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意中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裴翼
她的意中人体会了一把盲人生活。——苏珉颜
他的意中人……?——梁苑
警署内。
办公桌上,座机铃响起。梁苑停下翻阅文书,拿起听筒接听。
他安静等对方说完,灵活转动的笔在捕捉到电话那端的敏感字眼后顿住。
最后,梁苑一语回应,“好,我知道了。”接着挂了电话。
火急火燎起身,引得对桌的魏警也坐不住了,急忙放下资金往来记录资料。
“叔,鉴定结果出来了。”梁苑边说边穿上外套。
魏叔点头,他们一开始的设想如今都变成铁证。接着,魏警却上前将啊苑的步履匆忙拦下。
“小子,林谦从昨晚出事后就消失了。”这一时半会儿要找到他可不是那么容易,他的哥哥可是做足了功课为他开罪。
梁苑反问“叔,不是还有另外一个吗?”他指的是始作俑者,动用财力决定他人生死。
杀鸡儆猴,确是好笔法。
听者会意一笑,表情讳莫如深……
**
午间,雅致的餐馆内。
裴翼动筷,却频频落在一个菜上。低下头进食时,对桌的老父亲夹了饺子放在她碗里。
她顿住抬头,似乎不大愿意。裴老会意,问“不喜欢吃吗?”
裴翼笑笑点头,她不知道要怎么跟她的老爹解释,不是什么东西蘸上醋酸溜溜的都合她口味。
未了,裴老即将动筷撤回,她却将白菜饺吃进去。
裴翼嘴里含着东西,边问“我妈怎么没跟您过来?”
“食不言,大门牙!”父亲提醒她注重餐桌礼仪,连带着问候她不为人知的小名。
她被逗笑,“爸,你别再这么叫我了,每个人都有大门牙。”
“你妈当红娘去了,看来你是不欢迎我来了,大门牙?”裴老给女儿夹了菜,对她对大门牙这个又名的抗议置若罔闻,一并回答了裴翼的问题。
“我欢迎啊。”裴翼矢口否认。她无奈至极,感觉怎么说都是她的不是。
她的老爹喜欢挑她不在的时候突袭,而裴母则是光明正大地造访,她还真得学学怎么欢迎裴父他老人家。
两人洽谈中,电话铃声打入。
裴父掏出手机接听,神色愈发凝重,前前后后不过一句“知道了,等我过去。”
接着,便挂了电话。
裴翼一直看着对桌的人脸色黯淡下去,父亲挂了通话之后,她抢先道“
爸,您先忙,不用管我。”
裴老点头,看裴翼看得复杂,接着便神色匆匆离场。
裴翼坐在原位,目送父亲走远,目光渐渐飘落在他老人家的脚上。
裴老生日当天,她送出了一双不合脚的皮鞋,以致他老人家出门前都要垫上鞋垫。
她看得失神,甚至黯淡一笑,目光聚焦直到远处的景色模糊泛白……
等她回过神来,背上挎包准离场时,新闻主持人的新闻播报令她站住脚跟。
“……20号凌晨一点45分许,本市警方对某建设项目实施员工林某刑拘,主犯追查工作仍在紧张进行,上午9:05分许,涉嫌行贿的建设集团总经理宁某已被获批羁押,目前,案情受害者王某(化名)在市第二人民医院接受治疗,由于该工地建设项目建设严重不达标,相关部门已将项目叫停,并成立专门调查小组进行纠察处置……”
餐馆内,她驻足观看完这则新闻,接着便迈步离开。
直到车子上路,她接下梁苑的一通电话,啊苑平淡说起颜颜历经的风险,她却听得百味丛生。
车辆拐了个弯,直奔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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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暗室内,阳光里飘零的尘埃入户,除此之外,再无光亮。
电视屏幕上,惊心动魄的午间新闻播报已过,他却仍沉溺在镜头摇晃到他哥哥身上的那些琐碎瞬间。
霍地一声,火光从打火机口升起来,点燃香烟,吐出烟圈,他手指在大腿上的布料不断叩击。
思量再三,他的优柔寡断最终化成霍地一笑,他安坐着吐出烟圈,直至香烟燃尽,方才动身。
这件事谁戳破的,那便理应由那人承担所有悲剧的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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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时分,医院长廊。
吊针挂架随珉颜的步伐滑动前行,车轱辘碾压过地面发出轻微声响。
“你这一请假学期绩点可是会受影响的,我可没让你这么大老远跑过来。”珉颜单手插在衣兜里,另一只手自力更生推着挂架前进。
景延可是大费周章,专门请了事假跑过来看看他这个大表姐伤势如何。跑腿跑的倒是殷勤。
景延语气依旧轻浮,“有什么好学的,那些老头只会动动嘴上功夫,都不如去拧螺丝强。”
他对枯燥的理论知识丝毫不放心上。
他对着穿着病号服的人喜上眉梢,全然没有存着来看望病人的心。
他继续道:“我要申请辅修……计算机专业。”
他刻意卖着关子,计算机专业他是吞了多久才说出来。
好啊,亏他想得出来。
到头来,他都是要抱着他那台电脑和它融为一体甚至同归于尽才肯罢休。
珉颜猛然顿住脚步,不可置信地笑着问“我看你不像是来看我的,倒像是来气我的,是吧,小子?”
