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烨的马车远远的驶出这个山谷之后,刚才得到小德子传话的将领下令继续装填弹药,并再次点燃了火种。
躲在暗处的楚易自然做好了准备,手势一下,对准各自目标的护卫纷纷将利箭射向了炮手。你不仁我不义!面对剧变的将领见手下一个个中箭倒下,却找不到射箭的人,慌忙拔剑自卫,四处搜寻。
楚易双眼一眯,嘴角扬起冷笑。就留下他一个人去给皇帝报信吧!接过护卫的弓,拉起一个优美的弧度,却故意射向那将领的肩膀。
玄烨带着依依回到暂时扎下的营房,两人坐下休息。一时的激动又引起了连串的咳嗽,玄烨满面不健康的潮红,额头泌着细汗。
“怎么忽然咳成这样?”依依轻拍他的后背,眼睛却询问的望向小德子。小德子苦着脸说道:“娘娘您被掳走之后,皇上每日寝食难安,不久就患了风寒,吃了很多药也不见好。太医说,皇上这是郁结在心,思念成疾。这两日还算好的了。”
“我没事。”迎上依依担忧自责的目光,玄烨微微笑道,仿佛只要她在身边便满足了。
“都病成这样了还说没事。”说着便要掉下泪来,伸手抚上他日渐消瘦的脸颊,微微叹息。
“只要你在我身边很快就会好的。”玄烨握住她的手,笑得像孩子。
这一刻,依依真的不忍狠心离开他。好像一切又回到从前,两人惺惺相惜,互敬互爱。
外面响起一声传报,随即便见那个被射伤肩膀的将领跌撞进来。
“怎么回事?”玄烨猛地立起,脸色大变。
“回皇上,所有炮手都……”那名将领捂着伤处,不忍说下去。
“到底怎么了?”依依也急起来。她认出了将领肩膀上的箭羽,是属于鹿隐山庄的。楚易不是奢杀的人,若不是那帮炮手威胁到鹿隐山庄,他绝对不会下令射杀炮手!难道……玄烨根本不想放过鹿隐山庄,在我们离开后命炮手继续放炮,誓要夷平山庄吗?
“不知从哪里放出的暗箭,所有炮手都死了!”将领说着低下头。
“混账!这点小事都做不好!”玄烨气急,伸脚欲要踢他,被依依拉住,又猛然咳嗽起来,半晌才缓过气。
“你先出去拔箭清理伤口吧!”依依支走将领,回头惶惑的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你说他们不是乱臣贼子,不是的话怎么会射杀我的兵士?”玄烨还想掩饰真相,怒气冲冲的质问。
依依摇头,“楚易不是这样的人,若你们没有威胁到山庄,他决不会鲁莽行事!”
“你宁可信他也不信我?”玄烨咬牙,心中暗恨。
依依盯着他倔强的双眼,分不清他说的话。“我只知道楚易不会滥杀无辜!”玄烨往后一个踉跄,有气郁结于胸。依依苦笑,他这等于是默认了吗?自己为什么那么傻就相信了他会放过鹿隐山庄呢?他今日来除了要骗我回宫,恐怕不会轻易放过他无法掌握的那片净土吧!
“我真不应该相信你!”依依冷笑,转身就要出帐。玄烨急急拉住她的手,问道:“你要去哪里?”
“与你何关!”依依欲甩开他,却被紧紧抓住,只好言语刺激道:“我以为康熙皇帝爱民如子,谁知道竟会滥杀无辜!你刚刚还答应我放过他们,转眼便改变主意,食言而肥!什么君无戏言,是我太天真,才让你一次又一次的骗我!”
“啪”的一声,玄烨一巴掌甩在依依脸上。大家顿时都愣了,依依没想到他会伸手打自己,这是第一次。玄烨也没料到自己竟会气得甩手,惊惶的一下看着自己颤抖的巴掌,一下看向依依苍白的脸色,喃喃道:“我何曾骗过你!”
“你没骗过我,”依依仓惶一笑,“你承诺过,若果我在宫里过得不开心,你不会勉强留我,结果呢,我逃出宫禁你却紧追不舍,这难道不是骗我?”
玄烨脸上满是痛苦神色。虽然答应放她出宫,但是爱到深处,又怎么舍得她离开半步!她难道不知道我不能失去她,失去她就等于失去生命的意义?
依依继续指责,“就在刚才你还答应我,不会再对着鹿隐山庄开炮,一回头你就变卦!居然还说别人是乱臣贼子。岂不知官逼民反,他们是多么无奈!”
