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清润示意给凌婷筠给她戴上,她望着镜子里珠光宝气的自己,喃喃道:“这就是皇后的枷锁,享得了多少富贵,就得担多少责任。”
凌婷筠跪在她面前:“小姐,您放心,奴婢会一生一世陪着你。”
清润刮了刮她的鼻尖:“你这丫头,可别醉翁之意不在酒啊,我当真让你陪我一辈子,只怕谨慎会在心里骂我这个皇后一千次一万次。”
“小姐,您说什么呢?”凌婷筠一下子连就红了,扭到了一边。
这个时候白榕懵懵懂懂地跑了进来,抱住了清润的腿:“姨娘今日真美。”
清润蹲下,与白榕的视线持平,循循善诱道:“榕儿,喜欢姨娘吗?”
白榕点点头。
“那姨娘和你言叔叔做你的爹娘可好?”
“好!”白榕笑道,在清润脸上亲了一口。
清润抱着她喜道:“我的榕儿回来了!”
盛大的立后典礼,在一片欢腾雀跃中结束了。一天的礼仪把言禛和清润都折腾地疲惫不堪。言禛为她摘下凤冠,为她捶着脊背:“累着了吧!没想到凤冠会那么重。”
“言禛,我不累!”清润莞尔一笑。
“润儿,答应我,一生一世只把我当夫君,不要把我当帝王!”他把清润紧紧抱在怀中,“知道你遇刺后,我的心一直在乱跳,生怕再次失去你,你放心,我一定会彻查此事。”
“罢了,她心里有怨气,也在情理之中,毕竟这个皇后......”
“胡说!”言禛打断了她的话语,“李明达那个女人,心狠手辣,为了陷害你,不惜杀了昭儿,可怜昭儿还那么小。清润,你记住,这个皇后之位,是你应得的。”
清润这才发现,凤仪宫的陈设和恒王府子矜阁里一模一样。她惊讶地抚摸着熟悉的每一件陈设,每一件物品由内而外散发着亲切感。
言禛得以地推开了凤仪宫的窗户,子矜阁外那棵榕树,那架秋千也被移了来。清润喜极而泣,言禛从后面环住她的腰身:“润儿,欢迎你和榕儿回家,回到我的身边。”
言禛把清润扶到梳妆台前,亲自为她卸妆,梳头。琴瑟和鸣,岁月静好,大抵就是这样。
太后却在这大喜之夜偷偷混入大牢,看望被幽禁多日的言律。言律这几日被幽禁于大牢已经被折磨地瘦了一大圈,额下的胡须杂乱无章,发间还夹杂着其他犯人的臭味。
“太后娘娘,您不能进去啊!”狱卒阻拦道,“这要是被陛下知道,我等都没命了。”
岂料太后抽出一把小刀,抵在自己的咽喉处,威胁道:“你若放哀家进去,哀家保证皇帝不会发现,可你若不让哀家进,哀家就自刎于此处,看你们如何向皇帝交代?”
狱卒无奈,只好放太后进入大牢。
牢房们打开的那一刹那,言律扑到太后怀中,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孩子一样大哭起来。
“儿啊,你去跟陛下认个错吧!”太后无奈地摸了摸言律的脑袋,“趁着他大婚,心里高兴,他到底是你亲兄长,不会杀你的!”
