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望着门外陆之桃跑开的地方,眉头上涌起一丝愁容:“听天由命吧。”
雏玉是窦子衿从不相信的人,虽然雏玉从来不试图打探窦子衿的事情和周围宫人代国的事情,可在她心里雏玉就是一个时常都需要加强防范的人,凭她敏锐的直觉,所有的一切仿佛都在告诉她那个叫雏玉的女人隐约之中和吕雉有些什么关系。她不的不防,为了自己埋在内心最深处的欲*望,她相信,有志者事竟成。
不出所有人预料,窦子衿向陆之桃说出自己是细作的身份之后薄太后和代王就纷纷派兵将家人子宫围了起来,严加看守是代王临走时留下的唯一的一句话。每日数十位将士在家人子宫门口徘徊,窦子衿居然笑了起来。
“姑娘还笑的出来?”雏玉有些担忧道:“如今恐怕是全国上下都知道姑娘是细作的事儿了吧。”
“不会的。”窦子衿笑道:“代王才没那么傻,细作二字可不容小觑,外面的人只是知道我是吕雉奉送给代王的家人子,若被世人知道汉宫送来的家人子居然被代王当做囚犯一样深幽宫中恐怕是会引来非议,一向是仁德厚重的代王怎么可能亲手毁了他建立起来的王朝。”
“可姑娘不是要成为代王的女人吗?如此一来姑娘还怎么成为代王的女人?”
窦子衿说:“山人自有妙计,对于代王我更是比他还要了解。”
窦子衿一连几日都站在家人子宫门口等,他人眼中的窦子衿不过是个还未来得及被代王临幸就已经失去一切的怨妇,终日立在宫门口等也不过是想要得到代王的一丝怜悯罢了,可她却想不到,家人子宫地域偏僻代王更是极少在此处出现,站了一个多月还是没能等来刘恒。窦子衿不放弃,就算天下的人都耻笑她,只要自己还有一口气,就一定会等到消息走入刘恒耳中的那一天。
雏玉不明白窦子衿为什么要这么做,当初推自己跌入万丈深渊的是她,如今想拼命爬出来的也是她,与其今日爬的那么辛苦当初她又为何把自己置入一步错就可终身无缘的绝境。这个窦子衿太让人捉摸不透,心思深得好像只要被套了进去就注定一辈子也别想翻身。
终于有一天刘恒出现在她们面前的时候连雏玉都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居然是活生生的事实,没有人为她们通风报信,窦漪房是细作这件事发生之后就连身边的小宫人都开始对自己恶语交加,却不知刘恒是从什么地方知道窦子衿在此苦盼他到来的事情。那日,大雨倾盆,连守夜数日的兵将都抵不住大雨的滂沱而换了几次岗,唯独窦子衿,一连几个时辰都不曾动过,她惨白的脸上在这个乌云密布的大雨天显得格外令人毛骨悚然。
见到刘恒,数日不曾露过笑脸的窦子衿又重拾了笑容,几度甚至连她都想到了放弃,可每当想到自己曾受过的一切屈辱都会让她更对汉宫咬牙切齿一次,刘盈说,只要自己还有一口气,就要对想要做的所有事坚持。
窦子衿苦笑,这个似曾相识却又面目模糊的男人最终还是跳进了自己亲手为他埋下的陷阱。
一觉醒来,窦子衿恍然睁开眼睛对刚要进门的雏玉大声喊道:“代王呢!”
刘恒从一旁的帐后掀帘而入,冷道:“你醒了?”
她忙回头,看到他的第一眼压在心口的大石头才安稳落地,好不容易将他盼来,怎么能轻易地再让他从自己的眼前消失,第一步被自己一时疏忽走错,以后的每一步她不允许再有错误发生。
“代王陪漪房去城楼上走走吧。”窦子衿说,穿起衣服她抹开雏玉扶在腕上的手:“你在这儿等着我回来。”
刘恒怪怪的跟在窦子衿的身后陪着她一步一步的走上城楼,那个类似于汉宫的烽火台的一角让她无限感慨。站在高处俯瞰一切的感觉让她顿时有一种军令天下的快感,她问:“多美的代国啊,代王想没想过把这里的一切都占为己有?”
刘恒眉头一紧,冷道:“你想跟本王说什么?”
