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小厮目光呆滞,像是得了命令似的,转身打开大门便进去报信。没一会,就见一位身着长襟窄袖之人急步而来,这人头上綰着一顶黑色小帽,身着一身驼色棉衣,看了看檀崶尊者和齐孛儿二人,便低身抱辑说道:“见过二位师父,我是此宅的管事之人,诨名姓田,不知二位该如何称呼,今日到我府宅有何指教?”
齐孛儿抬手还礼说道:“我和我家师父云游路过此地,看见贵宅有病气缠绕,久久不散。特此过来查探一番。若是家中确有病重之人我等略通医术,有在下相助之处,必当尽力而为,也是我们修行之人应当本分。”
那田管事听闻此言,赶忙抱辑说道:“在此先谢过二位师父了,我家确有一位病人,乃是我家二小姐,前段时间得了一种怪病,迟迟不愈,我家主人访遍城中名医,也不见什么起色。今日二位师父若能帮我家小姐渡过此劫,我家主子必定感激不尽!”
檀崶尊者挥挥手,淡然说道:“无需多言,前面带路吧。”
这位田管事连忙侧身,请檀崶尊者和齐孛儿入内。
三人穿过宅门风厅,沿左边长廊步入院内。只见这礼部大人的府宅院内宽阔,共有前、后、西面三进院落。园中西北角种有一株松柏,地上是一些干枯苍黄的苔藓杂草。
眼下天气阴冷,此时虽然午时刚过不久,但走在这园中,齐孛儿时时感觉到一股阴冷之气。他抬头看了看这房屋走廊,看的出这宅院主人也是不俗之人。这走廊屋檐之下雕花的都是些锦鲤戏水、莲叶波动之图,不似寻常人家都是些牡丹、麒麟、梅竹之类。
穿过走廊,拐了几拐,便来到后院,这后院园中放有一香炉,丫鬟时不时的将炉中香灰盛入一铜盆,然后端入房内。
檀崶尊者问道:“为何在园中供这香炉?”
那田管事答道:“我家小姐重病久久不见好,初始我家夫人为了小姐的病情去山上求愿,路上遇到一道姑,说是我家小姐被邪气缠身,需到她的坛舍之中请一尊香炉,每日用燃香的香灰搽拭一遍小姐的身体,可以暂且保住我家小姐的性命。我家夫人便如此照做,尚且有点疗效。请二位这里稍待,容我前去禀告我家主子。”
檀崶细细端详了那香炉半许,抬头对齐孛儿说道:“你可看出这香炉有何不同之处?”
齐孛儿看了看那香炉,炉身不高,外表用黑色颜油涂过,四角铸有风铃挂件,炉内插有7只檀香,炉内香灰呈灰白色。不解说道:“弟子眼拙,请尊者指点。”
檀崶说道:“自古佛道修行,以香为信,向天地鬼神通达,而燃香之炉多数是用石质或者青铜之质,喻为取天地而生。可是你细看这香炉非石非铜,还在四角悬挂轻铃,容易引邪。这不是普通香炉,方才我在外院看见此宅有邪气飘散,心中疑闷,如此看来,就是这香炉的问题。”
檀崶尊者方才言罢,便听见有匆匆脚步踏地之声而来,转眼看去,便见刚才那位田管事跟随一位男主而来,想必这位男主就是礼部大人了。
这田大人见过二位之后,便说:“微人田,乃是此宅之主,见过二位高人。”
檀崶说道,“带我等先去见过病人吧。”这田大人带檀崶二人走进里堂,只看屋内药味浓重,窗沿之上用黑布遮挡,不见阳光,又在屋檐之上贴着几道符咒。
走进看见有一女子躺在病榻之上,齐孛儿细看这女子面色发白,气息微弱,便请丫鬟翻了翻这女子的口部和眼部,只见这女子嘴里发黑,眼白有血。
“哎,果然又是作祟。”檀崶心想,老夫原本想着为冥影之事游走人间,今日所见这两等异事又不像冥族之为,看似中了五行阴阳邪术,难道其中有何关联不可?
这田大人忧急的说道:“方才听我家管事之人,说二位高人有法可治小女病疾,不知二位有何高策?”
齐孛儿问道:“可否说说贵家千金如何发病?”
“上月初一,月半时分,小女难眠便起夜准备习画,丫鬟在旁伺候。突然听见外面传来凄厉嘈杂之声,我家小女好奇,便开窗察看,谁知被一股夜风吹过,便一睡不起,昏沉如此,不见起色。”
“那位伺候的丫鬟呢?她也如此吗?”齐孛儿问道。
田大人又言:“那丫鬟也不知何故,自那夜之后,时常清醒,时常愚痴不语。”
檀崶听此不语,过后说道:“我二人虽男女不便,但还请为贵千金把脉一试”。田大人随手一挥,丫鬟便递上丝帕请二位隔物把脉。
檀崶隔着丝帕,两指在丝帕之上按摸几许,又看了看病人的饮食药物。转身说道:“大人莫慌,你我今日有缘,我等可治此病疾。只是需要贵宅之人行些便意。”
那田大人听闻此言大喜,连忙低头双手贴胸,说道:“若两位高人能救小女,田微人自当重谢,感恩涕尽!”
檀崶尊者抬了抬手,问道:“你先需回答老夫几个问题,为何在这房屋之内贴着符咒,你园中的香炉从何而来?”
