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呵斥从马车内传来,声音低沉磁性。顿时外面再无一丝声响,不过这声音无疑给了女子一丝希望。
她立刻连滚带爬如同即将淹死的人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一般迅速的站起来,走上马车。速度之快连刚要阻止她的红云都不及。
此时马车里的脚步声响起,向车门走去,而那女子则是什么都不想的便往马车里钻,以至于一个想进去的人,一个想出来的人完美的撞在一起。
“咚!”
“啊!”
“啊”
女子只知道撞上人的头了,眼前一阵发黑,再加上,这两天她可是靠喝水和吃野菜充饥的原因,缺乏能量,脚底也站不住了,头一仰向后倒入。
好在攸宁面对这样的突发状况还来得及反应,立马上前一步拉住了女子,往回一拽,再一搂,让她撞进自己怀里,才没有发生郊外一苦命女子摔下丽朝太尉马车而亡的惨剧。
就算相拥在一起,二人还是免不得脚底不稳,颤颤巍巍的立在那里,楞楞地看着对方。
女子此时方可定睛细看此人长相,穿着。只见他大约弱冠有三,身着一袭黛蓝色斜领金丝宽袖长袍,衣服颇有质感,腰间的蓝边黑色束腰,深蓝色披风都给人一种长身立玉,成熟稳重的感觉。
乌黑的长发由一白玉冠整齐的束在头顶,没有一丝乱发,中间横有一只白玉叶子形状十分简约大气的玉簪。
脸部轮廓如刀削一般棱角分明,又不失神秘优雅,剑眉星目,一双放佛可以看穿前世今生的耀黑眼瞳,确认是俊男也,那双眼静默时冷静若冰,气质却出奇的温润高雅。直挺的鼻梁,双唇紧闭,显然这样的拥抱让他有些不习惯。
此时此刻二人都有些不自然,同时松开了手。站定后,女子才想起来,自己是逃上来的,她不能跟那些家伙走,于是快速掀开帘子猫着腰进去,口中乞求的语气道:“大人请擦亮眼睛,求您救我。”
下站的几人不乐意了,指着进去的女子道:“哎……你这个杀人犯,你给我站住。”
却碍于攸宁挡在门外不敢造次。
“大人,您可不能因为这女子美貌,便被她骗了,她可是个......”
“够了,本大人早已明了,无须多言。”
攸宁一抬手,示意他们不要说了,并随身拿出一袋银子,潇洒掷出,马车下的那人一垫脚接住了钱袋子,立刻打开来看到白花花的金锭子,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开心极了。
“这女子,我买了,拿回去交差去吧。只是那卖身契?”攸宁投下质疑的眼光审视几人。
那人喜出望外连话都说不利索道:“卖身契,卖身契不在我这,在我们夫人那儿,要不您说个地我给您送回去?”
听他如此说,攸宁嘴角勾勒出一抹微笑,很欣慰的样子,又像极了讥嘲。
转身掀开帘子进了马车,撂下一句:“红云,交给你了。”
红云抱拳答道:“得令。”
卫兵开始对着他们拔刀示威。
那几人还不知怎么回事呢,便被吓的步步倒退,紧接着跪下磕头求饶:“几位大人,您这是做什么,我们身上真没有她的卖身契,求你们让我们回去拿成吗?”
“把银子交出来,否则要你狗命,还敢骗我们大人!”
到手的银子还没捂热乎呢,就不得不交出来,几人是万分的不愿意,可还是依依不舍的奉上。
红云拿到钱,得意的收兵走了,接着开始启程向京城行进。
望着队伍远去的背影,这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啊,还要回去挨板子。都怪自己嘴笨,说漏了嘴。为首的喽啰止不住的打自己嘴巴子,人丢了也就罢了,至少能拿回去银子,也能从中抽出一部分中饱私囊,可现在呢?
几人是十分惆怅且害怕呀。
一番优秀操作后的攸宁回到马车,看到女子坐在他的位置上向身后窗户看去,嘴角溢满了笑容。于是清清嗓:“咳咳……你就如此自然的反客为主,坐在本官的位子上?”
听到他说话女子回身来,低首道:“哦。”
又立刻乖巧的起身让座,灰溜溜的做到一侧。又满面笑容的看着攸宁,心中满是感激,
走到座位前攸宁一手撩起衣摆,转身坐下,一边老气横生的整理着衣摆,一边打量着女子。
那女子见他这样看着自己,忙收敛笑容道:大人今日出手相救小女子铭记于心,只要大人需要小女子愿做牛做马报答大人.”
攸宁赶紧说道:“你别误会,我出手可不是因为想帮你,只是再这样耽搁下去,会误了本大人的正事。”
听他如此说,女子心中有些失落,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消失,低下头去,两根食指无力的搅着衣角。
心想自己果真命苦,就连自己被命运捉弄到如蝼蚁般苟且偷生的这种地步,仍是不会有人肯帮自己。
攸宁意识到自己似乎说错话了,改口道:“你放才说报答我,你如今这步田地,又如何报答与我呢?”
攸宁有些故意调侃的语气说着。
“大人,您别看我如今这样,如果大人有任何难处,我都将倾尽所有。”她说这话时诚恳的模样倒是让人容易信服。
她如此认真的样子让攸宁又觉得有些好笑,不再说话,只是一直若有所思的瞧着她。有些疑惑,为何她会被卖到青楼,她身上到底有着什么故事?他这个养尊处优惯了的人,倒真的很想听一听呢。
只是他此行的目的不在此。
“你叫什么,家住哪里?我派人送你回家,”
“我叫甄箬仪,住在贤宁城中,只是那里对我而言已经不是家了,那里倒像是地狱,大人我不能也不会再回去了。”
说到这里她又一次失落的低下头,再想想这些年发生的事,母亲病亡后,父亲有了填房后她就没有一天好日子,还要被继母卖给别人做**,好在她逃了,又被父亲卖到青楼,她如今也逃了。她一直都是一个人,苦痛,饥饿,寒冷,都要自己一人承受,那时她才十几岁,她还不够惨吗?
顿时鼻头一酸,眼泪开始在眼眶打转。
她的一切动作被攸宁尽收眼底,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办。
他跟着师傅学习如何辅佐国王治理国家,可师傅却没教会他女人流泪了,他应当如何。
于是他笨拙的站起,走到箬仪面前,屈身下来用衣袖为她擦拭额头上的血迹。她猛然抬头,一双眼睛噙满泪水,望着他,他愣在当场。
箬仪惊讶不已,这是母亲去世后第一个肯接近她的人,她哭着哭着又笑了。
攸宁也被她这前后转换如此之快的情绪逗的不知该笑还是气。
只给她指了指嘴角上的血,便返回坐着去了。只是箬仪也指着攸宁额头越发笑的厉害,终于,刚才还梨花带雨的粉面佳人此刻脸上烟消云散。原来是他的额头上亦是血迹斑斑。攸宁拿手一摸还真是,摇了摇头无奈的道了句:有意思。
咕噜,咕噜
箬仪突然发笑,静止在那里,很怯懦的捂住肚子,她着实饿的不行,攸宁也听到了好像是她的肚子在打鼓。
知道她此刻腹中饥饿又想极力掩饰,便向前面说道:“前面若有官驿,停车整顿一番,让卫兵们也歇一歇。”
箬仪望着他,心中暖意融融道:原来他成熟稳重的外表下隐藏的一颗柔软细腻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