她的语气酸溜溜的,仿佛是要来清算一般。
景延闻言,笑得张扬放肆,他笑眼看着珉颜,即将有下一步动作语言,不远处一声呼唤一语拦截。
“颜颜。”
循着声源看去,裴翼正向他们走近,神情些许复杂,最终渐渐平息。
这下可热闹了,小裴翼也跑过来了。
“我来晚了。”裴翼站定,轻笑着说道。
听者亦回之微笑。
我没事啊,你别太挂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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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黄昏时。
蓝枫停在家门前,掏出钥匙开了门。
进了门之后,他可真是驾轻就熟,直奔蓝母重要物品放置柜那里去了。
翻找一番,无果。
实在无法,他给老母亲去了一通电话。
他猜想这个点,两公婆应是在亲戚家里择菜唠嗑。
至于那是个什么亲戚,听说一表表了十万八千里。
两老刚在亲戚家落脚,苏姑娘入院的噩耗传来,急的他们像热锅上的蚂蚁。
蓝枫费了唇舌,关于苏姑娘术后恢复的良好状态描述得何其清楚,这才把这两个老人给劝住了。
回归此刻,对方接电。
“怎么啦?”蓝父不像蓝母那样热情,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爸,我妈呢?”说话时,他单手插在腰上,目光在室内苦苦寻觅。
“等会儿,我把电话给她。”果真,不多时,蓝母也跑过来问儿子所谓何事。
听完之后,蓝母假装讶异,明知故问“哦?你之前不是对这东西不感兴趣吗?还说我迷信,这会儿怎么了?”
他倒是不怕取笑,敞开了说。
他答“只是这会儿用得上了。”
并且,他好像没有说及迷信这回事,只是劝劝蓝母不要白忙活罢了。
电话那端,蓝母不禁发笑,接着作答“这个我知晓,东西放在你爸书桌的右手边的抽屉柜里了。”
蓝枫拉开抽屉,回应“好,那您忙,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接着,对方挂了通话。
他迅速将目标物取出,合上抽屉,接着便步向屋外,驱车前往目的地。
院子里。
狭窄的鹅卵石小径上,她给长辈挪位让路。
光晕一泻而下,来往人群笼罩在一片耀眼中,不再单调。
她百无聊赖,最终信步走到长椅上落座。
今天可真是个灾难日,前来看望苏珉颜的人,她是送了一波又一波。
趁着空闲时间,她得以坐下来冥想。
另一边,他好容易才寻到她。
在他狭小的视野中,苏珉颜靠在长椅背上,身上一片纯洁的白全然洒上了醉人的光晕。
蓝枫走近,依着她坐下。
他侧头看珉颜,问“在想什么?”
