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泽一听,前一阵冷汗未消又起了一身,“奴婢不该在御花园独享欢乐,更不改拿些入不得眼的点心脏了圣地,奴婢该死。”
兰泽心里直觉得委屈,怎么就这么背,好端端的自己吃着玩儿着高兴着怎么就碰上了魏王呢!这赵子儿还说喜鹊临头不知是谁好事将近呢,原来这喜鹊临头发出的鸣叫居然是自己死前的悲嘲。此刻的兰泽真想时光逆流,若真是不宜出门早知道今日就将自己关在房里闷头睡大觉了。
魏王瞧着她垂头害怕的模样我见犹怜,便提裙蹲坐在方才她坐下的地方,捏了颗盘子里的小点心,碧绿碧绿的晶莹剔透,切成一块块整整齐齐的摆放在食盒子里。放入口中品尝,不料那点心却是入口即化味道甚好。
“这点心叫什么名字?”
“菊丝饼...”
“用什么做的。”魏王又捏了一块放入口中。
“是用给魏王和娘娘们供奉的绿皱菊的残瓣做的。”
魏王静了会儿,道:“绿皱菊,可是本王平日里食的水晶绿菊饼的绿皱菊残瓣?”
“正是。”
“为何你只用残瓣?这魏宫里到处都是绿菊若是要做些点心采去些便是,食用花儿的残瓣对身子也不好不是。”
“宫廷御用绿菊乃是皇上嫔妃专享,我等粗贱之人怎能与之相同,皇上妃嫔们享用过的残瓣能入奴婢们口已是天大的恩德,怎能过多奢望。”
魏王凝眉一望,明明之前万公公已经告诉自己她的名字,想不到却挂在嘴边说不出来,便问:“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薄氏兰泽。”
“兰泽。”魏王独自喃道:“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好名字。”
第二日,魏王身边的万公公便送来一道圣旨,圣旨的内容生硬委婉,无非是“奉魏王之命,薄氏兰泽生,深得本王厚爱,即日起纳为姬妾搬去雍福宫居住以示恩德,钦此。”
这无疑是上天给她最大的厚爱,她不知道,几日前的一次花园偶遇变成了自己人生之中最重要的转折点,从皇宫里的侍女一步登天飞上了枝头,兰泽自然是欣喜若狂,就连接旨都忘了谢恩。
待万公公走后,管嫜和赵子儿二人瞪大了眼睛瞧她,许久,才敢问出一句话。“兰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魏王怎么会纳你为姬妾?”
兰泽更是迷茫,“我哪里知道,那日闲来无事我便自己做了点心去了花园小憩赏花,不想被魏王发现了我,就立在一旁说了几句闲言碎语,不成想几日之后他便...”兰泽笑了起来,握着圣旨的双手迟迟不肯松开,“我记得那日义结金兰之时记得的话,日后不管是谁得了恩宠,定不忘记共享和机遇!”
事实证明兰泽的确是个有情有义之人,做了魏王的姬妾,那便是祖上蒙受了无尽的阴德,魏宫都只新来的姬妾生的美貌切舞姿动人,引得魏王日日流连忘返。管嫜和赵子儿的日子自然比从前好过,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本便是魏国人的兰泽入住雍福宫后立刻命人将其二人的职位做了上调,从以往的做事人变成了现在的管事人,自那日起,雍福宫的处处照顾让管嫜和赵子儿受尽了荣华富贵,自是有人捧着,便在后宫也做了小小的主子,对一些人挥之即来喝之即去。
“哼,她薄兰泽有什么资格做魏王的姬妾!我看那日就是她自己不要脸勾引的魏王才使得魏王被她迷惑的夜夜留宿雍福宫!”赵子儿一肚子莫名的怒火不知道是从何而来,管嫜见她出言不逊辱骂兰泽便连忙伸手掩住了她的樱桃小口,赵子儿愤然派去她的手,道:“干嘛!她能做得出那般的龌龊事还不许我多说几句拉!”
“可是不能说,如今她是魏王的姬妾可是让人如何评头论足啊,若被她听去了咱们是姐妹说说笑笑打个马虎也就过去了,可若是要魏王听了去,怕是杀一百个头也不够泄愤啊!”
“莫非我说的不对!她薄兰泽出生不如你好,长相不如我好,有什么资格先得了魏王的欢心!莫不是魏王的眼睛瞎了看不见了才寻得她做宠妃!”
管嫜更是被赵子儿吓得急忙掩住了门窗,并小声斥责着:“你疯了!这等大逆不道的话你也说得出!”
赵子儿知道自己说了错话无言以对之时一屁股做到了凳子上捧脸赌气。管嫜也随之坐下,歪着头瞧了瞧她撅起的小嘴儿,不由得掩口笑道:“是你自己吃兰泽的醋了吧。”
“我吃什么醋!”
“瞧!还嘴硬呢,你啊,一百年也改不了你这个臭毛病,兰泽对我们多好啊,自从做了姬妾之后接二连三的要魏王升我们的职位,从前我们都是看别人脸色,如今换成了别人看我们的脸色,我们喜了底下的人都喜,我们若不乐,底下的人都过的小心翼翼,若不是兰泽,我们哪能过上这么痛快的日子,你就知足吧。”
“我就是看不惯她平日里的假模假样,对谁都是可怜兮兮善解人意,要她问问自己的良心她是那样的人吗!”
