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前面突然出现一个人影。他认出,是余一平,心一惊,想和她分开一些,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她依然紧紧地依偎着他,勇敢地直视着余一平向他们走来。余一平走上前来,眼睛充满仇恨,李斌良忽然发现,他的手中紧紧抓着一把闪亮的尖刀,再往他的脸上看,他忽然变了,不是余一平,而是那个杀手,他冲自己狞笑着……
一着急,他啊地叫了一声,突然醒来了。
杀手从眼前消失了,李斌良睁开眼睛,却再也想不起杀手的模样,但是,他却有一种感觉,自己认识这个杀手,见过这个杀手……
李斌良回味着刚才的梦,不知到底意味着什么。按弗洛伊德的理论,梦是人潜意识的反映,如果真的能剖析,都会在生活中找出依据来。
他还想重新做刚才的梦,倒不是想看清杀手,而是重温刚才梦中的温馨和甜美……算了,真是做梦,她是别人的妻子,这样是不道德的,不要再想了。明天回家,一定要回家,和妻子好好谈一谈……睡吧……
可是,他睡不着了,楼外面一阵吵嚷声传进来,接着声音又进了办公楼,进了走廊。有人骂,有人叫:
“打,给我打,往死里打……”
“我操你妈铁昆,老子早晚宰了你……”
……
李斌良从床上跃起,急忙穿上衣服奔出去。
15
在值班室门外,几个汉子正在对地上一个滚着的人大打出手,边打边骂,两个值班的弟兄拉都拉不住。李斌良冲上去,帮着民警把几个打人的汉子一一拉开,才发现其中居然有铁昆和铁忠。他气得使劲搡了铁忠一把:“你干什么,你是不是警察?”
铁忠看看李斌良的脸色退下去了,铁昆却根本不理会,继续又踢又打:“妈的,瞎眼的东西,也不看看是谁,敢跟老子作对,胆肥了你……”地下的人已经满脸满头是血,他仍在打着。
李斌良气坏了:也太不像话了,到了公安局居然还公开打人,而且,这话还话中有话。妈的!他大叫一声:“你干什么……”拉住铁昆的手臂猛地一抡,一下把他抡出两米外,差点摔倒。铁昆火了,冲上来照着李斌良就是一脚,李斌良闪开,旁边的几个汉子要动手,两个值班弟兄急忙冲上来阻拦,也挨了几下拳脚,李斌良真的火了,大吼一声:“你们要干什么,再动手我不客气了!”这才把他们镇住。
铁昆虽然住了手,但仍然不罢休,手指着地下被打的汉子大声道:“打他怎么了,没打好人!他是凶手,是罪犯,他要杀我,瞧,他把我打的……”
铁昆说着把外衣脱下,露出膀子红肿之处:“我正在打电话,他突然从后边冲上来,一棒子差点打碎我的脑袋,要不是我的弟兄来得快,我就完了……”
李斌良这才认出,地上的汉子是毛沧海的那个黑脸弟弟,他已经被打得起不来,倒在地上呻吟着,口里还在骂着:“铁昆……我要杀了你……你等着,我……早晚……杀了你……”
铁昆更得理了:“你们听见没有?他要杀我,他是凶手,看你们怎么处理吧!”
这时,值班的秦副局长听到声音从楼上走下来,看到眼前的情景皱起眉头。听完事情经过之后,脸色阴沉着对铁昆道:“他杀你他偿命。你为了防卫,可以制服他,那没毛病,可你已经把他带到公安局,怎么还打人?!”
铁昆瞪着秦副局长,似乎想顶他几句,可终于还是忍住了:“反正,他是凶手,我给你们带来了,你们怎么处理他吧。我打错了,我负责,可他杀我,你们怎么办?”
秦副局长:“怎么办,他杀人自有法律处罚,可不许你私人报复!”他看看李斌良,大声说:“看着了吧,马上着手办。加大力度,尽快把事实查清,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
完了,这个晚上又完了。李斌良马上打电话调人,先把毛沧海的弟弟送到医院检查治疗伤情。当把他往外抬的时候,铁昆揉着膀子凑上前,对已经昏过去的毛沧海弟弟冷笑着道:“小子,实话跟你说,毛沧海就是我杀的,能怎么样?你他妈的不老实把你也杀喽!小子,等着蹲大狱吧!”
说完还瞅了李斌良一眼。
妈的,他这是……
李斌良气坏了,却无可奈何,只能瞪着他。铁昆也不示弱,盯着他的眼睛冷笑。还是秦副局长走上来,一把拉开铁昆:“你干什么?是不是没事找事?还市人大代表呢,怎么一点法律意识也没有?”