玄烨自嘲的笑了笑。身为皇帝又岂可任由不清楚的危机潜伏,而刚才也并未答应她不对鹿隐山庄开炮。
“我想我们的缘分尽了!”依依低下头,喃喃说道。玄烨却震惊的抬头看她,捂住胸口急剧呼吸。
“我想我来到这个世界本身就是个错误!因为,就算是我也不可能改变陈素衣的命运。大清皇帝和前明余孽在一起,如何听来都是一个笑话!就连你自己也不会相信,当你知道凌依依的真实身份是个逆贼,你还能对我保留一点点的信任?那段时间你每每在夜里惊醒,其实就是担心我会在什么时候对你做出任何伤害的事情。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后来你干脆借英吉利大使的事情躲避我。其实你根本没有办法相信我,不是吗?就算我再爱你,你也不可能对我百分百的信任!更何况,后来我真的做出挟持你的事情,怕是到现在你都无法释怀吧?”依依无奈的对他诉说道:“你可能真的还爱着我,但是没有信任为基础的爱,你觉得会有幸福吗?与其互相折磨,为什么不干干脆脆的放手,长痛不如短痛。”
玄烨又是一个踉跄,被小德子及时扶住,他不敢相信的轻声问道:“你真的要这样轻易放弃我们的感情吗?你所说的不信任我可以改,为了你我可以做任何的改变。”
“我心已死。”依依轻叹一声。
玄烨抚额,只觉得阵阵晕眩袭来。
“禁宫高墙也不是我向往的地方。”
“要怎样才能让你回到我身边?”玄烨几近乞求的问道,心中抽痛。
“太迟了。我已经厌倦那样的生活。”依依转身不看他,话语轻的彷佛飘着的羽毛。很多事情发生了就不可回头,因为无论怎么改变都不可能让两人回到从前的纯真。她提起脚步,艰难的走出大帐。
“依依!”玄烨惊唤,忽觉胸口一痛,一股腥咸涌出喉头,竟吐出血来,随即眼皮一翻,昏倒下来。小德子惊慌失措的扶住他,口口声声唤着:“皇上!皇上——”
依依硬下心肠,还未走到门口却听到小德子的惊呼,回头一看,玄烨的衣襟上沾了一片血迹,被小德子扶到竹塌躺下,似乎昏死过去。
不要!
“玄烨!”依依几步奔跑上前,“玄烨,你怎么了?”
“皇上风寒已久,又是郁结在胸,怕是一时气结才会吐血。”小德子双眼通红,几乎要哭出来,对着皇上又唤了几声。
“有太医随行吗?”依依赶紧问。
小德子点头,依依急道:“那你还不快叫他进来!”小德子这才恍然,跑出去叫太医。
依依抚上玄烨纠结的眉,一时又是心痛难忍,握着他的手轻声道:“你这又是何苦呢?”
玄烨似乎醒来,眼眉微张,扯起嘴角说道:“一切都只为你……”
太医随着小德子匆匆忙忙进来,切脉诊断,惊起一脸细汗。
“皇上怎么样了?”依依心急的问道。
“原本就风寒未愈,心有郁结,十分虚弱。再经这气急攻心,情况不容乐观。”太医吞了吞口水,好不容易才说了出来。
“什么不容乐观?到底什么意思?你是说他会死吗?”依依抓住太医的衣襟,早不顾淑女形象。他怎么会死呢?历史上的康熙皇帝是长寿帝王啊!
死字太医怎敢轻易说出来,听依依一句道破,惶恐的低头跪拜,“让老臣再看看。”说着拿出一包银针,小心翼翼的为皇帝施针。
“依依,不要离开我……”玄烨一口气顺过来,微睁着眼睛说道。
“我不离开,我不走!”依依紧紧握住他的手,双目湿润,为自己之前的莽撞懊悔不已。若不是自己为找借口离开,又怎么会把他气成这样!
忽然,一名侍卫未经通报闯进来,跪下急报:“启禀皇上,有叛军往这边过来。”
“天哪!”依依大惊。一定是之前的两声震天炮响把他们引过来的。现在玄烨病重在身,不能延误了医治,可要怎么躲过叛军人马?她在帐中踱了几步,忽然有了主意,上前握住玄烨的手说:“玄烨,你相信我吗?”
玄烨虽然迷迷糊糊,仍是张了张嘴,点头道:“你说罢。”
“我带你去鹿隐山庄,那里有你需要的医术和药材。我相信楚易不会拒绝的。你这些手下赶紧拔营,找个隐秘的地方躲起来。待风声一过,你的病好了,我再送你出山。”说着看进他迷蒙的眼睛,等待他的回答。
也许是为了要证明自己对依依的信任,以此挽回一局,玄烨点头,对小德子说道:“传令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