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听额娘说,西漠之人往往持刀握斧,穿着貂裘在茫茫黄沙上豪情畅饮。
但那里的水土怎么会孕出像笺南那么温润的书生呢。
他的颊边没有夹杂黄土的层纹,从不着粗犷的布衫。
若硬要同西漠比较的话,他定似那大漠的银月,俯望着他所说的五彩琉璃,筚篥脆鸣,还有这人间美好的一切。
院中的翎雀低低的鸣叫了几声,缩了缩它翠色的长颈,抖落了粒粒分明的白雪,长而繁杂的花屏舒慢的张开,它的低叫引来了几只天边的小雀,它们未曾前往南方,急忙钻进枯梧繁密的枝桠中不见踪影。
笺南跪坐在我的身边,用赤丹石在砚上磨着朱色颜料,时不时加入晶莹的亚麻油,边研边道:“娴娘娘说公主因生辰误了许多功课,教臣这几日尽赶着补。”
我皱了皱眉,吃酥饼的动作也骤然停下,道:“额娘怪会折腾我,还没让我戏几天。”
笺南抿起淡粉的唇,而后笑道:“前几日的鹿王本生图是北魏传下来的,公主可还记得?”
“记着有何难,是那副释伽牟尼落水被九色鹿救了的图罢。”
我拢了拢兔袄,将怀里的汤婆子揣紧,鼻间的点点金凤香盈了满袖,飘进朱色的颜料中。
笺南起身去纸筒子中抽出墨纸,用玉砚抹平,狼毫笔从瓷盆中蘸取点点清水,顿时瓷盆中晕开了大片赤色,袅袅清清的,缠绕着不愿分开。
落笔即生花,我在一旁支着头看着,颜料未曾研磨完全,还有细细的疙瘩在其中,我接过砚盆,耐性磨着。
赤丹石头很坚硬,专作画用的,研磨时发出“咯咯”的声响,手指用力往下摁着,偶尔将此磨的飞溅,溅到笺南月白的袍衫上,他只是作画的手微微一顿,朝我笑笑,用细长的手指拂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