夕阳渐落,冷意上升,她特地披了外衣出来。
珉颜看着眼前这方庭院中,形形色色的经历同在一身病号服的穿着上有了共鸣。
她落寞地笑着,追忆起了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
“那时你在医院里,却看不见外面的世界,这一定会是别样的经历。”
会难熬,会痛苦,会追忆,惧怕前路永夜。
如今她坐在这里,仿佛替他将那时节的灰暗经历和心路历程都重新走了一遍。
他听懂了,也学她靠在椅背上,缓缓答道“不巧,比你想象中的好一些。”
落日残阳的光芒迷了他的眼,他终究忆起了那些不为人知的年月来。
蓝枫继续道“我在医院里呆了将近一个月,医生对这场手术没有多大把握,建议我先留院观察,但这短短的一个月就让我联想到了史铁生。”
外人不知,这个把月的时间里,他由乐观转向悲观,再由悲观向乐观妥协,起起伏伏,没个定数。
事实摆在他眼前,他这双眼睛多半是没得救了。可是又冒出来良好的势头,让他混乱,让他重新燃起希望。
“人一旦溃败,再加上无聊,就爱胡思乱想。我想我大概是白白走了这一遭,但我还不能去死,我觉得还不是时候。”
因而,他偷偷摸摸地活着,贪图在这世上多余几年的光阴,最终猛然发现,活着其实挺不错。
珉颜依旧侧着头看他,心里百味丛生。
在他背后,藏匿起了她不敢轻易触碰的软肋,一旦知晓,必是她心上硬伤。
她不知用什么言语才算得上应景。
“其实我比史铁生幸运得多,眼睛治不治得好只是一个变数,好坏参半,四肢也算得上健全,这么一想我心里舒坦多了,后来我学起了盲文,坐电梯的时候也可以自力更生。”
那时节,他抚摸着电梯间上那些盲文按钮的纹路,抚着抚着便习以为常。
隔壁病床的病号都连声夸他耐心聪明,那时他只是敷衍着笑笑回应。
至于那人是谁,他至今仍未知晓。因那人早在他重见天日前便康复出院了。
“你确实很聪明。”珉颜听后,不免要衷心夸赞他。
而他最明智的选择是选择撕破黑暗,去苦苦追寻光明,然后走到如今这般景象。
说罢,她温热掌心握着他,将他被困在病院里的那些萧索枯燥的灰暗岁月逐渐填满。
他说及,术后恢复期过,拆下白纱布再见天光之际,他缓缓睁开眼,久违的光线刺激他的瞳孔,周遭的世界都是模糊的……
她一度听得眼眶升温。
“过了那段时间,日子就过得安生了吧?”珉颜笑着,小心翼翼地试探关于他那些少有人知的传奇故事。
她唯恐他那以后的岁月仍旧是晦暗不明。
她苦苦支撑笑颜。
那时候,她不知天高地厚,常常趴在桌面上设想,盼望蓝枫哥的病情急剧向好。
在当年那个年纪,她大胆描绘的都是蓝天白云,怎会知晓他的道路竟是如此崎岖不平。
现在再来设想,如果当时那封信寄到他手里去,也将同样于事无补。因她从未与他同在。
蓝枫从当事人转而变成局外人,他洗耳恭听,在她的每个字眼之后清楚体会到她的恻隐之心。
他换了个身姿,不紧不慢回答珉颜的提问:“后来也算得上安稳,甚至无事可做,无聊得慌,你大可放心。”
你大可放宽心,过往之事不必深究,但不能忘。我如今的安稳现状,你也不是没有看到。
这样讲,你会不会好受一点?毕竟我来这里不是为了惹你的眼泪。
这一语将她逗笑。
未了,他牵着她手,将他一味认为是迷信的玩意儿系在珉颜的手腕上。
蓝母从庙里求来的红绳子,据说是月老的姻缘线,送出去了便是将那人系牢了。
他也就勉强信它这么一回。
等他细心将东西套在她腕上之后,他道“不要摘下来。”语气有些许强硬,说罢,他反倒觉得应当再加上“千万不要”这些词。
她读懂了,轻点头。作答“好。”
这个要求不是不能答应。
站在绝佳位置,柳医生将双手插回衣兜里。
这会儿好戏看足,他不过看到蓝道长就跟着过来了。
夕阳余晖散尽,无情跌入地平线。身着白大褂的人笑着摇头,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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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律所。
出了电梯间,走过前台,前台接待人员抢先叫住徐辩。
“头牌律师!”
