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夏秋交替的季节。
汉武帝元光二年(公元前133年),在西北边郡外的漠北草原上,有一直商队在缓缓的走着。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远处偶尔传来一两声狼嚎和一些不知名的鸟鸣。只剩下马蒂声和马儿的喷嚏声。
远方传来阵阵犬吠,好似越来越近,越来越急促起来。马蹄声和喊杀突兀的响起。接着就是男人的喊声和妇孺的哭声,嘶声裂肺的咆哮和是无忌惮谩骂也越来越清晰了起来。聂壹一股不好的预感映上心头,急忙询问身边的侍从;“前方发生了什么事,”
“回家主,前方的牧民可能遭遇马匪霍乱,”一侍从拱手禀报到。
“前方是什么地方,离大汉地界还有多少里。”聂壹带着询问的目光看向旁边的中年人。
中年人名叫贾淳,字元豪本是个落魄书生,为聂家所请,做账房先生。能识文断字,知晓些山川地理,季节交替,稍有谋略。为聂家器重、一直跟在聂壹身边,走南闯北见识不凡。
贾淳拱拱手说道;“前方五十里就是马背山,当年秦始皇派大将蒙恬在此筑成养马,马背山南边建马邑城,马背山北草原上养马,抵御外族。高祖当年匈奴战败,以马背山以北为匈奴草原,马背山以南为汉家疆土。”
“那前方的牧民是匈奴人了”聂壹稍微松了一口气。
“那也未必”贾淳道。
“此话怎讲”聂壹疑惑的问道。
“当年蒙恬将军奉命在此养马,从并州迁来一些汉人在负责放牧,后秦被汉所代,这些牧民便成了草原上的汉人,后又因这里风沙严重,比不上匈奴草原肥沃。加上距离匈奴遥远,也没有匈奴人来此占领,便被人忽略此处,在此生活的还应该是那些汉人牧民。”
听到这里聂壹有些愣住了,自己的祖上也是当年跟着蒙恬将军来此守护疆土,抵御外族的。
只是自己的祖上是一个将领略有家资,加上几代的努力才有些名望,聂壹还记得自己的祖训,就是世代守护着这片疆域,祖祖孙孙,子子辈辈,那怕改朝换代,也要守护于此。
天子可因换,不管是你赢氏,还是刘家天下,都没关系。但是这块领土必须是汉人的。这是每个汉族子女都应该守护。
“聂川,你速带五十名家族子弟去前方打探清楚,尽力保护那些牧民生命,如果只是普通马匪驱赶走他们,也不要伤他们性命。”聂壹对刚才那个侍卫说
“家主为何特意叮嘱不要伤害马匪的性命,”贾淳对聂家也是有所了解。知道聂壹一直行侠仗义。既然那些牧民和聂家又有渊源。对聂壹的叮嘱有些不解。
“除恶勿尽,如若我们打杀那些马匪,我们走了那些马匪会变本加厉的来报复那些牧民,到时我们又不在,岂不是害了他们,不能一次性的解决,就暂时忍耐。”聂壹给贾淳解释了一下,紧皱的眉头并没有舒展开。
“传令下去,加快行走速度,到前面牧民地方,寻一处落脚休息”聂壹越来越不安。
商队的人并没有太多的交流,这支商队是马邑县城有名的聂家商队,他们已经在草原上行走了一月有余。他们四月初从马邑县城带着当地的核桃,茶叶,麻布。
当然还有草原上最爱的盐巴等物质运到草原,换回当地的毛皮和牲畜,还可以从一些小部落里换回一些马匹,当然都是些阉割过的公马,虽然并州也有马场马匹。
自从汉高祖一统中原,控制和草原匈奴的贸易,严禁生铁弓矢贩卖到外族,草原匈奴也严厉控制草原马匹流入中原。聂家商队在草原行商了很多年,在草原上也有了一定的名气和人缘。连匈奴单于也能面见,偶尔带些蜀锦和瓷器送给匈奴贵族,也能弄些宝马良驹回来。