铁昆这才改变脸色,哈哈笑起来:“啊,我这是开玩笑,气气他,妈的,他真把我气糊涂了,我正打着电话,还不知咋回事呢,他在后边就一棒子,要是正一点,我就完了……”
秦副局长对李斌良一挥手:“快点,马上给他们做笔录!”
李斌良亲自对铁昆一伙进行询问。事实很快查清了。这回,铁昆确实是受害者,他正在打电话时,冷不防挨了一棒子,要是躲得慢可能脑袋开花,这不但有他手下的证明,还有几个过路人的证明。
但是,从事件发生到现在已近两个小时。李斌良问铁昆这段时间里在干什么?为什么才把人送来。铁昆愣了一下,满不在乎地说:“没干什么,他打完我要跑,我们抓他来着,抓住后又带回去问了问,看他有没有同伙!”
李斌良明白了,也更火了:“你是公安局还是法院?抓住了为什么不马上送来?你们有什么权力讯问?你们是怎么问的?是不是打人了?告诉你,你已经犯了法,凭这些,我可以拘留你!”
铁昆冷笑一声:“那好,你拘留吧!”还把双手伸了出来让李斌良戴手铐。李斌良明白,自己不能怎么样他,气得要命。铁昆乐了,得意地对他道:“李教导员,您可别忘了,我可是受害人,他是凶手,你别站错立场!”
“妈的,咋没打死你!”李斌良心里暗骂,可嘴却不能说出来。
铁昆离开时,又对李斌良说:“告诉你们,人是我给你们抓来的,他是凶手,是杀人未遂。谁要包庇他,我可不依!”
李斌良没理睬他。又去医院了解毛沧海弟弟的情况。
毛沧海弟弟缓过劲来,两个弟兄已经给他做完了笔录。他对打铁昆的事供认不讳,还说要杀死他。李斌良进屋时,他还躺在病床上叫着:“好汉做事好汉当,我就是要杀了他,杀了他,我早晚杀了他……”而且一口咬住不放。再问他,他又骂起公安局来:“都怪你们,他杀了我大哥,他是凶手,你们为什么不抓他?都三个多月了,你们不管,我就自己来,我要给我大哥报仇……铁昆,我早晚要杀了他……”
如果真是这样,他真是杀人未遂。
可是,李斌良却被毛沧海弟弟的话深深刺痛了。他想起自己对他的承诺,可已经三个多月了,案子仍然没破,这能全怪他吗……
16
铁昆和毛沧海弟弟的案件又让李斌良忙了小半夜,但他没有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第二天一上班,他就找到秦副局长,接着又和秦副局长到了蔡局长办公室。
没等他开口,两个局长都问了他和铁昆沟通的情况。他没有隐瞒,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秦副局长听完鼻子哼了一声,想说点什么,最后还是忍住了。
蔡局长皱着眉头,不满地说:“你这样做合适吗?让你去道歉,去沟通,却弄成这个样子。你这简直是当面指认他是罪犯,这太过分了吧。”
李斌良坚定地说:“我不觉得过分,我认为,他一定和这起案件有关联,当然,他没有亲自杀人,可他极有可能是背后策划者。不然,怎么解释金岭那两个电话?我提议,应该马上派人去金岭,进一步进行调查,尽最大努力查出线索,抓获杀手。我有一种感觉,那杀手就在金岭。最起码,那里有他的落脚点!”
两个局长沉默一会儿,最终同意了李斌良的意见。
为了保密,蔡局长和秦副局长让李斌良自己挑选可靠的人带着。李斌良挑了吴志深和沈兵。
秦副局长鼻子又哼了声:“你可真会选人,一个副大队长,忠诚可靠,一个是武术教官,武功高强,那队里只有胡学正主持工作了?!我看是不是换一换,让胡学正去金岭,让吴志深留下来主持工作,他在队里的威望高一些!”
可是,李斌良不同意,秦副局长只好依了他。
临行之前,李斌良用电话找到梅娣,约她出来到一个僻静的地方,再次询问她那个疑为杀手的嫌疑人体貌特征。梅娣说的还是和上次差不多,只觉得那个人三四十岁,身体虽然较瘦,但很强健,很敏捷,很有力。对其相貌,只记住一双发着冷光的眼睛,别的都说不清了。也许是已经熟悉了的缘故,说到这里,她居然用开玩笑的口吻对李斌良道:“我们感兴趣的只是客人的钱包,而不是他的脸,那对我们没有任何意义!”