徐晔点指,指向那人,笑道“你可真是跟我客气,都说了用不着这么叫我了。”
对方将寄件拿出来,回应“呐,寄给老幺的加急件,她忘拿了,您就给她顺带过去呗。”
关于头牌律师对老幺的心思,虽不是众所周知,但有些人却不至于被蒙在鼓里,看透看清。
至于徐律师和裴律师两个人上下班顺路这个小道消息,至今不知从何而来。
徐辩仿佛对“顺带”这个中心词置若罔闻,接过寄件,答“我好像也没有什么拒绝的余地。”
前台人员笑道“劳您跑一趟了,回见。”
闻言,徐辩点头,去往停车场,驱车前往目的地。
另一边,公车到站,乘车系统提醒乘客下车。
车门拉开之时,裴翼随少数几个人下了车。紧接着,公车去往下一站。
车内外温差极大,她下意识将双手藏进衣袋里。
她逆风而行,穷冬夜风呼号,好容易她才躲开了,沿着小径直入居民楼下的休闲娱乐场所。
单元楼房亮着零星灯光,偶尔隐隐传来临近的犬吠声。
四下如此寂静,她突然听闻身后的人唤她。
“裴翼。”
不得不承认,她着实被吓着了。良久,裴翼应声回头,看清来人。
徐师兄开门见山,道“你忘东西了。”
说罢,他将类似证件类的寄件递出去归还。
他这一说,她还真是想起来了。这可是她托自己的老母亲给她寄过来的相关证明材料,丢不得。
裴翼轻笑道谢“谢谢师兄,这么晚烦你跑这一趟了。”,说罢,裴翼接过寄件。
徐晔笑着否认,“我还有一个问题想请教。”
他可不是专门来把东西送还给小师妹的,他的目的并不纯粹。
“嗯,什么?”裴翼下意识问,她回答问题的态度倒是积极,这种晚辈对前辈的礼数也算周到。
徐辩闻言顿了顿,接着他问得足够直白“我听我爸说你再过几天就走了?”
裴翼点头,笑道“本来想明天再跟大家伙说的。”不想漏了徐老这一个大嘴巴。
她陈述的均是事实。
“嗯……没什么,晚了,早点回吧,明天见。”这下子,徐晔心里是没有疑惑了。
裴翼听懂了,忙答“好。”
接着,她目送某人黯淡离场。
真希望以后再碰面时,双方之间不会有隔阂。
末了,裴翼回转身,晚风里驻足落了一身冷。
欲要提步,她稍微拉低的视线里出现了另一人。
那人身穿黑色皮夹克,外衣上冷冰冰的色调却难掩下他此刻心生的疏离。
他似乎把刚才的一切都看懂了。
“啊苑。”她依旧面带笑颜这样唤他。
“我想我还是得过来向你解释一下,生闷气太久了也不是个办法。”
他的意思很明了,裴翼为其他两个人对她隐瞒颜颜遇险住院的事生了闷气。
这气一时半会儿消不了,带着入睡影响睡眠,他还是得说清楚,保证她今夜不至于钻研到无眠。
闻言,她走近一些,笑着回答道“好,你说。”
要捋清楚的话,那她可得洗耳恭听了。
“我也不是第一时间得知苏珉颜入院这消息的,我的同期在案发现场找到了她的记者证,当时太晚了,我到医院里时她也渡过了危险期,我想着隔天告诉你也不迟。”
谁知道梁警官隔天一忙活起来,直至过了晌午才空下来,给裴翼去了通电话。
听来听去,她都没听出什么所以然来,啊苑说的句句都是病句,她没法听进去。
她点头,回应“我知道。”敷衍得很。
在一些事情的细节上,她想破脑袋都没想明白。
她的目光降温,只是平淡地看着啊苑。
“啊苑,我一直都好奇,不管是关于你的,我的,还是颜颜的事情,我好像都没有第一知情权。”
在珉颜和梁苑那里,她早已被列为重点保护对象,磕碰不得,连同生死攸关的大事也要对她隐瞒。
看吧,小裴翼并不傻,这下子他是有口说不清了。
梁苑僵在原地,听她继续理论。
“我老大不小了,用不着你俩处处谦让体谅,该是我知道的迟早都会知道,你和颜颜隐瞒时还怕说漏嘴,累得慌,跟我说几声或者打个电话说清楚,有那么难吗?”