“不会吗?”他站起身,抹了一把泪水,“他才是父皇钦定的继承者,而我,而我在那一瞬间居然想要夺位!”他负气地拍打着自己的脑袋,“母妃,我为什么会这样?居然想谋朝篡位。五哥到底是帝王,如果我和他易地而处,我想我也不会放过他的!母妃,他不会放过我的,请给我留点最后的颜面,让我可以有尊严地去见含笑和含怡。”
“言律啊,你若死了,让母妃怎么办?”她忽然抽泣了起来,“你得活着,你一定要活着,我去求言禛,实在不行,我就去求皇后。”
“母妃,言禛不会放过我的,李明达一向独善其身,也不会帮我的!”言律拒绝道。
太后摇摇头:“李明达只是封了个贵妃而已,皇后是令狐清润,儿啊,你和清润从小青梅竹马,她一定不会见死不救的。”
“是嘛!”提起清润,言律不禁暗自神伤起来,想起当日他是如何羞辱清润的,现在看来含笑含怡之死另有蹊跷啊!他握住皇太后的手,恳请道:“母后,儿臣请求你,帮儿臣查清到底是谁害死含笑和含怡的。”
说罢,他一拳头砸向木栏,木栏一颤,皇太后也跟着颤动了起来,忽然满头冒汗,赶紧别过身子。侍女沐绮也心虚地搀扶着主子,不敢抬头注视言律。
“好,母妃知道了!”太后说完便离开了。一路上太后心绪不宁,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没想到言律对含笑的死依旧耿耿于怀。
她闭上眼睛,眼前就会浮现起当日威逼含笑的情形。
萧妃娘娘,奴婢要怎么做才能让您满意?
你......自尽吧!
果然,在娘娘眼中,我们命如草芥啊!不过,我愿意成全娘娘,不是为了娘娘,而是为了言律。
她坐在回宫的步辇上,收回思绪,张开眼睛,忽然看见一个披头散发的白衣女鬼从她面前飘过,她惊呼道:“有鬼啊!”
她这一呼喊轿夫立马放下她,东张西望,一看四下无人。沐绮扶着太后:“娘娘今日太累了,也许是一时眼花。”
太后却笃定地道:“不,哀家没有眼花,是含笑,含笑要来找哀家报仇了!”她忽然惊愕地指着前方,沐绮也朝她指的方向望去,果然是一个半飘荡在空中的女鬼,还挑衅地冲他们招招手。
轿夫脚下抹油一般,抛下太后四散而逃,太后和沐绮一路小跑跑回了宫。
不过令人奇怪的是,昨日帝后大婚那日闹鬼的事情并没有传开。
上午清润接受完妃嫔叩拜,去龙延殿陪言禛用了午膳,中午小憩一会儿,这回儿陪着言榕读诗诗经。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白榕代替了言榕的身份成为了大岳皇后所出的长公主。言榕格外聪慧,小小年纪竟有过目不忘的本领。
凌婷筠为清润添上了新茶,抱怨道:“娘娘,您为什么要晋睦嫔为妃?奴婢听谨慎说,以前在王府,就她最狂妄,处处不尊重您。”
她让言榕自己看书,看着凌婷筠道:“许姐姐是最早伺候陛下的人,妃位本也当得,是陛下把这个人情卖给了我。其实许姐姐就是嘴上不饶人,心肠很软。我听明儿说,这些日子照顾他最多的除了唯唯,就是许姐姐了!”
凌婷筠轻笑出声:“看来陛下还是最看重咱们皇后娘娘!”
过了片刻,舍人禀报道,雯贵妃求见。
“上午叩拜大殿她称病不来,怎的现在就好了?当娘娘是什么,说见就见,说不见就不见?”凌婷筠抱怨道。
这一面,总会来的。
清润特意穿了个墨绿色的打底衫,灰色外衫,还挂了个红玛瑙珠帘,凤冠也选了个月白玉材质的。她正襟危坐在凤仪宫正殿那把精心雕琢的凤椅上,示意凌婷筠恭恭敬敬地迎雯贵妃进来。
一身红色宫装的李明达不如凤仪宫那一刻起,对清润的火药味油然而生。尤其是看到那把闪着金光,姑母曾经坐过也本该属于她的凤椅。
她直挺挺站在清润面前,没有施礼。
“大胆,见到皇后娘娘,何以不跪?”凌婷筠呵斥道。
“本宫才是陛下嫡妻!”她指着清润,“令狐清润,你究竟用什么方法,把陛下给魅惑了?让他那么爱你,刚登基就贬妻为妾,不惜惹满朝文武非议。”
就在此刻,想要找清润对弈的言禛来到凤仪宫殿门口,本来想给清润一个惊喜就没有派人通报。没想到在门口就听到李明达这番话语,他停住了脚步。
“原来雯贵妃觉得自己才应该坐这凤椅?”清润镇定地整了整袖子上的褶皱,故意扯了扯胸口的项链。“我自嫁给陛下,陛下对你也算敬重,可你呢?你都干了些什么?这条项链是你送给我的,若非被我发现了,我只怕一生都不会有孩子。”
“那确实是我干的,你家世显赫,我不得不防着一二。”李明达开诚布公道,“最是无情帝王家,令狐清润你究竟使了什么龌龊手段,让陛下那么爱你,你明明欺骗了他?难道苏影深的事儿,他就不耿耿于怀吗?”
