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点头。我也早想到这点,也有这样的判断,但是后来才知道,这个判断只是接近了真相,却不是迷底。
一个多小时以后,徐队长带领一些刑侦和技侦人员赶来,郝平也在其中,他们迅速展开行动,检验尸体和勘查现场。一个技术人员小心地用白布缠住匕首的把柄,把它从死者的胸口上拔出来。小赵看清匕首又拉了我一下:“李队长你看,那把匕首和杀死刘二彪的一样!”
我说:“也和刘大彪携带那把一样。”
说完这话,我在心里又做出第二个判断:或许,这起杀人案件与我们那起杀人案有某种联系。或者说,凶手的作案凶器都来自同一个地方。
我们接受了徐队长的询问,仔细地回忆了昨晚的经过和每一个细节,证明是追赶到这里把目标追丢的。小赵瞥了旁边金伟一眼,又气哼哼地补充道:“我们昨晚就向金科长报告了!”
徐队长斜了一眼金伟,哼了声鼻子。金伟没有注意到,正在旁边拿着手机在打电话。
这时,现场勘查已经结束,郝平也走过来和我们打招呼。小赵看见他急忙问:“哎,你怎么来了,萌萌呢?”
郝平说:“队里人手不足,徐队长就让我来了。萌萌也来了。”
小赵:“什么……你怎么把她带这儿来了?在哪儿?”
郝平:“不带来怎么办?交给谁我也不放心,再说了,她也不跟哪,还老要找你……在车里。”
我和小赵顺着郝平手指走向远处停着的一台吉普车,打开车门时,见萌萌一个人坐在里边,正用黑幽幽的眼睛看着我们,看见小赵,脸上难得地现出笑意,叫声“叔叔!”,一头扑上来,小赵一把将她抱在怀里。
看来,两人已经产生了感情,萌萌已经完全信任了小赵,把他当做了保护人。看着二人亲密的样子,我的心中涌起一种复杂的感情。
徐队长走过来:“李队长,咱们进村吧!”
这起杀人案迅速地把我们引向了刘大彪。
我们昨晚发现的人影是从刘家堡村中跑出来的,而经过调查走访,刘大彪家附近的狗叫声最大,刘大彪家的邻居又提供,当时,他听到刘家院里发生撕打声和奔跑的脚步声。
可是,村里人都知道,刘大彪家已经好长时间没人住了,这声音又从哪里来?
于是,我们随着徐队长到了刘大彪家。
老党员说得不错,刘大彪家确实是一幢新盖的砖房,但是,房子虽然新,院落却杂乱无章,肮脏不堪。
徐队长和我走到前面,一眼看见大门虚掩着,没有上锁,一推就开了。
小赵也走上来:“不对劲儿,刘大彪哥俩不在家,大门怎么不锁?”
徐队长向后边一挥手,几个刑侦技术人员先走进院子,我们也随在后边走进去。
院子里一片零乱,栽倒的酱缸、断把的铁锹……可以看出,有人在这里搏斗过。我们走近屋子,见窗子向外开着,玻璃也碎了几块,好象是有人从里边往外撞开的。
徐队长对几个技术人员一挥手:“仔细查一下,注意提取指纹和足迹。”领着我小心地绕开院中的东西,走到房门口。
房门上着锁。
大门虚掩、窗子从内向外打开,房门却上着锁。很是奇怪。
徐队长对技术人员道:“把门打开,别碰着拉手!”
门打开,我们走进去,见屋子很宽敞,也很零乱。一张桌子上放着一块面包、一包榨菜,一个水杯,水杯里还有半杯水。
炕上零乱地扔着一床被褥。
技术人员仔细勘查,一个技术员叫了声:“看!”
