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依见了李老爷,与他闲聊了几句,报上姓名户口,然后说道:“不知李小姐如今可在?请她出来,我们互相切磋一下,听说小姐琴艺高超,我恐怕还不够资格做她的老师呢!”
李老爷听依依夸赞自己的女儿,忍不住哈哈大笑,抚着须说:“凌姑娘过谦了,小女的琴艺并不像外间传言的那么好。”转头对身边的丫鬟说,“你去叫小姐过来,认识一下她的新老师!”
依依略显羞惭的笑着,还不知谁高谁低呢,这么快叫老师了。待会儿要是弹得不比李小姐好,那可就丢大了!依依正想着,却见李小姐莲步轻移,款款的走出来,眼睛不由得一下子直了……好一个“林妹妹”啊!大家还可记得《红楼梦》里对林黛玉的描写?“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泪光点点,娇喘微微。闲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活生生就是眼前这个李家小姐的写照!
依依心里暗叹:“果然是绝代佳人啊!连我身为女人都忍不住要赞叹!”
李小姐见依依这样赤裸裸的盯着自己,即使是个女子,都感觉不好意思的脸红起来。她的侍女抱着一把古筝跟在身后,连声说道:“老师怎的这样看着我们小姐?忒没礼貌了些!”
李小姐轻声斥道:“去,没你说话的时候。”那侍女便讪讪的噤声不语了。
李老爷站起来,笑眯眯的走到自己女儿身边,十分疼惜的说:“文殊,你与这位新老师交流一下,看满意不满意?”
文殊小姐轻轻颔首,果然是大家闺秀的做派,柔声说道:“知道,爹爹。”
“那你们在这里聊,我还有事要出去!”李老爷说,回头又对依依笑道:“凌姑娘也请尽兴!”
“李老爷慢走!”依依站起来笑着送他。
送走了李老爷,两个女子又互相打量起来。文殊小姐问:“怎么称呼老师?”
表面上看,两个人的年纪其实也不相上下,依依呵呵笑道:“你就叫我凌秋好了。”
“凌秋姐姐。”文殊小姐对她微行了个屈膝礼,笑道:“不知道凌秋姐姐可否弹奏一曲,让文殊欣赏一下?”说着叫侍女置好古筝,又搬了凳子。
依依爽快的点了点头,在筝前坐下。她看着文殊小姐那风华绝代的容颜,便想起了《红楼梦》里的几首词曲,右手缓缓拨动了琴弦,仿佛流水淙淙而来……
“一个是阆苑仙葩,
一个是美玉无瑕。
若说没奇缘,
今生偏又遇着他。
若说有奇缘,
如何心事终虚化。
啊……啊……
一个枉自嗟呀,
一个空劳牵挂。
一个是水中月,
一个是镜中花。
想眼中,
能有多少泪珠儿?
怎经得秋流到冬尽,
春流到夏。
啊……啊……”
一首《枉凝眉》,弹得文殊小姐两行泪哗哗的落下来,好久才止住了泪问:“姐姐弹得是什么歌曲?以往却从未听过。这样的动听,这样的幽怨……”
依依眨了眨湿润的双眼,微笑道:“这首歌叫《枉凝眉》,是我行走四方时听别人唱的,因为觉得好,就记了下来。文殊小姐要是喜欢,倒是还有一首,叫《葬花吟》……”
“姐姐快快唱给我听!”文殊小姐迫不及待。依依便拨动琴弦,空灵遥远的乐声又再传来:
“花谢花飞飞满天,
红消香断有谁怜?
游丝软系飘春榭,
落絮轻沾扑绣帘.
一年三百六十日,
风刀霜剑严相逼.
明媚鲜妍能几时,
一朝漂泊难寻觅.
花开易见落难寻,
阶前愁煞葬花人.
独倚花锄偷洒泪,
洒上空枝见血痕.
愿奴胁下生双翼,
随花飞到天尽头.
天尽头,
何处有香丘!
未若锦囊收艳骨,
一杯净土掩风流.
质本洁来还洁去,
强于污淖陷渠沟.
尔今死去侬收葬,
未卜侬身何日丧.
侬今葬花人笑痴,
他年葬侬知是谁?
天尽头,
何处有香丘!
试看春残花渐落,
便是红颜老死时.
一朝春尽红颜老,
花落人亡两不知!”
……
一曲唱完,屋里的人久久没有动静!依依回头看,文殊小姐早扑在桌子上无语凝噎,哭成了泪人儿。是不是这样的歌曲太贴近她们这些大家闺秀的生活,所以很是有些共鸣?依依也忍不住叹息,走到文殊小姐身边坐下,轻声说道:“文殊小姐,这两首曲子还请不要外传?”
这样好的曲子为什么不能外传?李文殊好奇的抬起头,拿手帕沾了沾眼角的泪水,问道:“为什么?”
“若小姐怜我,曲子不要外传,外传便说是小姐所作。”依依说。
“不解。”
“怕这两首曲子给我带来杀身之祸。”
“何解?”李文殊蹙起两道罥烟眉,越发的不理解。若这曲子带给她祸患,可也会带给我祸患?
依依笑道:“我以前在别的地方住时,最喜欢弹琴唱歌,那些认识我的人听见曲子就可猜到我,后来我结了仇家,只好远走他方。我不想我的仇家循着我的曲子找到我。”
“原来如此!”李文殊了然的点点头,“姐姐放心,文殊自当为姐姐保密,也会叫下人守口如瓶。”
说着吩咐她的侍女,“烟儿,快叫人在西厢房收拾一个屋子出来给凌秋姐姐住,要靠近我的屋子的。”
“是,小姐。”名唤烟儿的侍女便退下了。
李文殊才回头对依依笑道:“姐姐住得近点,我们就可多多走动。姐姐不但琴弹得好,歌也是唱得那么好,定要向姐姐好好讨教才行!”
依依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说道:“有幸成为文殊小姐的老师才是我的造化!”终于有了落脚的地方,她暗暗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