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皇历1789年,墨阑城。南宫家宅邸。
南宫修跪在堂前,身上穿着阑月的制式军铠。沈舒芸手里拿着一支竹棍,低垂着眼睛,一脸怒容。“你长本事了,这墨阑城容不下你了?”
南宫修没有说话,跪在那里,磕了一个头。竹棍打在他的脸上留下一块淤青。
南宫修再次将头磕在地上,又是一棍打来,沈舒芸从未打过他,做错了事,最多在这里被罚跪一个晚上。
一旁躲在后面的南宫奕偷偷捂住南宫婉的眼睛,不敢上前求情。
沈舒芸反复的抽打,直到最后竹棍断裂,沈舒芸置气的看着手里的竹棍说道:
“连你也跟我作对。”她将半截竹棍摔在地上,竹棍直接弹出了明堂。沈舒芸坐回到椅子上。
南宫修再次磕了一个响头,沈舒芸打了这么久不见流血,这一下竟直接磕出血来。他轻声说道。
“芸姨,感谢您的照顾,一直以来”南宫修泪流满面,但他的头埋在地上“真的,真的很感谢您”。
他不会说那些煽情的话,他所能说的只有感谢,这里不属于他,最起码现在不是。他的心从很久前开始就留在了那座不见天日的王都里,他现在要取回它。
南宫修起身,大步离开明堂,他没有回头,他害怕回头后会动摇他花了许久下定的决心。
“你站住”,沈舒芸跟着他的背影站了起来,随后怒喊道:”南宫修,今天你跨出了这道大门,就不要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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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皇历1792年,林州城。暴雨连绵。
今天有一个重大消息,韩王将会来到这里短暂的驻军补给以便开赴荒原同妖族作战。
这是一场盛事,人们蜂拥在街头,暴雨抹销不掉人们的热情,伴随着鲜花,呼喊,迎接这支王师。但韩王并未露面。
沈府,南宫修撑了一柄黑伞,没有身着铠甲,穿了一身藏青色的军礼服,军帽上是纯金制的谷雨花,这是阑月的国徽。
这种礼服起源于云界,那里的骑士战场上身着铠甲,晚会上便会穿着这种华丽的礼服,曾经一度被人界的将军们嘲讽不伦不类。
后来阑月与灵界公爵韩筱雅缔结盟约,云界的文化伴随着雅萱商会的船只涌入。
南宫宇认为宴会上将军负甲那是乱世,而现在阑月将成霸业应该改改这个规矩,于是南宫宇便下旨御坊司仿照云界的样式,为阑月营统级以上军官量身制作了一身军礼服,这是殊荣。
这身衣服有些不合身,因为这不是南宫修的军礼服,影卫安插了一个影子顶替他原来的身份,而他的军礼服是整个阑月独一无二黑色。
整条街道没有一个行人,沈家的大门紧闭。周边被银甲士兵团团围住。苍雷划破天空,照亮了他们的铠甲。
他们的领军今天早上收到消息,包围沈家宅邸,负责指挥的是一个第一军团的年轻营统,传闻他是第一军团军团长瑞恩看中的继承者,看到身着军礼服的南宫修后,他行了一个军礼。
“阑月第三军团,郁麒将军属下林州城驻军,第一卫,卫长,吴越”
“辛苦了。”南宫修说道
“营座,现在冲进去吗?”卫队长问道。
“不必了,大雨天,带人回去吧。”南宫修平静的看着那扇朱红色的大门。他想过很多种方式来到这里,但这一刻真的到来了,却又这么空洞。
“这。。。”卫队长一脸迟疑,动用了这么大的排场,难道不是为了灭掉沈家。而他们只打了个照面就回去了“营座,据悉沈家有数位灵境的修行者,营座只身一人?”他问道。
“不必担心,我本就打算一个人来这里,不过我还是得谢谢郁将军能把你们派来。”他的面色苍白,眉眼犀利。最让人印象深刻的还是那双黑色的眼睛,静的可怕。
卫长最终还是撤掉了军队,南宫修一人来到沈家的大门前,敲响了那漆金的门环。许久过后,战战兢兢开门的是一名管家,南宫修见过他,那时候,他还只是一名偏院的管事。
“这些年看来你混得还不错。”南宫修收起了雨伞,拍了拍礼服上的水珠,轻声说道。
那名管事没有认出南宫修,这么多年过去了,南宫修的音貌早就变了。
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颇指气使的说道“你是何人,今日莫名其妙包围我们沈家,我警告你,我沈家与郁家是好友,林州城半数家族都与我沈家联姻。你一个小小的营统,当心官位不保。”
