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辈子都在跟时间做斗争。
我没有过多的睿智去参详道德经里的道法自然,在人生旅途中不过是一头身陷时间囹圄的野兽。咆哮和呐喊是鲁迅先生教我的,对着封建阶级的黑暗投掷一炬明火,向着意图破坏文明社会安稳的丑恶刀俎相向。可我害怕有一天就此失了声,哑了口,面对舆论以及摸着边的事实真相,胆怯了,惧怕了;在应对时间这个问题上我们似乎都会避无可避的黯然失色。
作为闲云野鹤的人,我一直推崇功名利禄与我如浮云,我认为我不惧清贫两袖清风,可这个以币置物的时代,有哪一样不需要你腰包鼓鼓的?时间就像是监考老师,只会在开始和结束时与你有所交流,其他卷面上的内容以及你作答的正确与否,都将留给时间来评估。
我已经忘记了什么时候开始与文字打交道,力图在咬文嚼字方面胜过许多,刚开始写作的时候除了应付老师以外,还不断地在对时间敷衍了事,第一次登台朗诵自己的作文是何时,第一次获得某征文嘉奖又是何时,似乎这一切都被时间所征服,我那些字斟句酌的内容,全然不入时间的法眼。倒像我成了需要向时间摇尾乞怜的拧巴乞丐,只要它正眼一瞧,准能助我上青云。只可惜,20几年来,它不曾放下身段或者说放下一条扶梯。
作为一名从小没有饱受荣誉困扰的中等学生,我在文字造诣上既没有宋徽宗那般玩物丧志,也没有刘邦那般大字不识,却不断朝着李杜二人挺进,更试图在某天把毛姆呀、卡夫卡、托尔斯泰等文学巨匠一同塞到同一个巷子口,和他们齐头并进崭露头角。
我是个不懂欣赏咖啡的人,在咖啡因和各种食品添加剂面前,我更倾向于品味仅仅有农药的中国茶。中老年人在茶文化中受熏陶,他们以此来打发百无聊赖的余生,一杯茶一段话,老舍的《茶馆》故事由此诞生,蒲松龄的《聊斋志异》也是靠着这个法子引渡而出的。茶比酒更具有攀谈性。我实在不认同酒桌上能议事甚至达成共识,在促使大脑意乱情迷的酒精作用下,人的谈吐以及思维判断都将大打折扣,一位诗人或许能在酒桌上兴致高雅的写出千古名句,但是一群以利益为出发点的商人,你就别指望他伶仃大醉还能吟诗一首。
时间大致从你啼哭落地刹那,按下计时器,从此转动不停。无论你走南闯北,颠沛流离,时间都不会有任何怜悯的举措,玛雅文明预告世界末日之日,难不成时间就会倒着转?那么过去流离失所,战火纷飞的时代,岂不是又要重演一遍,那种血流成河,横尸遍野的画面一次就足够世人铭记,完完全全没有必要再度上演。
与其把时间看成一个抽象难懂的物理问题,倒不如当做一个晦涩难懂的哲学问题,比起需要大量的计算和数据来作为参考,并且需要多少年轻才俊费尽心力研究一辈子,最后却只得到无解的残酷答案,用哲学观那种包容且能有异议的态度来应对它,我们的内心也就不再抗拒时间。皱纹深布的老者通过儿孙那张白纸般干净的脸蛋,投射出自己年轻时的模样,这未尝不是一种传承。在我国传统思想上,传宗接代是头等大事,老一辈的人误认为下一代的体内流淌着自己的血脉,殊不知那种微妙的联系,会随着后代繁衍,环境变化而变得微乎其微,唯一可代代相传的可能是没有争议的姓氏。
爱情是时间给予我们最大的恩典之一吧。
一男一女日久生情,在大浪淘沙的社会之中,于茫茫人海里相遇相识相知相爱,算得上某项非遗奇迹。不过,如今网络互通,网友泛滥,爱情就像是被贴上陪伴标签的外卖店,无需骑手配送,卖家舌敝唇焦的说好话,直到买家无法摆脱掉自家烟火气为之。久而久之,你们便认为有了对方就等同于有了一切,有了对抗时间的勇气,有了排除万难的依靠。
所有爱情绽放最鲜艳的时刻,任你是七大姨八大姑亲爹亲妈,都拆散不了他们梁山伯与祝英台的爱情,但是一旦花期一过,各种的问题都会被放到台面上开诚布公的讲。你曾经觉得她温柔贤惠,几年甚至多年以后,她成了懒散在家的唠叨黄脸婆,成日里贴些面膜试图找回年轻的感觉,却在无时无刻不数落你的衰老;而她也同样认为你是她嫁对的人,往后的生活是公主是女王,而不是门前冷落车马稀,数月过府不归屋的孤寂。长久发展下去,你们或许步伐稳健些还能赶上为你们颁发结婚证的工作人员,替你们把离婚证书也一道发放。
与其说爱情驾驭时间,倒不如说时间见证了爱情。在最初的爱情缠绵之后,你就该有充足的思想准备让爱情来对抗余生的时间。像冯唐打趣的比方,不求刻刻“停车坐爱枫林晚”,但求岁岁“相看两不厌”吧。
写于11月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