徐悲鸿在得到中法大学教务长李圣章的路费支援后,1927年4月便带着简单的行囊,第二次踏上新加坡国土。
这时蒋碧微已怀身孕,她连忙写信告诉丈夫,希望寄旅费来让她回国。徐悲鸿很高兴地复了信,但寄来的钱不足购船票,直到6月份由她父亲寄来三百元蒋碧微才得以携带多件行李上路,舟抵新加坡,可当她在甲板上眺望,却不见丈夫的影子,忽然看见黄曼士伉俪从码头迎上船来,这是蒋碧微第一次幸会黄曼士夫妇,她很感动。寒暄过后,黄曼士交给她徐悲鸿的一封信,至此她方知丈夫已先去上海布置新家去了,曼士夫妇迎蒋碧微回百扇斋,蒋碧微入室惊叹百扇斋“宏敞华丽,庭园满植奇花异草、热带树木挺拔高大”。主人请贵客用膳,饭后,曼士送蒋碧微登船回国。是年10月1日,蒋碧微终于回到了阔别八年半的祖国,一家团圆,欢乐无比。
1934年秋,黄曼士伉俪到上海,徐悲鸿夫妇热情地留贵客在家欢叙了几天。
办画展义赈祖国
1939年1月,应南侨总会主席罗嘉广的邀请,为帮助抗日筹赈,徐悲鸿第三次来到新加坡,他如以往仍住在曼士家中。在新加坡各方大力支持下,徐悲鸿的画展如期开幕。画展的首日观众十分踊跃,新加坡总督夫妇也亲临祝贺参观,临别前特与徐悲鸿合影,消息登在报上,占据了很大篇幅。画家的作品,除了非卖品之外,均销售一空。徐悲鸿不忘祖国正在受难,他将全部卖得的画款,捐献给祖国以救济难民,可他自己分文未得,这位赤诚的艺术家最终回国时连路费都是自己掏腰包的。
1940年11月,悲鸿告别邻邦印度,第四次踏上新加坡国土,此次仍下榻曼士家中。这时马来西亚的吉隆、槟榔、怡绿的华侨纷邀他去该地办画展。徐悲鸿满口答应,于是他日以继夜,挥汗如雨地作画,为了支援祖国抗战,他得了脑疼病。1941年,这三座城市先后举办了筹赈画展,徐悲鸿在会场受到华侨的包围,画家非常乐意地为大家签名,同时应邀发表了抗日必胜的演讲。侨胞们竞相抢购悲鸿的作品。悲鸿把三次画展筹得的巨额收入,全部捐献给祖国。
徐悲鸿此时为孟圭、曼士昆仲作画写字,可谓有求必应,不遗余力。据黄火若回忆:“悲鸿日常作画,曼士总是站在旁边,或坦诚地提供意见,或由衷地加以赞许。遇有较突出的作品,只要黄老稍微示意,他便立刻题了上款送给他。”徐氏曾送给曼士一匹“马”,并用汉碑体题词:“芳草得来且自饮,更须日计尉本生。”他又赠孟圭一幅水墨“马”中堂,时人誉为精品。是年9月,悲鸿为“百扇斋”题匾,又作文说:“曼士聚扉不厌其多,言百者兴成数也。”悲鸿遂将自己两次买来的扇面悉数赠给了曼士,百扇斋主人开心极了。
新加坡画家陈人浩对徐悲鸿与黄家昆仲的交情,给予很高评价,他说:“悲鸿作品大量留在新、马两国,是中国画家在本地最知名者……可算是替本地开辟道路的先驱者。”
短暂行脚告别新加坡
1941年11月,美国援华总会邀请徐悲鸿赴美举行画展,大画家第五次回到新加坡,月底徐悲鸿将新作品装箔待发,可到12月7日,太平洋战争爆发,赴美计划遂成泡影。无奈他便将绝大部分作品托运回国。可惜尚有四幅油画遗留在新加坡一新华侨小学内,新加坡陷落后,那所小学便将油画沉入井底,全部遭到破坏。悲鸿闻此不胜悲戚。
1942年元旦,日军占领新加坡前,黄曼士夫妇去了伦敦,孟圭不知去向。徐悲鸿念及“孟圭,曼士俱无消息”,不由感叹“南洋数载,竟成一梦”,他挂念着孟圭、曼士昆仲是他心中不移的“吾恋恋的高贵性格之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