他却不住地笑起来,这话听起来前后逻辑严谨。
真不知道她回去继承家业时,能不能改掉伶牙俐齿的坏毛病。
梁苑回答道“好,保证不会再犯。”
他该牢牢记着她的嘱托,千万不要把她当小孩。
说道这地步,她的心结也算解开了,心满意足。
事情解决了,那就不要浪费时间。
她轻笑道“天气冷,今天也忙得很,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梁苑点头,“好,回见。
两人相继转身离场,只不过啊苑更先一步。
她走上上坡路,路过灯盏,光线将她身影无限拉长,投在她身后的地面上。
“徐律师向你表白了吗,刚才?”身后,梁苑突然提高分贝,隔空问话。
风里传来他的话语,裴翼听清后站住脚跟。
回转身,梁苑不知何时原路折回,站在坡路下面。
站在他的角度,她身后一片漆黑,路灯在她周遭洒下,显得格外冷清。
她低下视线看他,她的倒影投射直至他的脚下。
裴翼作答“并非意中人。”
梁苑会意,“回吧。”
这次换他驻足原地,看上坡路上的人走远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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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周末。
碍于病房里有其他病号,蓝枫走出病房,找了个清净地方接通来电。
房内。
年过半百的老人揭开被子,缓慢起身,道“姑娘,我出去溜达一圈,一会儿回来。”
“好。”珉颜笑着答。
六旬老人没有亲友前来探望,问及这个令她好奇的问题时,老人家只答一句——都走了。
自然而然,同在一间病房里,珉颜成为老人家倾诉的对象。
老人离开不久,男护士便推着小推车进来。
他熟练地将药剂抽进针管里,挤出些许药液。
“护士小哥,1个钟头好像还没过呢。”
此时的另一边,高速路上上演警匪片的追逐戏码。
一马当先的黑色轿车躲避挡道的其他车辆,急剧转弯,车身漂移,夹着剧烈摩擦,警笛随轿车穿行呼啸而过。
驾驶座上,耳麦里传来领队的声响。
“前面货车减速转弯,苑儿你跟我截前,其他人堵后。”
梁苑简单回复“收到。”
紧接着,车速愈发猖狂,他猛地打了方向盘,车子拐弯抄了近道,巷路狭窄,车内颠簸剧烈。
亏得他对这一带熟悉,倒是让他利索地绕出来了,直冲那辆频频发出嫌疑人手机信号定位的货车而去。
最后,货车减速慢行,即将转弯时刻,前方路口遭到两辆从不同方向汇聚而来的车的封杀。
而在后方,几辆警车也纷至沓来,堵截后路。
警笛声响放大,引得人心不安。
车内人陆续下车。
“下车!”低喝声下,货车司机开门下车,双手举过头顶,畏惧上前。
“警察同志,我,我……没犯什么事呀。”
话落,信号追踪员已循着信号源,在货舱里找到的手机,并将其递交到领队手里。
“手机哪儿来的?”
“我……我不知晓啊,早上货物装仓我都没见过这东西。警察同志,不信……不信你们可以查监控啊,我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
货车司机膛舌,生怕自己表达不清楚,出了什么差错。
满口不知情的说辞,让某人内心吃紧。
被蒙在鼓里的后知后觉,仿佛给他重重一击。
梁苑望向魏队,神色凝重。
得到默许之后,他连连后退几步,仓皇开车门,疯狂驱车往原路折回。
中计了!
时间回归此刻。
男护士不顾珉颜善意提醒,握着针筒欲要在她臂上留下一笔。
“林敬!”她的语气冷下去。
她坐得僵直,目光降温,锁定在来人被口罩遮去的面容上。
“是你吧?”她逼问得紧。
对方顿住,在一副黑框眼镜后面藏匿着无尽复杂心思。
珉颜侧身,即将有下一步动作。
那人高抬手,却扑空了。
……
房外,他外出归来。
推开房门时,空荡荡的,病榻被单褶皱,掀开得凌乱。
桌上的手机被落下了。
蓝枫急转身,刚好碰上邻床病号,他问“老人家,这里的人呢?”