我跟在技术人员后边凑过去,见窗台上有一只模糊的足迹。
经过一个来小时的工作,技术人员在刘大彪家的杯子上、门拉手上和那把断了的铁锹把上,都提取了指纹,还在窗台上提取了足迹。现场的一切都表明,昨天夜间这里发生过一场搏斗,可询问周围的邻居,除了有人说到狗叫声,别的什么也没问出来。也许这是真的,也可能是有人知道什么,不愿向公安机关提供,这也是我在办案中经常遇到的情况。
我还想继续查一下,这时尸源找到了,是本镇一个村子的青年,人们都叫他“老七”,常跟金显昌混在一起。
听了这些我心里一跳:果然和他有关。徐队长听后让几个侦技人员继续工作,招呼我和小赵及夏一民一声,又带上郝平,立即登车向夏镇返回。
车驶出村,我又看见了老党员那幢孤零零的小屋。此时,老党员正站在路旁,默默地看着驶过来的车辆。我和徐队长打下招呼,车停下来,我和小赵下车走到老党员跟前,同他打了个招呼。
老党员神情紧张地问我:“听说死人了?在那边的野地里?”他看看周围,低声对我恨恨地说:“李队长,我觉得,这肯定和卖地的事有关……我看是金显昌那个王八羔子干的,你们去抓他,错不了!”
办案要重证据,可在我的内心深处仍赞同老人的话,也佩服他的直感,可这时不便多说什么,只能叮嘱道:“大伯,我们先回去了,你老注意点,有什么情况随时报告派出所!要特别注意刘大彪家,发现他,一定尽快告诉我!”
老党员:“这你放心吧,咱是老党员了,还有这个觉悟。可不过……你们就这么走了?这案子……”
我说:“不,案子继续办着,我们先回派出所研究一下!”
我和小赵同老党员握握手,转身回到车中。
车启动之后,我问开车的徐队长:“去见金显昌?”
徐队长:“死的是他的人,不能不见他!”
我想了想道:“有个情况我不知该不该说,昨天夜里,我在金显昌家发现一个情况……”
我把那个突然出现的满身草屑泥土的汉子的情况介绍一遍,徐队长听完没说话,坐在后排的小赵搭了腔:“我看,这事一定和金显昌有关,没准是他派人干的!”
我:“小赵,别乱说!”
徐队长笑了一声:“说吧,没关系,虽然我不愿意惹他金显昌,可你们放心,我不是他的人。”
小赵反映很快:“这么说,你们中间有他的人了?”
徐队长没有回答。小赵还要说什么,郝平把话接过去,转了话题:“徐队长,刚才我问了一下技术科小胡,他初步看了一下,匕首刀柄上的指纹和刘大彪家提取的指纹相近,看来,凶手十有八九是刘大彪!”
4
我们再次来到金显昌家。
警用吉普停在院子外面,徐队长、我、小赵和郝平下了车。这情景,不便带着萌萌。小赵下车前再三叮嘱道:“萌萌,在车里等着,哪儿也不要去,叔叔一会儿就出来,啊!”
我们走进金宅,还是那间宽敞豪华的客厅。金显昌没有露面,是才经理接待的我们,又是烟又是茶,既热情又礼貌:“快,坐,坐……徐队长,有什么事啊?”
徐队长开门见山地:“请金老板出来一下!”
才经理:“这……到底什么事啊?”他看一眼我和小赵:“李队长他们知道,金大哥昨夜没睡好,现在还没起床。如果事情不大的话,跟我说也一样的!”
徐队长正眼也不看了才经理,只是口气加重了:“我要见金显昌。怎么,他不愿意见我?”
才经理:“哪里哪里,徐队长是贵客吗,请都请不到,金大哥平时总念叼您,说要和你交个朋友呢。你们坐着,我去找他!”对外招呼道:“快,给几位弄点喝的。”
进来一个年轻姑娘,沉默着拿出高脚杯,欲倒酒。
徐队长大声地:“别倒,我们喝水!”
姑娘迟疑了一下,换了杯子沏茶。
很快,外面传来金显昌的声音:“是徐队长来了,怎么不早招呼我……”随着话音,他边系着衣扣边走进来,见到徐队长就哈哈大笑,伸出手去:“哎呀徐队长,真是你呀!这……昨夜睡得太晚,还没起床,有失远迎!”