清润起身走下来,站到李明达对面,把手放在心口上:“因为我是真心对陛下的,你只知道最是无情帝王家,难道不知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只要你诚心待人,别人定会真心待你。”
“谬论。”她咆哮道,“难道我对他不好吗?可他只看见你的真情,还弄了个故衣情深,难道你不怕你会步许皇后的后尘?”
“放肆,竟敢诅咒皇后!”言禛怒不可遏地冲了进来,他的脸都涨红了,一把就把李明达打倒在地,“谨慎,传朕旨意,紫宸宫雯贵妃诅咒皇后,降为妃位。”
“陛下息怒!”清润跪下道,“今日雯贵妃冒犯臣妾,实属无心,请陛下饶恕雯贵妃这一回。”
清润言辞切切,言禛沉思了一会,对她道:“看在皇后和晖儿的面子上,朕饶你一次,回去静思己过吧!”
秀怡扯了扯李明达的衣袖,李明达怅然若失地跪在帝后二人面前:“臣妾谢陛下,谢皇后娘娘恩典。”
李明达走后,言禛气鼓鼓地把清润拉到了寝殿:“你为什么要为她求情,她害死了昭儿,还诅咒你,朕容不得。”
她娇滴滴地伏在言禛胸口:“不过发几句牢骚吧了!再说宣帝护不住许皇后,言禛定能护我一生!”
言禛顿时热泪盈眶,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递给清润:“这是父皇给我的锦囊,让我必须执行,可是......我实在不忍!”
打开锦囊拿出字条的那一刹那,清润的眼睛好像被重伤了,眼前一片漆黑,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字条上,赫然写道:江山稳,除言律。
言松高瞻远瞩,言律毕竟当过大将军王,驰骋沙场数年,积累了一定威望,他将是言禛的绊脚石。若要以绝后患,只有输掉他。
“言禛,你不该给我看!”她的心在颤抖,他时至今日才明白帝王心多么狠多么无情。如今言禛登基为帝,他的心会变吗?不,言禛能把这绝密给她看,对她是百分之百信任。
“含怡帮了我,我知道你答应她不伤害言律,我不想让你食言。”他顿了顿,将纸条连带锦囊投入了火盆之中,“更何况,我知道他一时昏了头才会......就当我从未看过这封遗诏。”
清润红了眼眶,感动地向言禛跪下:“臣妾替含怡多谢陛下恩典。”
他扶起了清润,为难道:“我只能饶他一命,亲王之位他想都不要想,可是母后那边该如何交代呢?”
“只要言律活着,就是对太后娘娘的最大安慰,我已经给他找了一个好去处。”她伏在言禛耳畔,“但在此之前,我一定要言律知道谁才是害死含笑的恶人。”
祥安宫里被扯满了经幡,自那日遇鬼之后,太后已经请道士做了三场法事来超度含笑。可太后仍是在睡梦中梦见含笑和含怡来向她追魂索命。她被折腾地精神皆惫,脸色苍白地躺在床榻上,用被子蒙着头。
宫人们匆匆来报,皇后娘娘求见。
太后跟炸了毛一样,立刻抓住沐绮的手臂:“快给哀家上妆,哀家决不能让那个女人看见哀家这个样子。”
与此同时,言禛派谨慎将言律押来,岂料言律依旧意气用事,对言禛恶语相向。言律双手被反绑着,用不屑的眼神瞪着言禛:“成王败寇,我没什么可说的,要杀便杀!”