老人摇头,看他神色紧张,应是出了什么情况。
“我刚出去的时候还在这儿呢,怎么……”
话未说完,年轻人已经夺门而出,迅猛得很。
蓝枫捕捉到的尽是致命的词眼。
在他接电话这期间,病房里没有其他人。苏珉颜陷于独处的危险状态。
他疾步向前,火急火燎地在人来人往的道上苦苦寻觅。
走廊上的安宁被打破,伴着急促脚步声,他奔走在长廊上,莽撞地磕碰他人,但他无暇顾及。
另一边,路途中。
电话那端始终保持忙音状态,梁苑持续呼叫,直至通话自行终止。
他唯恐医院里苏珉颜的状况急转直下,到了最糟糕的地步。
他转而拨通同期的电话。
“六二,帮我联系第二人民医院,暂行封锁医院出入口,主犯很有可能混迹在里边。”
对方答话,梁苑挂了电话。
绿灯放行,他踩下油门,急速冲刺,与时间赛跑。
医院。
院方接到通知,迅速封锁医院出入口,组织医护人员寻找失踪病患。
楼梯间内。
“哒哒……哒哒哒……”凌乱脚步声在空荡长廊上回荡。
她整个世界冒烟了一般,浮着热气,汗珠针脚般布满额头。
她警惕,扶在墙上借力,鼓足力气往后瞧。
空无一人,一片死寂。
她疑心继续向前,步子却健朗不起来。
腿发麻了,酸痛得厉害,无力走远。
她每走一步,紧张的刺激更甚,迟疑又冒险前进。
路过楼梯口之际,她的神经宣告进入紧急状态。
在她视野不及之处,一身白褂从下楼梯出现,那人定在原地。缓慢抬起头盯住她,毁灭地仇视。
那人提步,走上楼梯坎,渐欲逼近。
她脊背僵硬,连连后退,急转身去躲避。
惊心动魄的追逐在楼道里无限放大,伴着磕碰杂物的声响,气氛热化,剧烈得诡异。
她被动四处躲避,却是永无宁日。
反反复复,动荡不安,直至将最后一丝气力耗尽。
她拖不动疲惫的躯壳,痛苦依靠着墙面上,整个人将要倾进墙体一般。
蓝枫啊,你可知我在这儿!
她感觉到背后人的逼近,直至超出安全距离,将她推向逼仄的境地。
“啪——”轻微的碰撞声响。
她做足心理准备,无可奈何只能承受的致命一击,却迟迟未来。
珉颜回转身。
柳叶刀被拦在半空,血液顺着割开的裂痕,从手掌心不断涌出滴落。
珉颜看他,是如释重负,但她眼见这般血腥惨痛的代价,她心里实在是难熬。
蓝枫攥着冷冰冰的手术刀,血液从他手掌上缓慢滴落,他将冰冷的怒气升级,直至热战开始。
阴暗的楼道内,拳脚砸在肉体上的声响惊心动魄。
参杂着吃痛的呻吟和鞋底摩过光滑地面的尖锐声响,报复行为在这里无拘无束、泄恨得一发不可收拾。
她僵在原地,脚下生根。她内心揪得紧,喉咙却是卡得厉害。
他赤手空拳,却不肯退让。
双方举动招招致命,打斗场面混乱,一旦落败,必被踩在脚下。
底线一旦被踩破,他日必要加倍讨回。
“蓝枫!”她的尖叫声突起,响彻楼道。
在这个关键时刻,她嘶声力竭,期望换他安宁。
身穿白褂的那人,握着柳叶刀直冲蓝枫的瞳孔而去。
蓝枫步步后退,直至抵在墙根上无路可退。
楼梯坎上,梁苑听闻厉声尖叫,拔腿往楼下冲。
他巴望着楼下之景,终究没有收获。
他高度紧张,直至寻到目标人物。
这哪是什么好景象啊?
站在场外,梁苑看到苏珉颜慌忙地扒开了灭火器鞘。
而她希望解救的人,不知从何时就僵持着这样一个动作。
他在最后关头伸手把住迎面而来的刀刃,柳叶刀尖端惊险悬在离蓝枫瞳孔微小距离的危险处。
蓝枫额上青筋暴起,他尽力挣开了牵制。刀刃霎时穿进洁白的墙壁里。
在这里搅得一团糟的人,恰恰是衣白褂。
苏珉颜即将开启灭火器,制造视野混沌之际,那人惊觉。
“闪开!”梁警官喝道。
他掏出腰间的枪把,猛地扎出去,精准砸在那人脑门上。
白褂人应声倒下,他双手抓着地面,不甘这样结束。
梁苑疾冲过去,掏出手铐,迅速将那人拷牢了。
动荡结束。
她的眼里一片迷蒙,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
珉颜拉着他触目惊心的手,连同她自己也染上了血红。
她定睛看蓝枫,奈何温热液体起伏,令她明亮视野失焦。
“你……”
她还未来得及问问他有无大碍。
蓝枫一把揽她入怀,将深沉的情意倾进他的安抚里。
医院外围。
裴翼下了车,一片轰鸣警笛下,周遭围着人山人海。
人群中突然躁动,在围观人开出的道里,最先入目的是落网的罪犯,紧跟其后,警力撤回。
裴翼站在一旁,恰巧位置极佳。
啊苑走过时,微不足道地向她点头。
她收下了,赶紧往医院里边去。
裴翼驾轻就熟,到了病房门口。刚站住脚跟,苏母开了门从房里出来。
“阿姨。”裴翼率先问候。
苏母点头,笑道“哦,裴翼来了?”