徐队长同金显昌握握手:“哪里,金老板言重了,打扰您休息实在对不住了,还望多多包涵。”
金显昌一边同我和郝平握手,一边对徐队长说着:“这说哪儿去了,徐队长一声命令,我金某哪敢不从啊!”
徐队长:“您又言重了,我怎么敢给您下命令。谁不知道您当着夏城的半个家,连县领导都对您恭敬有加,我还敢给您下命令?”
我注意到,金显昌在握手时,小赵有意远远站到门旁。金显昌不以为意,对徐队长说着:“咋的,徐队长您也这么叫我?是捧我还是骂我呀?难道你也象一些人那样,真的把我当成了县长?!”
徐队长:“说实在的,您在咱夏城县起的名声和作用,恐怕比县长只上不下呀!”
金显昌:“是吗?徐队长这么看得起我?可为什么不收我的赞助哇?”
徐队长:“金老板这您可误解了,我那是为您着想啊。您想,我要是收下您的钱,买了轿车,别人会怎么想?我这屁大个官,做高级轿车?那我上边的局长呢?县长呢?您看这回多好,我没要,您把他送给比我大的领导了,这不比送我效果要好得多吗?说真的,今后我姓徐的还得您多多照应,在上边多多美言哪!”
金显昌哈哈大笑起来:“好说,好说,我早就想交徐队长你这个朋友。今后只要你看得起我,有事只管说。对,听说你们公安局缺个副局长?我帮助你做做工作,怎么样……”
他有点得意忘形了,还想往下说,才经理在旁咳嗽一声道:“大哥,别光顾着说话,让徐队长他们喝点什么呀!”
金显昌回过神来。“对,对……哎,怎么给徐队长喝这个,拿酒来,人头马、不、拿破仑……”
徐队长赶忙手一摇:“金老板,您是不是撵我们走哇,我可享受不了这个……您快别客气了,咱们还有大事要商量。”
金显昌:“大事?什么大事?”
徐队长一笑:“金老板怎么跟我装起糊涂来了?别说夏镇,就是整个夏城有个风吹草动能瞒过您吗?你说我来夏镇能干什么?”
金显昌被将了一军,好象恍然大悟似地:“这……啊,我今天一早听说出了个杀人案,被杀的是谁?”
徐队长:“金老板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糊涂啊?”
小赵在旁“哼”了一声。
金显昌看了一眼才经理:“这,我光顾着睡觉了,真不知道咋回事,到底被杀的是谁呀……”
徐队长:“那好,就让我直说吧,被杀的是老七,知道是谁了吧!”
金显昌仍然茫然的样子:“老七?哪个老七……”
徐队长:“别的老七我敢来麻烦您吗?夏镇还有几个老七呀?”
金显昌:“你是说,我手下那个老七……真的吗?”他茫然地看着才经理,才经理点点头。他忽地变了脸:“这……真是他?老七昨天还在我这儿啊,忙了一大天,怎么……真的是他?”他变了神情:“这是怎么回事?谁杀的他?为什么杀他?你们抓到凶手了吗……”
徐队长:“凶手我们已经基本掌握了,现在要问您的是,老七为什么会半夜三更出现在那个现场,也就是野地里。他是什么时候离开你这里的?”
徐队长的话问得很有力,直指要害。可金显昌面不改色,摇着头道:“这……我哪管这些事啊?”转向才经理:“昨晚老七啥时候走的,你知道吗?他上哪儿去了?”
才经理:“我也说不清楚,不过,他总爱和老五在一起,问问老五吧!”
老五来了,正是昨夜那个满身草屑泥土的青年汉子,只是此时已经换了一身干净衣服。金显昌对他大声道:“你说,昨晚老七跟你在一起没有?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老五看我们一眼,对金显昌回答:“没有,我没跟老七在一起。吃完晚饭后,他说去南村表哥家一趟,一去就再没回来!”