距离前方牧民居住的地方十里不到,商队加速前进,一刻钟不到,就看到前方的火光越来越近。血腥味也越来越浓,哭喊着彼此起伏。
透着火光看到些人影走动,喊杀声到时小了许多。想来聂川已经成功的阻止了那些贼人的行凶,只是妇孺的哭喊还没有停歇。
聂壹走到近前,看到一地的尸首,和一些受惊慌不择路奔跑的牲畜,还有一些没有燃尽的帐篷,火光旁边是一群身穿粗麻衣服的妇女,怀里抱着孩子在瑟瑟发抖的看着这支商队。
稍远一点的地方有两支队伍在对峙着。一伙人骑着匈奴大马,戴着兽皮的做的帽子,手拿匈奴弯刀,背上有短弓,短弓已经上弦,遥指着另外一支队伍。这支队伍双目赤红,杀意凌然,有些人热泪已经滑落脸颊,若不是领头的聂川压制,恐怕早已经冲上去,让这些匈奴杂碎血债血偿了。
聂川看到家主到来,连忙下马行礼,禀报到;“家主,这群匈奴人屠戮汉人百姓,请家族下令,让我等杀光这些匈奴狗”
聂壹听到聂川的汇报,眉头更紧了一些,牵扯到匈奴人,就不是他这个商人可以随便处理的了。他也想为民除害,杀光这些匈奴人,可他知道,最近两年匈奴和大汉朝廷的关系越发紧张,就连最近的这次的和亲,也没有商定。他不清楚大汉朝廷的意思,不敢轻下结论,他不怕得罪这些匈奴人,就怕破坏朝廷的计划那样就得不偿失了。
这伙匈奴人是离这里有两百多里的一个小部落的族人,因自己的部落和别的部落人发生冲突,牛羊被抢去了不少,担心没有办法过冬,才提前南下,劫掠汉人百姓,没想到还没过马背山,就碰到了汉人牧民。
就动了劫掠这些汉人的想法。这些汉人没什么守卫的青壮,轻而易举的拿下,正当他们准备掳掠走这些汉人的牛羊和妇孺走的时候,来了一支商队的护卫,人数还在他们之上,他们没敢轻举妄动。没想到才一会功夫又来了更多的人,他们当中有些人已经隐隐有了退意。
聂壹看到这人间炼狱,也怒发冲冠,但是他知道自己需要一个可以策略,这些匈奴人可以死。而且只能全部死,最好死在匈奴草原上,这样才能把这件事情最小化处理,聂壹看一下贾淳。
贾淳读懂了聂壹的杀意,上前一步询问了匈奴人的来历,因为常年和匈奴来往。沟通并无障碍。再加上匈奴人处于弱势的一方,言语上并没有太多的嚣张。
贾淳亮明了身份,聂家商队,在匈奴草原上还算有一些名气。就算小的部落也有所耳闻,听说是聂家商队,便收起了敌意和那些张开的弓,胆子也大了起来,因为、他们知道,聂家要想在草原上经商,必定不敢得罪匈奴人,那怕一个再小的部落。
当贾淳提出让他们放了那些牧民时,他们也没有太多拒绝,只是提出他们没有了牲畜,没办法过冬,让牧民拿出牛羊来换回他们的俘虏。
贾淳和聂壹简单的交流一下就答应他们。给了他们三百只羊和五十头牛。
匈奴人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既没有丢掉性命。反而得到了牛羊,心里非常得意,也对这群商队充满了轻视。但是又怕汉人变卦,急急忙忙的驱赶着那些牛羊往草原的深处走去。
聂川等人十分的不解,一个个凶神恶煞的瞪着这些匈奴人远去,眼睛里满是怒火。
聂壹并未搭理聂川,让商队的人帮着这些牧民熄灭帐篷上的火,救治那些受伤的牧民,从新搭建帐篷。收拢那些被匈奴人残害的尸首,等到天亮了在帮他们掩埋。
拿出食物,安抚那些受惊的妇孺。只因聂壹把他们的牛羊送给了匈奴人的,这些孩童眼里并没有感激,反而隐隐流出憎恶。
等到一切做罢,聂壹把聂川和贾淳叫到一个帐篷里商议下一步计划。
三人跪坐帐中,聂壹在首位。
聂壹开口道“聂川,你是否对我命令不服,有所怨气”