窦子衿回身,嘴角弯起一个媚笑,“叫臣妾美人臣妾就告诉代王臣妾想跟代王说什么。”
他不语,只是用眼睛平静的盯着她的双眸看。不得不承认刘恒果真是生的绝美的人儿,尤其是那双凤眸就是让窦子衿与他对视也觉得有些许赧颜。
“臣妾只是想问代王想不想要当皇上而已,代王无需有太多顾虑,关于臣妾是细作的传闻绝对是无中生有。”
“在这个代国,本王已经是皇帝了。”刘恒说。
“代王的皇帝只限于代国,一亩三分,而臣妾口中的却是整个大汉。”
刘恒想了一会儿:“窦美人想说什么?”
她笑:“要么不做人要么就做人上人,代王想要做大汉的皇帝,碰巧臣妾也想做皇后,与其和代王的其他女人争宠不如尽自己的能力为自己开辟一条能受世人景仰千年的路,何乐而不为呢?”
这是一块诱人垂涎的肥肉,让刘恒顿时不知该如何回答,自从那日他们来到代国,一片片荒地寸草不生,代国皇宫更是经过了八天八夜的打扫才得以净身而卧,几年间,他经受了从未经受过的种种苦难,代国朝军不服孩童统领代国,不服女人主持朝政,不服异性诸侯进入代国,十多年来他借助外界的力量平定种种坎坷才得以今日,却还只是个只会对别人俯首称臣的藩王,窦子衿的一番话正中红心,一语点醒了那个一直由于不觉得刘恒,直至今日他才感觉出,应该是时候一统天下了。
“封窦漪房为美人,赐重华殿!”
窦子衿只是觉得一阵眩晕就已经被刘恒安排在了重华殿,宫人都安排稳妥之后雏玉进来为她端上了一碗莲子羹:“美人为搬殿之事操劳了一天都还没吃东西,喝碗莲子羹吧,奴婢特意为美人煮的。”
立在大殿中央,看着比家人子宫更为繁华的重华殿,窦子衿双手俯在腹间,问道:“雏玉,你说这算不算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先前在细作一事上失了手如今却成功的当上了美人,她们也是美人,可她们却没能得到皇上一丝丝的顾忌,本宫在代王宫中住了整整十日才搬回了重华殿,任谁都没有连宿代王宫的荣幸,如今的本宫算不算是比她们更高一筹呢。”
雏玉笑:“那还有假,美人可是铁铮铮的集三千宠爱于一身呢。”
“三千宠爱本宫不要,本宫要的不过就是那个最高的地方,这样一来才不枉吕后的一番苦心。”窦子衿别有用心的看了雏玉一眼,之间雏玉忽然神色一紧,垂下了头。
殿外传来一阵女子的嬉闹声,窦子衿走出一看原来是陆之桃三人前来道贺,窦子衿不在的几个月里曾一同前来的家人子如今都成了美人,陆之桃是锦绣宫的陆美人,宫凌是凤仙台的宫美人,眼前这个一进门就满脸欣慰之情的孟初寒就是离窦子衿最近的锦华殿的孟美人。见三人齐肩而入,窦子衿急忙迎上去一手握住孟初寒的手:“多日不见不知姐妹们可好啊。”
孟初寒轻笑点头,拍了拍窦子衿的手背,道:“一向可好。”
“嗯!”窦子衿道:“不过是前几日天淋大雨扰的眼睛有些生涩,这几日睡久了也就无碍了,不知姐妹们过的可好?”
“不好!”陆之桃说:“我们可没有那么好的命能住在代王宫一住就是十天,真不知道代王和太后是怎么了,明明是汉宫的细作居然还能当成宝来供着。”
“那倒未必,正所谓身正不怕影子斜,本来就是有人无中生有,代王并非暴君,查明事实之后自然是会给个说法的,倒是有些人,夜里回去恐怕是要睡不着了。”
窦子衿的话音刚落就引得宫凌和孟初寒掩嘴轻笑,陆之桃立刻面红耳赤道:“窦漪房!”说完抬手就是一巴掌。
“之桃!”宫凌大声道:“都是自家姐妹你这样是做什么!”
“谁跟她自家姐妹,在我眼里她什么都不是!”