“你倒是有一身傲骨!”言禛肯定地拍了拍这个名义上的亲兄弟的肩膀,“可惜你这一身傲骨用错了地方,你想死的痛快,朕偏偏不允。”
“那你还想怎么折磨我?”他呵斥道。
“你不是耿耿于怀含笑的死,听信令狐清娴的一面之词对清润怀恨在心。”言禛转动着大拇指上那个陪伴了他多年的祖母绿扳指,“朕今日就让你明白,谁害死了你最爱的人。”
行至祥安宫前,言律不经意间停住了脚步,他心中浮现了一个可怕的想法,却问道:“你带我来母后宫里干什么?”
言禛不语,愣是让谨慎把言律押了进去。
此时清润已经进入殿内,谨慎把言律按在祥安宫殿门上,让他竖起耳朵听清楚。
太后满头珠翠,身穿太后朝服,霸气地坐在祥安宫正殿的凤椅上。
清润先给太后行了个大礼,然后坐在了首位,她环顾四周,嫌弃地捂了捂鼻子:“太后娘娘这宫里香味太重了,还有这么多经幡,您在为谁超度?”
“一个故人而已!”太后轻描淡写道,“今日皇后怎么想起来哀家这里,皇后有这闲情逸致,还不如好好想想该用什么方法笼络住皇帝的心,毕竟后宫的女人就如同花朵开完一茬又一茬。”
“臣妾的事儿,就不劳太后费心!”清润朝她一笑,“臣妾来此,只问太后一事,望太后能如实相告。”
“你要问哀家什么?”她理了理衣袖,表情很淡然。
“含笑是谁逼死的?含怡又是谁害死的?”清润故意抬高了音量,生怕殿外的人听不懂。
在门口趴着的言律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他惊恐地望着一脸严肃的言禛,言禛朝他点点头。他又认真听殿内的声音,生怕漏过一个音节。
“你都知道了,哀家也不瞒你了!”太后表情很淡然,“她们两个的死,都是我的手笔,那是因为......”
清润忽然起身走向一边走向殿外一边沉声道:“太后不必跟臣妾解释,您还是想想该如何向言律解释吧!”
清润走出殿门的同时,一身破衣烂衫的言律失魂落魄地走了来。言禛扶着清润走到院子里,清润热泪盈眶地望着言禛:“明天,我想去看看含笑,让言律也来!”
“我已经写好了赐婚圣旨,想来这个归宿对十弟已经是极好的了!”言禛和清润漫步着离开了祥安宫。
太后见事情败露,便跑向儿子,凝视着儿子空洞绝望的眼神,她想向儿子致歉,可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言律自言禛把他带入祥安宫,已经猜到了大半,心里做足了准备,可亲耳听见母亲亲口承认心里还是无法接受。怎么办?罪魁祸首竟然是自己最亲的母亲,若凶手是旁人,他早就把她挫骨扬灰,以告慰含笑含怡在天之灵。
他好似被抽干了力气,滑落到地上,抱着母亲的裙摆,眼角泪水奔流而下:“母妃,你告诉我一句实话,含怡还在人世吗?”
皇太后不语,只愧疚地摇摇头:“母妃不知道你那么爱那两个丫头,母妃也很后悔,母亲只想给你找一个高门妻子,让你的前途顺利些。儿啊,母亲对不住你!”
言律抱着母亲的裙摆嚎啕大哭,事已至此他还能如何呢?
言禛和清润一路漫步到龙延殿,帝后二人十指相扣,沿途的宫女舍人见帝后二人这般恩爱都羡慕不已。言禛要去处理朝政,不舍地松开清润嫩滑的玉手。
“晚上等着朕,朕已经想好昨天那棋局如何下了!”他轻笑道,进了龙延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