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回头,只见林枫压抑着愤怒,从后方迈步走来。人群自觉的让开一条道路,无人敢与之对视,此时的林枫宛若万丈寒潭,那种寒意,冷入神魂!
唐一刀认真地打量着眼前的白衣少年,虽然没有感觉到丝毫修为,只是那股威压,自己父亲先天武师,半步宗师境的唐狂也犹有不及。一时间,也不敢妄动。抬眼看了看黄少天,好似在问,来人是谁。
黄少天会意,低声笑道:“这是醉玉坊掌柜林兰的侄子林枫,也就是醉玉坊的小掌柜,听说前些日子参加玄极宗入门考核,失败了,是一个没有修为的废物。”
玄极宗作为蜀唐国三大具有宗师的宗派之一,开府纳新自是人人称道。而洛阳城参选二人,醉玉坊林枫以及城主府孟云,也就家喻户晓。
大宗门招收弟子,定是要论资格的,这也是大势力发展的一种途径。而洛阳城内,有权获取资格的也就城主府、醉玉坊、洛阳商会、流沙帮四家。
洛阳商会自有培养弟子的方式,传闻商会上有蜀唐商盟,盟内也有宗师境太上长老,自然不会成为玄极宗弟子。而流沙帮行事有些不光彩,自诩名门正派的玄极宗自然不会接纳流沙帮人士入门,黄少天自然也没了参选资格。因此,他对参选二人深含抱怨,我得不到的,你们凭什么得到。听闻林枫落选,黄少天曾高兴得夜不能寐。此番点明,也有几分嘲讽意味。
对于二人的交流,林枫没有计较,只见他径直来到青儿、阿宝跟前,捏住阿宝手腕,片刻后长舒一口气,开口说道:“还好,只是受些撞击,并无大碍,修养两日便可恢复。青姐,你先扶阿宝下去休息,这里,就交给我了!”
这时,林枫才抬头看向唐一刀,开口说道:“我说,你是不是做得有点过了!”重活一世,岂不知少女心性,若是自己不出来,只怕乐师青儿等阿宝退下后,以头抢地魂散当场。念及于此,林枫眼神愈加寒冷,犹如万载玄冰。
众人只觉杀意弥漫,四周空间也开始凝滞。黄少天心底纳闷,这林枫怎有如此威压。唐一刀心中暗想,此子非凡绝不能留,日后可能会坏了自己好事。
打定主意,唐一刀笑了笑,回林枫道:“哦,原来是少东家。今日,在下得观青儿小姐美颜,不禁心喜。在下一心放在青儿身上,只想早日娶其回府,却是没有想到青儿还是醉玉坊之人,倒有些唐突了。还希望少东家成全在下美意,让我狂刀门与醉玉坊结那秦晋之好。”若不同意,那就借机发难;若是同意,那眼前少年不过如此。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唐一刀的小九九,林枫如何不知。而且,唐一刀眼中一闪而逝的杀意,他早已尽收眼底。只是今时今日,毫无修为,不得不暂避锋芒。也不回答,林枫淡然说道:“刚听说,你说我醉玉坊之琴,不过是狗屁倒灶。刚好,我也略通琴技,说来惭愧,还是青姐教我调弦弄音。唐少门主,可敢与我赌上一赌?”
“哦?赌啥?”唐一刀见林枫顾左右而言他,也来了几分兴趣。
林枫回道:“在下一时手痒,弹上一曲,若是还能入耳,今日一切便就此作罢。”说到此处,林枫看了眼留在此处的青儿,继续说道:“如果唐少门主觉得,我弹得也是狗屁不如,那青儿,你带去便是!”
唐一刀见林枫如此自信,心中想道管他弹得好不好,等下我便说难听,看他又能如何。不过瞬息,便答道:“既然少东家有此雅兴,本少门主自当奉陪,便依少东家所言。少东家若是能奏出天音,便说明我与青儿小姐缘分未至,那今日种种就此作罢。只是,若是我与青儿小姐有缘,还望少东家切莫阻挠,我狂刀门不大,可也不是好相与的!”
林枫点头,随即坐到琴凳上,双手拨动琴弦,开始试音。刹那间,林枫气质骤变,不再少年青涩,亦不再魔尊杀伐,就像那翩翩公子般,儒雅、端庄、大方。有道是陌上颜如玉,公子世无双。抚琴的林枫,就是无双公子!青儿看得有些痴了。
“姐,看少爷这架势,倒是有些像模像样的。你说,他能赢么?”
