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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可能是李冰的纸条挑起了我对纪白的想念,这种念想随着心思的空白愈发显得强烈,强烈所造成的严重后果就是让我做出了一个最为伟大的决定:耗出夹藏在心中的那份尊严,去见纪白。

下课前我还有点摇摆要不要坚持这个决定,但午饭后,我就铁定心无论纪白怎么羞辱我,我都将义无反顾。小说里经常说到有一种情感是见见就好,不知道我和纪白的这种青梅竹马的情感会不会也算其中,但不管如何,我想我是需要这种情感的时候了,或者说现在的我已经被这种情感主宰了。

向着(10)班方向,每朝前走一步,我都有一种莫名的紧张,这种紧张不同于成绩下发前的那种害怕、担心,它似乎隐约着一种莫名的感觉,这种感觉所促成的心跳,让一向我自认白皙的脸宠微微发烫,我明显感觉到了它红起来的颜色。

当我走到(10)班门口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算计好了似的突然从门口蹿了出来,狠狠地撞在我身上。定睛一看,哇,这不是陈佑珩么?

陈佑珩还是那一副德行,顶个红皮西瓜,一身踢踏的牛仔裤搭配着宽领的T恤,撞了人非但不道歉,还说得直截了当:“哎,你来这干嘛?”

“你在这干嘛?”我反问他一句。

“奇了怪了,这是我的教室,我不在这,难不成我还能在高二(3)班?”高二(3)班是文科实验班。

“知道你没那可能,但你可以在高二(4)班。”这个班级是全校出了名的文科垃圾班,全校原来高一成绩不像样的、很不像样的、极其不像样的这类选了文科的学生都无一例外地被安排进了高二(4)班,用学校的话说,就是便于管理。看来陈佑珩的成绩还没到不像样的地步,起码还能抬出来见见人。

“你少来这鄙视我,我看你也不像特地来欺负我的人。说,来这干嘛?”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找个什么借口搪塞,他又不知廉耻地补上一句:“不会来找我的吧?”

我要不早点找到借口,看来我真该吐了,但就在我张口说:“我来找……”

纪白突然从门口闪了出来,看到我和陈佑珩在这你一言我一语地斗嘴,脸色稍稍一变,一个背转身,把我和陈佑珩的身影甩在了门外。看着纪白闪进教室的背影,我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在这个年纪,其实我们是不会懂得这是什么味道的,如果硬要给这种味道冠名,或许可以用失落这个词,因为他让我瞬间感觉到空落落。

陈佑珩似乎从我眼神看出了什么,忙回头看了看,看到纪白的身影,似乎什么都明白了。我强忍住含在眼里的泪水不往下掉,转身慢慢往文科实验班方向走。

陈佑珩倚在栏杆上看着林贝壳渐渐远去的背影,再扭头从窗户望进去看着纪白坐在位置上装作认真看书的样子,真想蹦回去狠狠地揍上他一顿。

纪白变了,变得连我都不认识了,不,是变得不想认识我了,这个结果恐怕是世界上任何一种情感最致命的伤害。我想不通,曾经的两小无猜怎么突然变成形同陌路,换在以前,还没见到人,只要听到哪怕一丝丝的声音,纪白总会大声喊出来:贝壳。要是见到人,哪怕我面前站着一位尊严神圣不可侵犯的老师,他都会义无反顾第一个蹦上来跟我拍拍打打。可如今……我有一种想大声哭出来的冲动。这个世界的情感原来可以变化得这么快,不是一朝一夕,就是一年半载,说变就变,不说变也变。

整个下午课我都在迷迷糊糊中渡过,就在下午最后一节课快结束时,趁任课老师稍作停顿的功夫,一向无所事事的班长突然走到讲台跟任课老师耳语了一番什么,任课老师点了点头,很自觉地闪到一边,把讲台让给了这位平常小事不管大事管不了的大班长。

这位大班长不晓得从哪里搬来的一个大架势,站在讲台上,两手很老成地撑在讲台桌上,郑重宣布:“各位同学,我们开学已经好几天了,我藉此机会向大家介绍一位从北京转学过来的新同学。”听到这里,大家都心照不宣地往我这边瞅,我也知道,说的就是我后边的一位交际草——李冰。

“有请李冰同学。”大班长大声宣布。

李冰很配合这位大班长的主持介绍,笑眯眯地站了起来,朝四周频频点头致谢。

“我们大家鼓掌欢迎。”大班长很夸张地张大手掌使劲地带头拍了起来。自然,下面或轻或重传出了一阵掌声,掌声中夹杂着各种琐碎言语:“多大事啊,不就是新来的么?用得着大张旗鼓?”