当军队真的包围沈家的时候他是害怕的,家主慌忙的活动关系调查人的来路,可是却杳无音讯,郁家迟迟没有发声。
而就在刚才军队撤离了,沈家家主这才松了口气,随后便有人登门,管家一看这名青年军官的年轻做派,显然某个初出茅庐的小子调查清楚沈家背景过后登门赔罪来了,现在他在盘算如何报复他。
南宫修突然失声笑了出来。
“笑什么笑?家主今日震怒,你就等着吧”管家对于他的无视心生怒意。可又不敢小瞧这个营统,于是就把沈家家主搬了出来。
雨幕里一个身着鹅黄色裙子的女孩带着几个侍女跑了进来,身后一群年轻子弟簇拥着她,她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四肢纤长,身材曼妙,几年不见她已经长成一个真正的大女孩了,她将雨伞扔给一旁的侍女,拍打着身上的雨水,愠怒的说道“真扫兴,居然没有看到韩王。”
“他韩夕未封亲王已是此等作派,将来封了亲王不得是乱臣贼子。”一个俊朗青年愤懑的说道。
青年姓赵,是林州城某个大型家族里的次子,赵笙,身份显赫。林州城里除了郁家,数他赵家最具实力。他是沈悦的追求者之一,也是沈家最期望的联姻对象。
管家一脸献媚的接过她的长袍:“三小姐。”
“刚刚我看到有一队军士过去。发生了什么事”沈悦理了理自己的头发,不理会一旁人的追捧。
“小姐,就是他,带兵围了我们沈家。”管家附在沈悦耳边,却有意说出声来,现在这里呆着的多是林州城有名的世家子弟。必定会为了沈悦大打出手。不用沈家动手这个小小的营统,可承受不住这么多家族的怒火。
“哪来的野小子,敢带兵围沈家。”赵笙首先发难,他赵家有一位王境高手坐镇,他有这样的资本,莫说是阑月的营统,就是军团长也得给赵家几分面子,这就是家族,背后牵扯的利益牵连不计其数,一损俱损。新的阑月需要他们的支持。
“这身军装都不合身,怕不是仿造的。”有人摸了摸南宫修的军礼服嬉笑道。他们听说过这种服装,他们怎么也不相信,这个看起来跟他们一般无二的少年能做到那个位置。
沈悦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话看着南宫修的眼睛,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么熟悉,却又想不起来。
“姑且算不是我的吧?”南宫修认真的回答道。
果然不出赵笙所料,那他现在还顾忌什么呢?这可是博沈悦欢心的大好机会,他怎么能错过。他舔了舔嘴唇说道“来人,抓去送官”
身后两个扈从围了过来,可是却难入南宫修一步以内,他身边好像有一层无形的障壁,南宫修没有再去理会那一群小少爷,任凭他们怎么怒骂也不回头。
只身走进雨幕中,雨水被阻隔开,手里却攥着那一柄本用不到的雨伞。所有人都惊讶的看着这一幕,聚灵,他是一个灵境的修行者。
“竖子敢尔?”院内传来一声厉喝,两名手拿长剑的中年人从沈家内院冲出。
南宫修不以为意,手中雨伞为剑,轻松拦下这一击,反手横扫两人被击翻在地上,再一击击中灵海,短时间内他们再也用不了灵力,这两个中年人甚至都没拦住他的步伐。
已至内院,是五个老人,其中两人南宫修见过,沈云锐和沈云帆,为首一名雪白的胡子垂在胸口。南宫修感应的到他的修为最高,已至灵境的巅峰。
南宫修扔下了雨伞,拔出那柄腰间的灵器,玄阶中级灵器,阑月营统级指挥剑,蓄力,同时对上五个灵境,对他而言抬手便能灭掉,但他只动用了灵境的修为。
他要发动灵技。
“杀。”为首的老者喝到。
五人从五个方向一拥而上,南宫修闭目。在他的世界里时间被放慢无数倍,雨滴动作,恍若定格。
再睁眼灵技发动,霸皇斩,这是一种极其霸道的单向技能,只能攻击正面的敌人,但南宫修却以极其精准的控制力,横向斩击旋转一周,五人瞬间被弹开,除了为首的老人,全都口吐鲜血横飞出去。
“不可能,灵境,这不可能是灵境能有的力量。”沈云帆心里开始恐惧。这个人超脱了他们的认知。
南宫修走向了那名为首的老人
“我沈天河一人做事一人当。”他的声音粗狂一脸煞气。丢掉了自己手里的长刀。灵力消散,雨幕落在他的身上,转瞬淋的透彻。
南宫修的剑放在了他的脖子上,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你知道我是谁?”