“高人有所不知,小女自发病之后,一直昏沉不醒,我等遍请名医,皆束手无策。内家夫人心急,便去山上准备吃斋念佛,求愿医治。谁知在路上有一道姑拦下内家的车驾,说是我家小女乃是邪物缠身,常人医药皆不管用,需请回她坛舍的一尊香炉,方可续命。内家夫人灼急,便依言请回了这尊香炉,那道姑又给了几道符咒,嘱咐需将此符咒贴于小女内房屋檐之下。说来也奇,我等照办之后,小女每日还可进些清水稀粥,略微有些好转。”
听此经过,檀崶尊者皱眉不语,从怀中取出八卦掌仪,对田大人说道:“老夫为贵家千金疗治,不愿被人叨扰。请尔等侍从退出屋外三丈之外,屋内只留下你我三人即可。”
那田大人一声命下,屋外的管事和众多仆人皆屏气不语,默然退守外院之中。
檀崶尊者对齐孛儿说道:“老夫等会施法治病,你要见机行事,若有异物现行,须定将它擒获!”
齐孛儿说道:“尊者安心,弟子自幼习法,略微懂得一些妖邪之事,弟子自当尽力!”
说罢那檀崶尊者手持八卦掌仪,又用无丝浮尘手柄在八卦掌仪之上画着符咒,嘴中喃喃自语,只见那八卦掌仪上浮现出一悬空小人,那小人全身发光,手持剑柄,在八卦之上静止站立。
檀崶尊者手指一指,那小人便跳到病人的卧榻之上。那小人像是发现了什么,径直在病者的头部挥剑跃动,好像在斩杀何物似的,刀光剑影,十分激烈。
不一会,便看见病榻上的女子鼻腔之内冒出一股恶臭黑气,那女子突然翻身呕吐,吐出一口黑血,也是带有阵阵恶气。
见此情景,齐孛儿赶忙念咒,只见齐孛儿腰间那“炼刃”之器,紧随那团黑气,将那团黑气在屋内斩杀几许,便有一团青光自剑柄发出,缓缓将那团黑气吸入剑柄之中。
此时病榻上的女子发出了微弱的呼吸之气,方才田大人看见二人施法十分诧异,这会听见女子的呻吟之声,赶忙过去扶起女子,轻声问道:“墨儿、墨儿、爹爹在此,你看看爹爹...”
那女子抬眼,缓缓回答道“父亲,我这是怎么了?墨儿为何如此困累?”
檀崶轻声说道:“贵主不用担心,贵千金如今已无大恙,再过半日便可缓缓醒来。只是多日没有进食,身体虚弱罢了。你只需准备一些清粥小菜,待病者醒来时,缓缓喂下即可。我这里写一服良方,需用10岁之下的童子之尿液为药引,照方抓药熬制,无需多日,贵家千金便可痊愈。”
那田大人感激不尽,当即跪在地下,对檀崶和齐孛儿行李致谢,又言:“小女恶疾多日,命不久矣,多亏二位出手相救,才免了这场惨痛。田微人在此大恩谢过!”
齐孛儿赶忙扶起。说道:“贵主不用如此,我等修行之人,本就是秉济善之事而为。只是如今还有一事,你须将那园中的香炉交予我二人处理,不可在此摆放了。”
田大人不解,“为何二位高人对那香炉如此介意?可是那香炉......?”
檀崶收起浮尘和八卦掌仪,说道:“说与你知也无妨,那香炉不是普通香炉。此香炉焚香之时,四角风铃飘动,有招邪吸气之术。若是家中有身体孱弱之人,用此香炉供奉,看似求神求福,其则吸纳四周妖邪之气,伏在孱弱之人体内,用人身之气来孵养妖邪,实在可恶!今日我尔等要带走这邪物,不能再为祸世间。”
那田大人诚惶诚恐,赶忙说道:“若真是如此,还请二位费力。田微人不知,竟和家内将这等怪物安置在家中,差点害了小女!”
檀崶尊者和齐孛儿来到院内,又细细看了看这香炉,檀崶对齐孛儿一抬眼,齐孛儿便从腰间取出一紫色小囊放在地上,那囊上绣着一些奇异的符号。
只见齐孛儿站在原地,双手拇指和无名指相扣,两手相对并行,口中喃喃念着咒语,没一会那香炉开始移动,突然腾空一跃,左右旋转了数圈,越转越小,最后跳入到那紫色小囊之中,齐孛儿将那紫色囊袋又重新放入腰间,好似轻便无重似的。
那田大人看此情景,对檀崶和齐孛儿又是感恩,又是各种浮夸之词,又是要管事送上金银之物,而檀崶尊者转身便要和齐孛儿离去,只言“修行之人,无须世俗缠身。”那田大人和管事在身后送谢,遥遥几步,竟不见了二人的踪迹。
檀崶二人离开田宅之后,齐孛儿内心莫然有一股怨恨之气,他转身对檀崶说道:“方才尊者不知有何感悟,弟子自幼习武学法,常听父辈之人说起妖邪之事,但从未像今日有愤慨之情。尊者可知,这是哪里的邪术?”
檀崶尊者面若无常说道:“昔日洪荒之时,万物初始,世间阴阳五行乱行,生出了一些灵气修行之物。这些修行之物若是被良人得到,念法修炼,便可造福达人。若是被邪魔得手,便会炼化成器,用以吸取万物之气,实为邪物。这邪物看似伤人,但却不像冥界之用。老夫刚才查看,细看下来,这邪物上没有冥界一丝气息。可是若不是冥界所用,倘若真是人间有人炼化此物伤人,才最为忧患!”
齐孛儿说道:“方才弟子收了这邪物,不知为何心中升起一股哀恨之情,不能平息。待弟子默念心法,不可使魔障缠身。”
檀崶尊者点头说道:“也好,你我修行之人,切不可被魔障反噬,毁了自身修为。如今时辰不早了,你我安置一番,今夜去皇城看看,看那流言所说的太监之事,孰真孰假。”
齐孛儿说道:“但听尊者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