金显昌对我们做出没办法的表情。
徐队长沉默着不说话,我把话接了过来:“徐队长,我有话要问一问。”转向老五:“请问,昨天晚上你干什么去了?”
老五:“这……我没干什么呀?”
我笑笑:“你再说一遍,昨晚你真的没干什么?”
老五有点不安,求援地看了金显昌和才经理一眼。才经理在一旁把话接过去,对我道:“李队长,你总不能怀疑是他杀了老七吧!这我能证明,他们俩非常要好,好得跟一个人似的,绝不会是他干的。”
我说:“我也没有说他杀了人,只是问他昨天晚上都干什么了?”
小赵也大声说:“说呀,我们亲眼看见你一身泥土从外面回来,你做个合理的解释吧!”
老五一时不知咋回答,金显昌突然在旁吼起来:“问你话没听见吗?是喝去了,赌去了,还是嫖去了?实话实说,喝就喝了,赌就赌了,嫖就嫖了。快点!”
老五缓过神来:“这……我昨晚在朋友家喝多了,回来在路上摔到沟里了!”
骗鬼去吧。可他就这么说,你又无法揭穿他。这时,徐队长把手一挥:“行了,时间不短了,今天就到这儿吧。”对金显昌:“金老板,您知道什么可得对我说实话。我现在就告诉你杀死老七的是谁——他是刘大彪。”
徐队长的话使屋里所有的人都一怔,可他好象根本没注意到,继续对金显昌说着:“刘大彪你认识吧,据说,他也曾在你手下干过。他为啥杀老七我不知道,可他一天不归案,咱们都一天不得安宁。而且据我的办案经验,杀人犯要是杀红眼了就会杀下去没完,不知还会杀到谁头上。当然,您对他那么好,他是不会杀你的,对吗?”
金显昌对这话显然没有准备,一时不知说啥才好。徐队长没容他反映过来就站起身:“好,金老板,我们走了!”
徐队长向我示意一下,带头向外走去,我也只好站起来。小赵还想说点什么,郝平推着他一起向外走去。
上车后,徐队长又把头探出,再次对送客的金显昌道:“金老板,您多加小心,刘大彪这小子可疯了,不知还会干出什么事来!”
金显昌脸上一怒:“让他来吧,我等着他!”
才经理急忙在旁接过来道:“徐队长开玩笑了,他来找我大哥做什么……再见,再见!”
我注意到,当我们车启动时,金显昌的眼睛落到车里的小萌萌身上,目光闪了一下。这目光使我忽然感到如芒刺背,不由看了萌萌一眼。她倒没有什么变化,安祥地偎在小赵怀里,听着我们的话。
我的感觉是有道理的。当我们驶远后,金显昌问才经理道:“车里那个小崽子是谁?是不是周春的孩子!”
才经理答:“是她”
金显昌:“你说,她能不能知道周春藏在哪儿?”
才经理:“不能吧,金伟不是说了吗,那两个外地警察是在半路换车时碰到他的,孩子也是半路上捡的!”
金显昌眼睛不怀好意地盯着我们的车影,直至消失。
回到派出所,我们又分析了一下案情,技术人员的现场勘查也出来初步结果。在刘大彪家提取到几枚指纹,核对后可以确定,其中一枚与杀死老七那把匕首上的指纹相同,再结合我们昨夜目睹的情况,可以判断有三个人纠缠在这起案件中,其中一人被杀,是“老七”,而另一人,极有可能是那个“老五”。那么,还有一个人是谁呢?如果老五和老七是一伙,无疑那个第三人就是凶手,可这个人是谁?
很明显,一切是从刘大彪家开始的,那第三人极有可能就是他。可是,他是怎么回来的,为什么要杀人?再回想我们目睹的情景,暗夜里,两个人追杀一个人,如果追杀的是老五和老七,被追杀的极可能是刘大彪,他在火车上被人抢走,怎么又回到家中被人追杀?为什么被追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