“小样,还玩起花样来了!”

“装什么蒜,都上一天课了!”

“大家还不都是从各个班级来的,互不认识,凭啥只介绍他?”

……

按常理,到这就应该打住了,可李冰突然接过话头:“大家好,我远道而来,大家同班也是缘分,为了让这个缘分来得更有诚意,我宣布:今晚请大家到红林大酒店聚餐,开Party,大家想怎么吃就怎么吃,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全程接送,大巴此刻就已经在校门口等候了。”

李冰这话来得最实在也最轰动人心,你要知道,红林在全市可是屈指可数的顶级豪华大酒店,瞬间,整个教室沸腾了起来,掌声也来得更猛烈了。

但也有人似乎不怎么领情,不情愿凑这份热闹。比如正失落难受的我,比如我的同桌栾子琴,她怕晚回家,晚回家的后果就是妈妈的狂吼滥骂,这个年纪的女生大都经受不起任何恶毒言语的攻击。

虽然我只知道两个,但我相信很多人都很难选择去,没有别的什么原因,也不用别的什么理由,有两个字就够了——成绩。

如果你选择在澄景读书,就该做好时刻接受成绩洗礼的准备,这种洗礼不是固定的期中期末,它分布在各个科目,贯穿在各个月份甚至每一周中,这种考试的洗礼没有规律没有轻重,他的每一次考试都会列入你的成绩表里边,时刻鞭策着你的身背,抽打着你只能不断前进不断用功,不能有丝毫的懈怠。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被鞭策被抽打的形势愈发显得严重,因为前面有着老师和家长学生共同的一道坎——高考。

这个高考的前面,说白一点就是挂着一根冠名大学的红萝卜,我们学生就是一头驴,家长就是这头驴的主,老师就是这头驴的主请来的驴夫,为了让这头驴能争着抢着吃到这根萝卜,驴主和驴夫们想尽一切可能的办法,有的时候甚至是不择手段,先用考试这种驴鞭不断地抽打着这些驴前进,然后再设一座独木桥——高考,让这帮傻乎乎的驴们以一种敢死敢伤的拼搏精神奋勇闯关,闯过去的,自然就能吃到萝卜,那这头驴就不再是驴了,将成为社会伯乐们津津乐道的千里马。闯不过去的呢,唉,那就没辙了,不管你什么原因,也不会管你什么理由,你只能是一头驴,还是一头笨驴。

根据物种的遗传,我自认不是什么红驹、玄驹、赤兔等品牌名贵千里马,但为了证明自己也不是一头笨驴,只能忍受着无数次考试的洗礼跟着所有的驴兄驴姐们低着头一步一个脚印往前走。在这群驴中,自然也有夹杂着名贵的千里马,比如那个天才的陆未。

掌声刚落下,班主任周博华老师踏进了教室,教室也立马安静了下来。大班长胆怯地瞟了周老师一眼,低着头灰溜溜小步跑回自己座位上。这就是班主任和任课老师的区别,在任课老师面前,大家可以肆无忌惮,但在班主任面前,个个怂得像一头头沙皮犬,喘气的声音都要尽量控制。

同样的一种程序和姿势,班主任在任课老师耳边说了些什么,之后,很从容地走到讲台,同样是两手撑着讲台桌,看到这连串的动作和神态,我突然意识到我们大班长已经得到周老师的真传了。周老师扯开嗓音说道:“我现在说个口头通知:课后,到校门口集中上大巴,晚上在红林会餐,任何一个都不得迟到缺席,这也是校长的通知!”

说完,朝任课老师摆了摆手,示意课程结束。

听了这个通知,我重重地吐出一口怒气,一个“靠”字咔在喉咙里进退两难,费了九成功力勉强控制着不吐出来,再费了一身的真气才把它咽了回去。李冰你也忒狠了,居然将这种聚会演变成政治任务!我真想回头再瞪他一眼,不过想想,还是算了,既然学校有所安排,那就去得从容些,何必再斤斤计较,伤了自个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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