李斌良对妻子和女儿食言了。当天晚上,他没有回家,而是带着吴志深和沈兵登上了去金岭的列车。
17
这是李斌良第二次来金岭了。
天下公安是一家,当他们赶到金岭公安局刑警大队时,尽管他们正全力侦破一个重大绑架敲诈案,可接到求助,依然义不容辞地尽力协助。同时,金岭刑警们也对这起案件始终未破感到惊讶,也为李斌良坚韧不拔的精神所感染。他们专门调出一个中队协助李斌良一行开展工作。
李斌良对如何工作有了几种打算:一是从人口调查入手。看当地有没有作案嫌疑人,重点是流动人口,还可以按年龄划个线,也可以按梅娣提供的大致体貌特征来调查。但这规模太大,效率太低,也缺乏把握性。这条基本就否了。二是从电话入手。如果这个杀手真的住在金岭,肯定和铁昆有电话联系,这应该比前一条途径要有效得多。只是,既然铁昆已经受了惊动,那么,他一定会把这情况通知杀手,而且,也可能是用公用电话,这查起来虽然也有较大难度,但与第一条途径比较起来,还是集中得多,也省时省力得多。
金岭刑警大队采纳了他的建议,立即与电信部门联系,提取近一个时期的电话记录单。可电信部门每天通话几十万次,谈何容易?李斌良灵机一动,通过电话,让宁静与本市电信部门联系,提供本市所有公用电话亭的号码,并与这边打去的电话核对。这样,经过电信部门的查找,终于提供了一个大致的记录。
记录上表明,从昨天晚上到今天早晨,金岭共有十二个打到李斌良所在的市的公用电话,其中两个引起李斌良的注意:一个是在他与铁昆谈话后不久打的,另一个是在今天早晨,也就是他们来到这里之后不久打的。再一查,这个电话就设在金岭最为繁华、来往行人最多的商贸大厦门外。
凡是刑警都知道,罪犯的行动是有规律的,何况金岭繁华场所的电话并不多,最繁华、人流量最大的就是商贸大厦。如果这两个电话真是杀手打的,那么真选择了好地方,因为人多,就有了掩护,即使被发现,也容易逃走。
立刻监视这个电话亭。
为避免遗漏,金岭刑警大队对另外两处来往行人较多的电话亭也进行了监控。
在商贸大厦电话亭四周,埋伏了五名金岭刑警,加上李斌良、吴志深和沈兵,一共八人。他们有的装作顾客,出入大厦内外,有的装成小贩,在大厦外摆摊,还有的埋伏在附近停着的车里。
李斌良就藏在车里。他眼睛盯着电话亭,对每一个前来打电话的人都不放过,特别是二十几岁到三十几岁的男人。可是,一上午过去,没发现任何可疑迹象。
中午吃饭的时候,他灵机一动,给胡学正和秦副局长、蔡局长分别打了电话,告诉他们,自己已在金岭取得重大突破,关键看今天晚上的行动,而具体什么情况,又闪烁其词,然后就把电话撂了,把手机和传呼也都关了,同时指示吴志深和沈兵关掉手机和传呼。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种种迹象已经表明,在本市公安局确实有内奸,这内奸不是铁忠,因为有很多情况他不知道而杀手却知道了。因此,这个内奸隐藏得较深,也可能有一定的地位,甚至可能就是自己身边参与破案的人。这是引蛇出洞的办法。
李斌良这么想着,蔡局长、秦副局长和胡学正三人的面孔一个个在眼前闪过。在李斌良的心目中,这三个人的面目都有些模糊,虽然都是身边人,可总觉得看不清他们的面貌,都有什么东西遮挡着他们的真容,让人摸不透……但是,真是他们三个中的一个吗?如是他们中的一个,又会是谁呢?真难以置信,他们怎么能和一个杀手勾结在一起呢?
李斌良猜想得真没错,胡学正放下李斌良打来的电话后,很快出现在蔡局长办公室。
正巧,秦副局长也在蔡局长办公室,他们是接到李斌良的电话凑到一起的。胡学正一进屋就用他惯常的声调道:“正好,两位局长都在,我现在向你们辞职!”
蔡、秦一怔,互相看了一眼。秦副局长一皱眉头:“你添什么乱,到底怎么了?!”
胡学正冷笑一声:“怎么了?我还是不是刑警大队副大队长?为什么有些事瞒着我?”
秦副局长明知故问:“什么事瞒着你了?”
“你们还装糊涂?”胡学正的声调里充满了委屈:“李斌良和吴志深到底干什么去了?为什么不告诉我实话!?”
秦副局长:“不是跟你说了吗?他们外出办一件治安大队没办明白的案子,由你在家主持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