沈天河大笑,随即一脸释然“我年轻时杀人太多,今日也是罪有应得,你是哪家的后人。”南宫修不语。
“不说也罢,江湖规矩,祸不及妻儿,饶过过我这些沈家子嗣。我沈天河脑袋给你”沈天河一脸坦然的将脖子伸了过来,
“三爷爷”倒在远处的沈云帆站了起来,被南宫修一道剑气重新按在地上,南宫修没想到沈家的老祖宗,也曾是个快意恩仇的人。
南宫修长剑归鞘,没有再去管他,重新撑起雨伞,一个人走向沈家的大堂,他曾在那里跪了一天一夜。
现在只要他动动手指头,半坐林州城的家族都能给沈家陪葬。可他不想杀人了,至少他不想以南宫修的身份杀人,他的手上已经沾染了太多鲜血,过去的事终究过去了,婉儿没有怪他,沈家欠自己的也只有那顿毒打,今日他还了。
他从胸口拿出一枝谷雨花,放在明堂正中的桌子上,转身离开。沈天河满脸狐疑的看着他,直到现在她依旧认为南宫修是某个他以前杀过的人的后人。这人来沈家溜了一圈也不杀人就这么走了?这是这不把沈家放在眼里。
“小子,要不报上名号,要不给爷爷来个痛快的。”他又拿起了长刀。
“墨阑城,南宫修。”南宫修注意到了他,隔着雨幕跟他对视。
院里没有一个人再敢说话。连楚天河也愣在那里,此刻只听得到雷电划过天边的声音和暴雨冲刷的回音,人们都想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让他注意不到自己。
南宫修走到了门口,这群人目睹了全过程,慌忙的让出路来,那名管家直接跌坐在地上“是她,是她逼着我做的?”他的惶恐的指着
人群的最后沈悦,沈悦就站在那里嘴唇颤抖,说不出话来。
南宫修瞬间掐住她的脖子冲散了人群将她按在门上。一旁的赵笙想开口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没说出口。平日里簇拥着她的少爷们都低下头去,连院子里的老人们都没有说话。
绝望席卷她的全身,她怨毒的盯着跌坐在地上的管家,南宫修的手握的越发的紧,就在她觉得自己快要窒息的时候,南宫修松开了手,她伏在地上猛烈的咳嗽。南宫修却笑了起来,像是诡计得逞的嘲弄,他只是吓吓她。
随后拿出一朵谷雨花扔在她的身上。转身走出沈家的府邸。
这一日,人们盛传,墨阑城的天才成了阑月最年轻的营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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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皇历1792年,韩夕大破妖族,兵抵羽蛇族皇城,羽都。
当他看到通天的巨木组成的城墙,默默的问道“这片森林有名字吗?”
“回王爷,妖族向来称它羽都,我们人族在古籍上也记载,遮天
蔽日,不分昼夜,所以叫它黑森林。”
“黑森林吗?”韩夕呢喃道
“既然是我人族的疆土,该有个好名字。”韩夕略作思索,随行的每一个人都热血澎湃,人族从不曾踏足这片土地,可现在眼前的这个男人说的话却让他们无比坚信,阑月的军队将在他的指挥下战无不胜。
就像话本里说的“七国也好,妖族也好,都将被阑月的铁骑碾过”
“就叫巨木之森吧,我觉得这是个好名字。”他看着随行的人说道。这名字好像孩童的稚语,可从韩夕的嘴里说出来,却让人深信不疑,如果人族有一个人配得上给这片土地命名,也只有他韩夕。
从此之后人族对羽蛇一族的羽都有了新的名字,巨木之森。但那片土地到最后也未能成为人族的疆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