孟初寒说:“我们都是代王的美人不分高下,之桃你这么做是有些许过分了。”
“你懂什么,你就知道天天捧着那些破书看啊看的,你一个书呆子怎么可能懂得这些人的野心,总有一天这个窦子衿会骑在你们脖子上欺负,现在趁她还没有小人得志我劝你们赶紧离她远一点儿,被关了一个多月居然还能让代王封她为美人,这样的女人若不用满腹心机来形容怎么对得起她!”
窦子衿道:“在这宫里敢问哪一个不是满腹心机的过日子?卑躬屈膝的日子谁都不想要,可我们不一样,我们是历经三月漫漫长路才来到代国的汉宫家人子,没有人能为我们的未来撑腰,之桃也不是愚笨之人我想漪房的一番话会让你细品一番。”
拉住孟初寒的手,窦子衿带她坐下,看着昔日不言不语的她此刻更是感激万分。
“谢谢。”窦子衿道:“听代王说他第一次临幸妹妹妹妹就在枕边说了我的事情。”
“姐姐哪里话,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五位家人子如今只剩下我等四个,不帮衬着还能做什么呢。”
窦子衿垂头浅笑,眼角勾了勾坐在对面的陆之桃:“那不尽然,可总有些人是想踩着我们众姐妹往上爬呢。”
陆之桃脸上露出不快,拿起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却呛了鼻子,捂住口鼻就是一阵重咳。后宫的女人岂能鼠辈,陆之桃再猖狂也不过是个毫无心计之人,往往那些人前人后不卑不吭者才是真正该要提防的。
窦子衿理了理广袖抬手示意雏玉过来,便说道:“这是代王专程要我送给众位姐妹们的点心,这可是上等的好食材料理的,太后娘娘都对其钟情几分,姐妹们尝尝若是味道好改日漪房就让雏玉送去各宫一些。”
那点心白里透青,一股晶莹的光泽散发出来,被雏玉放在一块琉璃盘上更是绝美三分,陆之桃拿起点心看了几眼放在嘴里咬了一块儿,不禁拧了拧眉头便将点心扔了出去:“什么东西,这还没我在汉宫里的桂花酥好吃呢!”
宫凌说:“不会啊,我倒是觉得味道还是颜色都正和我口味,虽说吃起黏黏的有些年糕的感觉可还是很有嚼劲,味道甘甜之中又溢满了一股口齿留香的感觉,是吧初寒。”
孟初寒淡笑着点了点头。
放下手中的糕点,窦子衿笑道:“早就听说陆美人家在汉宫时是朝里的达官贵人,想必比起我们这些小家小户宫人贱婢出身的要高贵的多,吃的东西自然也比我们这些人吃的花俏,对于我们三个有这些晶糕吃已经算是不错了,代国提倡节俭一向都是挑最便宜的,而这些送到各宫殿的吃食也勉强算得上是那些便宜货里头的上等货,想必以陆美人的家世恐怕是府上的奴才都比代宫吃的好吧。”
“那倒也不是,不过这样的点心我的确不曾吃过,口感粗糙味道浓重,实在是难以下咽,不过这重华殿的茶水还是极好,你们吃我饮茶就好。”
理了理广袖窦子衿从位置上站了起来,一步一步慢条斯理的走到陆之桃面前,蹲下身子伸出左手狠狠的掐住她尖锐的下颚,冷道:“陆美人可不要得寸进尺,代国宫中不比汉宫除了吕后谁也不能耐你如何,如今的代国薄太后和王后掌管后宫,家人子之间的事情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上次陆美人去禀告代王我是汉宫细作的事情我还没跟你算账呢,别以为我黑不提白不提这事儿就过去了,我只是不屑与你争斗也请陆美人不要得寸进尺!”
陆之桃的下颚被窦子衿掐的生疼,修长的指甲陷入她最脆弱的地方,动辄就是一个深坑,她眼睛里平静又溢满威严的目光如同一把把冷剑刀刀致命。
“放…放开我…”陆之桃想大声喊叫却被窦子衿抓得连声音几乎都发不出来。这是一场命中注定要站在对立面上的两个人,一个看似心如止水,一个只会卖弄家世,窦子衿不再惧怕任何人,有了刘恒做强有力的靠山她就不会再怕有一天那个王后的位置不属于自己,代国、汉宫,她都要得到,那一句万世敬仰不只是说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