“好了好了,我们不敌她福泽深厚,好好过我们的日子多好。”
兰泽将这些话听入耳中如同针扎,何曾想过平日里的手足姐妹居然在背后对她如此评价。眼眶有些微红,本想破门而入到最后却是无奈着转身离开。
“今日的事不许对魏王提起。”兰泽言语悲戚的对身后宫人说。
桃花开的正艳,苏敏倚在桃树下浅酌一壶小酒,清纯雅致入口唇齿留香,微醉之时,她瞧见不远之处有一男子在树下舞剑,拎着酒瓶过去,靠在树边。
此刻的苏敏脑子一片空白,她不明白,自己为何要停留在此处,权政之事对她来说毫无用处,她想要的只不过是片刻安宁。眼前的审食其面落汗珠,停下片刻时直觉得额头有一丝凉意拂过。
抬头,他见是苏敏,自然的向后躲闪一步道:“雉儿可有心事。”
“心事?”苏敏笑笑,“心事大了去了。”
“可否告知一二。”
苏敏抬头,双目涣散,上头的酒意让她变得妩媚妖娆,施了点淡妆,她静默在他的怀中,泪就止不住的落下。
“你可知道见你一眼对我来说有多重要,本以为让自己拼命的克制心里的冲动能不那么想你,用了多少法子喝下多少苦酒,最终仍是放不下,忘不掉,你是谁啊,不过是一介贫民,不过是途中护送周全才能得到父亲的赏识,乃是过眼云烟刹那芳华,怎么能,怎么可以念念不忘。”
审食其将苏敏紧紧揽在怀里,下颚顶在她的头上轻说,“遥遥乱世,最可怕的便是这刹那芳华,你我都不曾知日后的你我是何模样,放下你奢靡的爱,我不是你要寻得梦中人。”
她懂,何尝不懂一个外来之人突如其来的爱情降临头上时那份内心的不安与慌乱。苏敏比谁都知道,乱世的桃花最脆弱,一旦遭人舍弃便再也不能融入泥土等待来生。秦末汉初,多少王者期盼能够一统天下,她知,自己时日不多。
我,自是年少,韶华倾负。
万两黄金的事情终于被吕公知道了,苏敏从闺房奔向厅堂时正遇上吕公向吕媭用家法,一鞭子带着辣椒油的皮鞭狠狠摔在吕媭白嫩的肤上,一甩便是一条印子。
“住手!”苏敏大声喊道,跑过去一把抢过了吕公手中的鞭子,“若在这样打下去爹爹迟早会要了嬃儿的命!”
“这样的贱命不要也罢!”吕公怒气冲冲地坐到椅子上,手臂狠狠落下,手边的茶杯便被他的大力震碎。
苏敏看出吕公怒火攻心,现在解释已然是没多大用处,冷眼瞧了下吕媭回头道:“如今事情已经出了,光靠打能打的回银子?爹爹不是莽撞之人怎么连这些都不懂的!嬃儿年幼无知犯了错误教训教训也就过了,做什么非要把嬃儿往绝路上逼呢。”
“年幼无知?十六了,莫不是还小不成!”
“众人眼中自己的孩子不论年龄多大在自己眼里始终都是孩子,嬃儿是不小了,可在爹娘眼中仍是孩童,此刻我们该想的不是如何教训嬃儿,而是该想如何弥补她犯下的大错。府邸上上下下不多不少也有几十人要养活,若没了这笔银子,我们怕是连这个月末都撑不得。”
“事已至此你倒是说说有什么法子补救,三万两黄金啊,那不是几分几厘说收回来就能收回来的,这可是你娘和我一辈子奋下来的积蓄,就这么白白给她败了!”
苏敏回头,冷道:“嬃儿,你把钱都给谁了?”
吕媭垂头不语,脸上的血印伴着害怕而流出的汗珠滴落在地上溅出血花,身上的广袖罗裙早已被吕公手中的鞭子抽的破烂不堪。
“瞧见了吧,就是这样,若我问她能答出一二便也不会狠的下手,这一帮子打不出个闷屁可叫人如何息怒!”
苏敏安慰:“爹,你就只管听着。”又继续说:“嬃儿,我知道你把银子拿给了谁,我也知道那人接了你的银子之后就已经离开了沛县,他要做什么我也知道,只不过姐姐要告诉你一句话,你还太小看不清世间的阴暗,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句话可是祖上传下来的,你这般掏心掏肺的对一个男人不一定就能得到他的真心实意,女人这辈子最怕便是背叛,你若把青春全献给了那个粗使之人,怕是到最后落个他根本就不记得你。”
“不会的!他不会对我这么绝情!”吕媭终于开口。
苏敏冷笑一声,“你怎知道他不会,世上薄情寡义之男子处处皆是,你怎就有绝对的把握说他不会对你绝情。不要忘了,男人的心可是瞬息万变。”看吕媭垂头不语,苏敏继续道:“情窦初开,一失足便成千古恨,爱一个人没有过错,错的是不该爱的偏要去爱,能爱的却与之于门外,嬃儿心智不够成熟,姐姐希望嬃儿日后能万事以大局为重。我们一家本就是从单父逃来沛县,紧衣缩食也只能勉强度日,如今三万两黄金不见了影子恐怕当下的温饱都难以解决,如今要想的法子是,该怎么才能有银子供我们使用而不是在此彼此生气彼此记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