一旁,阿宝询问青儿。青儿恨恨的看着唐一刀,回道:“小枫会弹琴,是我教的,恐怕胜算极低。况且,如果小枫专研一俩首琴曲,得奏天音,估计那唐一刀,不会认账。”
几步之内,普通人的低语,武士修为的唐一刀怎能听不到,只见他朝青儿一笑,好似再说,你是我的了,青儿恨了一眼,不再看他,一双美眸紧紧注视林枫,期待着他的表现。
不过半晌,林枫双手拨动银弦,一阵悠扬婉转的琴声流出,醉玉坊内,所有人都听得痴了。坊外大街上,赶路的路人也不禁驻足停留。
林枫双手轻挑细捻,琴音如同一汪清泉,涤尘除久。此刻,曲风轻缓,众人只觉眼前浮现一副画面。蓝天白云,小桥流水,木屋竹篱,一男一女相互依偎。一切都是那般恬静、美好。一众听众,也露出微笑,不禁心想平淡是真,也许这就是我想想要的生活。
蓦地,林枫手速加快,双手如穿花蝴蝶,难捕其影。曲风加快,画面也骤然改变。夕阳西下,大漠孤烟,一骑绝尘。马上二人,长衫青年手持长剑,淡然凝视远方征战之地,宫裙佳人依靠爱人怀中,一脸幸福。
那个男儿没做过英雄梦。好男儿当是鲜衣怒马,仗剑天涯,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异族血。在场的男性听众,无不闭目憧憬,自己便是那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哪个少女不怀春,又有哪个少女不愿嫁给一个英雄。哪个少女不希望,自己红妆之日,心上人金甲加身,踏着七彩祥云迎娶自己。在场女性听众,纷纷幻想着自己是那宫裙佳人,与自己夫君快意江湖。
幽兰亭内,共有两人,一少女和一鹤发童颜的老人。此时,老人闭目微笑,嘴里叹道:“琴魂,竟然是琴魂。想不到此次游历,能让我碰到琴魂。我魔音一脉,要崛起了!”
少女听见老人如此夸赞,心生不满,嘟嘴高傲哼道:“哼,琴魂有什么了不起的!人家还是琴心呢。”
老人睁开眼,喜意不曾减退半分,看着少女说道:“小梦啊,琴魂与琴心,好比皓月与粒珠。换句话来说,你琴心修行有成,可保我天音宗百年不败。然而,具有琴魂者小有成就,便能让我天音宗最少提升一个档次。甚至我魔音一脉,单独立派,日后成为新的尊地也无非不可能!”
杨小梦懵懂点头,愕然说道:“我去,琴魂这么厉害?”
老头点头,笑了笑说道:“不止如此,琴魂者天生便能以琴音操控他人心绪,修至大成,我魔音一脉控心秘技又算得了什么。这才是琴魔,琴中之魔!”说完,看着身旁如同天鹅般高傲的杨小梦,再言道:“小梦啊,此次出行本意是让你沉淀,无奈没碰到修行音域的年青一辈。所幸,在这小小天玄域碰上琴魂,也好让你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杨小梦收敛几分高傲之色,回答道:“六指爷爷,小梦知错了。”见到自己天音宗天才少女杨小梦,有所改变,六指扶了扶胡须,满意点头。杨小梦推开幽兰亭大门,林枫还在弹奏第二段,而周围听众无不沉醉神往。曲中意境,她如何不知,看着抚琴的儒雅少年,俏脸泛起微红。
再看林枫,双手猛拉二弦,一声裂帛之音炸响,众人皱眉,心跳加快,只觉有不好的事情发生。果然,琴音逐渐厚重,直指变成杜鹃啼血,呜咽哀鸣。众人仿佛看到林枫前世,举世皆敌,佳人不复。寒霜腊月,黑云压阵,一桌凉亭,一袭薄衫。一蓬头垢面的邋遢青年,状若疯癫,躺靠着凉亭柱子,脚下随意躺着几个酒坛,坛中酒液早已消失无影。青年浑浊的双眼,呆滞的注视着前方。不远处,一方青冢在昏暗的世界中若隐若现。
时光易逝,韶华易老,莫待身旁佳人青丝华发,香魂飘散,才空叹天地无情。这画面是那样孤寂萧瑟,是那么让人心疼。此曲此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青儿红肿着双眼,呆呆的看着林枫,却不知小枫琴技何时如此超群。
杨小梦痴了,情窦初开的年纪,本就感性。此刻,被林枫琴音感染,心中暗想:“不经大悲,何奏大哀?我的姻缘路,是否也是这般难走?”
不知何时,林枫停止弹奏,琴音消散。
众人却还在迷醉,那天籁之音在心间徘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