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12月30日，除夕夜。
全城一片喜庆的氛围，只有这座立于市中心的大宅格外安静。
傅凌云打开门时，徐锦涵正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
她双手抱胸，远眺着这座城市灯火通明的夜景，不知在想着什么。
“今晚陪我睡好不好？”傅凌云从背后抱住她。
徐锦涵没有回应，过了很久才开口：“今天是我的生日。”
“我知道。”傅凌云把一只银白色的手镯戴到她腕上，“生日礼物，好看吗？”
徐锦涵点头，欲言又止。
“怎么了？”傅凌云年问，“不喜欢？”
她又摇头，苦涩地笑笑。
静默片刻，她突然变得有些歇斯底里。她把傅凌云推到床上，坐进他的怀里。
他关了灯，拥着她躺倒在大床上。
又是这样，她总是喜怒无常的，好像他的任何一个举动都会令她反感。
不堪重负，傅凌云终于还是先开了口：“其实你可以走的。我知道你已经不爱我了……我给过你这么多机会，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病，可为什么你不离开。”
徐锦涵似乎动了动，在黑暗中，傅凌云看不清她的样子。她说：“你是要赶我走了吗？”
她的语气软糯温婉，让他一下子软了心。
每当他提及这样的问题，徐锦涵就会做出一副无辜状。
傅凌云无奈地笑了：“没有……我只是在害怕，有一天你会突然消失。”
徐锦涵抽出手，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包烟：“这不就好了。你想要得到我，我需要你给我生活，各求所需罢了。”
在徐锦涵眼里，留在他身边或许只是一场肮脏的交易，好像一个妓女，出卖身体得到想要的，根本谈不上什么爱。
原来她是这么想的啊。傅凌云叹了口气。
他突然注意到她头上的发圈，正是曾经当做小皮筋送给他的另外一半。他摘下发圈：“我想要的不只是你的身体……我希望你是真的爱我。”
她熟练地点起烟：“现在说这样的话…是不是有点晚了。”
浓烈的烟味扩散开，傅凌云不满：“什么时候学会的抽烟？”
徐锦涵挪了挪身子，用手挥散空气中飘浮的白色：“看到你床头柜里有，学着玩玩而已。”
该戒烟了。他想。
徐锦涵勾住他的脖子：“心疼了？当初你那个小女朋友和她的朋友们把我按在地上的时候你可是那个冷眼旁观者。”
傅凌云有些恼火：“我跟林雅真的没有，我跟你解释过了，我是想保护你的。”
徐锦涵：“是是是，你也用不着跟我说这些，你跟谁有关系都无所谓。不是有很多女人想上你的床？搞个一夜情玩玩也不错。”
“我说你也别再装清高了，肯定已经跟别的女人做过了吧。每天晚上就这么抱着什么都不干，有意思吗？不如我们放松下来做点有意思的。”
她深吸了一口烟，把烟头丢开，在傅凌云嘴边呼气，白烟弥漫。
这个女人长着徐锦涵的脸，是他朝思暮想的女孩子，却又陌生得可怕。
傅凌云：“徐锦涵，你已经不像你了。”
她停下动作：“那我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徐锦涵，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呢……他闭眼回忆：“我的兮兮眼里有星辰大海，这一世的美景都荡漾在她微微上扬的嘴角，我喜欢那个眉眼弯弯用软糯的声音叫我‘凌哥哥’的那个人……如今你的眼睛就像一潭死水，看不出悲喜，深渊一样把我往下拽。”
“这么诗情画意啊。”她的语气有些复杂，似乎包含了很多含义。
她松开傅凌云，开灯。
去哪儿……傅凌云没有动，还是闭着眼。
但她久久未动。
“像是这样吗？”她柔声说。
傅凌云睁眼。
那样的灵动可爱，那样的鲜活生动，就好像怀里拥着的，还是那个害羞腼腆容易脸红的徐锦涵。
所有发生的一切，似乎都只是一个漫长恐怖的噩梦，随着他睁开眼而消散。
只是，这种错觉只维持了一瞬间，她好像又换上了另一副面孔，高深莫测。
她笑了，却眼神空洞：“你想要的无非就是这样……但可惜我已经不是你的兮兮了，我只是一个叫徐锦涵的贱人。你曾经对我说过的，‘过去的傅凌云已经死了，你徐锦涵也该变了’记得吗？拜你所赐，我早就不是那个傻白甜烂好人了，别把我看做你心中的白莲花，我担当不起。”
“再说了……”她又点起一根烟，“你们男人不是都喜欢我这样的，下贱、轻浮、放荡、不知廉耻、见钱眼开。”
夺下她手中的烟，傅凌云吻住她。
徐锦涵懵了，傅凌云也懵了。
他本没有这样做的想法，可能是为徐锦涵感到悲哀。
说来也可笑，对于她，他第一个想到的竞不是爱，而是……可怜。
他知道，自己对于她的感情近乎病态，让人窒息，但冲动却总是占了上风。
他依然很爱她，只是不再是曾经那种澄澈干净的爱了，其中掺杂了太多负面的东西，让这份爱变得像是负担。
说也可怜，一定要等到变得廉价时才想起拾起，却已遍布鳞伤。
傅凌云肆意亲吻。他能尝到徐锦涵嘴里的味道，昂贵和廉价融合，高贵与卑贱交织。
但是似乎，在她的身体深处，很小的一片角落，还留有一片净土，美好又令人向往，却是大门紧闭，只能远远地隔着栏杆驻足观望，不愿被人闯入。
傅凌云突然哭了。
他松开徐锦涵，克制住想伤害她的冲动，离开房间。
“砰”的一声门被关上了，傅凌云颓废地倒在沙发上。
他们怎么变成了这样的关系……
一个是家室显赫的男友，一个是温顺柔和的女友，明明般配，却又诡异。
在身体上，他是施暴者，他囚禁她，打压她，剥夺她的权利，让她的心一点一点往下坠。在心理上，他是受害者，她玩弄他，利用他，令他心生猜忌，爱而不得，慢慢踏向深渊。
没有谁是无辜的。
门突然被打开。
徐锦涵走出来，步履沉重。
她似乎花了很大力气打理自己。棕色的波浪长发剪短、烫平成了乖巧学生发，浓烈的彩妆变成了淡雅的自然妆容，衣服也换成了干净的白衬衫。
“你是……兮兮吗？”傅凌云控制不住地冲向她，抱紧她。
真好……一切都变回来了，他的兮兮又回到了身边。
这辈子我都不要放开你了……这句话，他没有说出口，选在嘴边。
仿佛时间倒转，还是那年冬天，那棵樱花树下，那双会发光的眸子，以及那小心翼翼的亲吻和火热的拥抱。
徐锦涵大口喘着气，身体越来越沉重。
她说：“凌哥哥，对不起啦。”然后，一片沉寂。
傅凌云笑了，他贴近徐锦涵的耳朵，轻声道：“我不怪你……好好睡一觉吧……”那里什么都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