要不是裴翼在律师里听到了一点医院的风声,她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见裴翼点头,苏母继续道“没什么事儿,倒是那小伙儿伤得不轻,进去看看吧。”
裴翼会意,推门进入。
蓝枫坐在床铺上,他脱下了外套,穿着单薄的内衬,手掌缠上了白纱布。
珉颜拉了把椅子坐下,她这个真正意义上的病号,反倒关心起别人来。
“怎么样,好些了没?”
他温润一笑,答“嗯,没多大事。”
幸亏他陪她出生入死,否则再迟一步,他将终生悔恨。
如今这般真是好景象。
“啪——”听闻轻微开门声响,两人的注意力瞬时转移。
“颜颜。”
珉颜下意识地回答“哦。”
等裴翼站定,发现在场的另一个人。她向他点头,问候一句“蓝枫哥。”
蓝枫亦笑着向她点头。
看来她来迟了。
“我好像错过很多了。”裴翼些许抱怨自己的姗姗来迟。
珉颜当即否认。“刚想跟你说一声,你就过来了。来,过来坐。”
你好奇又立誓要知晓的事情,一五一十,来龙去脉我都通通给你讲一遍,绝不隐瞒。
反倒是蓝枫成为了局外人。
最后,谈论主题回到裴律师身上。
房外,苏母将手搭在门把上,始终没把门推开。
她来是想说一声,隔床病号过了观察期正在术中,如今这病房里就独独苏珉颜一个病号了。
这小伙子,看起来,今晚十足有可能代替了苏母陪护的位置啊。
无碍,让他便是。
**
晚间。
爆满的街边小店里,一桌子人围坐一团。
光线不大亮堂,酒精气味重了些,一帮大老爷们尽了兴地喝开。
“事情可终于解决了,走一个!”
这个高声,引来了在座的其他人纷纷举杯碰杯,仰头饮尽。
梁苑只是小酌,他心思不在这里,于是动筷夹了花生米。
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他掏出来看。
屏幕上显示群聊信息,他打开去看。
裴翼:表情包(转圈)
就在梁苑看消息这个空挡,珉颜也来信了。
苏大力:天下太平了!表情包(吹泡泡)
他被逗笑,轻微摇摇头,发送信息。
此时的另一边,坐在秋千架上,裴翼亦是一笑,关了屏幕将手机放回。
她在今天找到了能够引起她共鸣的座右铭。
我的人生是他人的人生。——这句话是报道对林氏兄弟的评价。
不管如何坎坷惊险,林敬走的一直都是哥哥为他打点好的路。
他备受保护,却没法无忧无虑,他的思想极端逆反,最终酿成大祸。
这一场血的教训,要另当别论。这点她保持头脑清醒,绝不混淆。
虽然是这般,她甘愿接受这样的安排,因别无选择。
酒肉桌上,梁苑时不时打开屏幕,却再无消息进来。
一旁的魏叔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子,等着,要等到头有你好等的。
秋千架上,她冥想够了,起身背上挎包,径直往家里去。
谁知道,酒过三巡之后,啊苑解放了。
和同事告别之后,他步伐轻飘,些许醉意漫步到小裴翼楼下。
这一路走来,他总是同时牵挂两个人,他有责任要将她们顾好顾全,一个不能落。
但如今,苏珉颜好像不需要他操心了。
他对裴翼的操心,犹如把她当小孩,需要尽心呵护。
她的心思不似苏珉颜那般容易捉透,她太懂事太听话,比苏珉颜更甚。
等等,他好像想得太深入了。
梁苑驻足楼下,周遭一片漆黑,往上看时,房内青灯也被熄灭。
啊,睡了?看来来晚了。
他其实也没有什么非要这时候讲的话。
良久,他回了。
他不知,熄下灯火,她辗转反侧,一夜失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