“川,不敢”聂川知道家主是个嫉恶如仇的人,不会就这么了结此事,但对轻易让那些匈奴人离开,而且还是带着那些牛羊走,还是十分不解。
“不敢,那就是还是有怨气了。那我问你,你有把我战胜那些匈奴人吗?”聂壹知道聂川的想法,也没过多怪罪,聂川是他看着长大的,虽未是至亲,但也是忠心耿耿。
“川,有十足的把握”聂川鉴定的说。
“那你有把握全歼他们吗,若是放跑了几个,来时带领大批匈奴人,牧民该当如何?”聂壹有些严厉。
“这个,我追到草原也把他们杀光”聂川道。
“那你如何保证,在和他们交战的时候不会误伤牧民,他们可再也经不起伤害了”聂壹道。
“这个...,可是这样他们走了也会有可能再来的”聂川道。
“谁说他们能走的,你不是要杀光他们吗,现在正是时机,你马上召集族中子弟,全部都去,杀光他们一个都不要放过,带回那些牛羊,一只都不能少,少一只就从你的工钱里面扣出来交给牧民”聂壹站起,大声道。
“尊,家主令”聂川激动的说,深深一揖,大步流星的走出帐篷,身后传来聂壹的叮嘱。
“集结儿郎的隐秘一些,不要惊扰牧民和匈奴人”
“这个聂川还是那么毛毛躁躁”聂壹虽然有些生气聂川在自己没说完就走了,还是满脸的欣慰。
这个计划是聂壹和贾淳商定的,在当时的情况下,他们没有十足的把握全部消灭那些匈奴人,可是又怕刀剑无眼,才演出这段示敌以弱的计策,虽然算不上精妙。可对付这些匈奴人足够了。
“家族,匈奴人带着那些牛羊走不远我知道,可万一他们丢弃那些牛羊逃走该当如何”贾淳想不通这个问题。
“元豪,匈奴人把牛羊看的比命还重要,是不可能丢弃那些到手的牛羊,他们的贪婪,超过了你的想象”聂壹慢慢的走出帐篷,看着满天星斗和一轮明月。心里无限感慨,
这轮明月照耀过的土地还是不是汉家疆土,汉家儿郎怎么能让人如此的欺凌。贾淳站在聂壹的身侧。
“元豪,假若大汉朝廷和匈奴开战,可有计策”聂壹突然转身道。
“计策倒是有一个,就是还不太完善,容我思量十日”贾淳知道聂壹的心思,这种被异族欺凌的滋味,只有身在边郡的他们,才能体会的刻骨铭心,而在朝堂上的士大夫们只会夸夸其谈。
“朝廷经过了文帝,景帝的修养声息。已经不之前有了选择的权利,但是否对匈奴人出兵还在朝廷士大夫,外交无小事,更何况是开战呢”聂壹自言自语道。像是在和贾淳说,也像是在问自己。
“当今圣上颇为贤明,有高祖之风,如今已经大权在握,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贾淳道。
“天子若想成就丰功伟业,必然会对匈奴出兵,只怕朝堂之上,关系错综复杂,太多的利益纠纷”聂壹叹了一声。
“怕就怕当年的白登之战把他们的胆吓破了,不敢对匈奴出兵”聂壹接着道。
“当今天子很是倚重年轻将领,奈何这些将领都不算是朝廷要职,人微言轻,能够左右朝堂的还是那些老臣,如果时间宽裕一点,或许能够争取大多数人同意”贾淳道。
“时不我待,匈奴人单于也明白匈奴和大汉早晚开战,从先秦到高祖,匈奴已经打了一百多年,这种仇恨是化不开的”聂壹道。
“朝堂上年轻的将领,如大行令王恢,李广,李息等将领开始请战出兵匈奴,那些老臣的意见比较保守”贾淳道。
“那我们去一趟长安,拜见一些将领,”聂壹道。
或许是无用功,但也要试试。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有些事总是做过了,才知道自己的影响,错过了,只会让自己抱憾终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