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不起我软磨硬泡,最终,陈佑珩还是将这个故事完全呈现在我眼前。
栾子琴的表哥,名叫吕斌,是澄景特长班成员,可能是受他父亲的影响,从小就酷爱踢球,甚至视足球如生命。之所以算得上是栾子琴的亲表哥,那是因为他就是栾子琴姑姑的儿子。两人自打出现在这个世界,就形影不离一起玩到大,更小的时候甚至同睡一张床。
可好景不长,他们俩的关系在维持了长达十四年的蜜年期之后突然有一天出现了裂痕,在外力的作用下至今没办法修补。这条裂痕完全是双方父母造成的,准确地说是吕斌那不争气的父亲一手缔造的。
吕斌的父亲吕良据说是原中国甲级足球联赛某俱乐部元老级球员,还入选过国家队,曾风光不限,吕斌的母亲栾菲也即栾子琴的姑姑也就是那个时候嫁给吕良的。栾菲是一名空姐,貌美而有才,美女配佳人,在当年还是轰动一时的新闻。
美好的生活对于这一家人实在是来得过于短暂。吕良退役之后,无法融入正常人的工作生活。他不习惯没有足球比赛的日子,开始消沉,并沉迷于赌球,钱没赚到,还欠下巨债。为了还债,只得到处筹钱,或者到处躲债。
起初,栾子琴父亲为了挽救妹夫,常常借钱给吕良还赌债,可万万没想到的是这钱只出不进,而且这种债还有越还越多的趋势。为此栾子琴父母亲两口子经常吵架,甚至到了闹离婚的地步。这边的婚没离成,反倒是栾菲和吕良分道扬镳了,看着吕良一步步误入歧途,经不起债主的一次又一次骚扰,栾菲决定和吕良离婚,吕斌被判决跟母亲过日子,吕良则净身出户。没了后顾之忧,吕良的后半生更是全交给了赌场江湖打理了。
一个曾经完美得让全世界羡慕的家庭就这样受害于赌博走到了幸福的尽头,受此连累的还有两家的关系。栾家和吕家几乎是断绝了一切来往,更为痛苦的是栾子琴妈妈明确规定栾子琴不得和吕斌联系,不能认这个表哥,态度很坚决,手段很残忍,一旦发现栾子琴和吕斌接触,回家板子伺候,说出来可能没有人相信这个年代还会有家庭暴力,但它确实存在并经常发生在栾子琴身上。起初,栾子琴还僵着性子瞒着妈妈和吕斌一起玩,但天底下哪有纸包得住火的事?
陈佑珩说初三的时候他不止一次发现栾子琴肩膀上红肿的伤痕和每次挨打过后那双哭得红肿的眼睛。
在发现这些情况后,本来在同一个班级上学的吕斌主动调换了班级,慢慢疏远了表妹,从此就真的是形同陌路了。
为了尽可能避免自己女儿和吕家接触,栾子琴妈妈可谓用心良苦,不但上下班准时接送,而且特地跑到校长办公室要求自己女儿免修晚自修。
这个时候,我才知道了栾子琴不上晚自修的真正原因。
“她妈妈这样对待子琴,那子琴爸爸不会出来管一管吗?”我对陈佑珩的话有点将信将疑。
“管什么啊管?之前为了帮吕斌父亲还债,分了心,更不幸的是,就在那个时期被合伙人给涮了,子琴爸爸十几年呕心沥血苦心孤诣的大公司就这样一不留神被人骗了个资不抵债,啧,唉,真惨!现在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可能是看透了这个世界的纷纷扰扰的缘故吧,子琴爸爸已经看破红尘,带发修行出家了。”
“啊?当和尚了?”我大惊。
“什么和尚啊?是带发修行,没真正出家呢还,不过离出家没多远了!经常在家拜佛念经,什么事都不再过问。”
“那不是还住一起么?那子琴什么事他都应该知道的啊?”
“知道是一回事,管又是另外一回事哇。再说,只要子琴不和吕斌出去玩,子琴妈妈对子琴还是很好的啊!她可能就是担心吕斌害了她女儿吧。”
“这怎么会呢?”我奇怪地问道,实在想不通子琴的妈妈为什么会这么想。
“唉,谁知道呢?反正大人的思想比较复杂,我们哪搞得懂。我搞得懂的就是子琴整个人都变了,以前很活泼可爱的,比你还活跃呢!经过这么些事之后,整个人安静得像只病猫了。”
“不对啊!我发现子琴是信基督教的啊!他爸爸怎么信佛了呢?”我很怀疑陈佑珩在给我编故事。
“这你不知道内幕了吧,这得从她父母亲的关系说起。自从她父亲皈依佛教之后,子琴妈妈也怄气皈依基督教了,并且带上子琴经常参加什么教会之类的活动。”
“啊?还有这样的啊?她干嘛非得带上子琴。”我觉得这个家庭还不是一般的复杂。
“不带上行么,她怕子琴偷跑出来找吕斌玩啊!况且,可能也有报复子琴爸爸的意思吧。”
“唉……”听完这个真实度不知道究竟有多少的故事,我深深地叹了口气。
如果真如陈佑珩所说,那栾子琴真太不幸了,活在和吕斌关系的裂痕中,沉浸在复杂的家庭中,怎能活跃起来,她能坚持挺住并且很安静地存在,我觉得已经是一个奇迹了。
“那吕斌现在的家庭情况呢?会不会比栾子琴家更糟糕?”我继续问道。
“不会,自从他父母亲离婚后,他们家的情况就好转多了。他父亲反正已经无药可救了,债主也不可能来催他们母子要钱,他母亲现在好像在航空公司改做行政类的工作,待遇挺高,一家两口过日子也挺快活的。”
“那岂不是只是害苦了栾子琴她们一家?”我觉得很不公平。
“这可能就是子琴妈妈恨吕斌他们一家的缘故吧。”陈佑珩神情很沉重地说道。
“但这是大人之间的事,干嘛非得扯上小孩呢?子琴她妈妈也太不讲道理了!”我为子琴和吕斌愤愤不平。
“大人的思想很复杂,很极端,不是我们所能想通的。”陈佑珩摇摇头,一副很无奈的样子。
在叹了一会气之后,我眨了眨眼睛盯着陈佑珩问:“究竟是不是真的?你该不会在编故事吧?”
“你看我这副神情像是说假话的么?”陈佑珩伸出右手大拇指指指自己的脸。
“难说,你这人平常说假话脸不红心不跳的!”我还是不很相信。
陈佑珩丢给我一个很无奈的眼神。
“那你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呢?”我把话题转到源头上,“我觉得子琴不会跟你讲这些的。”
陈佑珩嘿嘿笑几声:“你猜得很对,以栾子琴同学的性格,她是不会说的。源头在于我一个哥们就住在子琴她们楼上,都是他跟我说的。”
可信度俨然提高了不少,但我还是不能完全信,我更愿意相信这是编的,不愿意相信这是我好朋友好同桌的现实世界,她活得太可怜了!
“你再不信的话,我就不没办法了。这种事,不相信也挺好的。看在跟你不是一般朋友的份上我全跟你说了,可别跟任何人说哦,人家的丑事说出来总不太好。”
“你也知道不好啊?”我瞟了他一眼。
“还不是你这丫头死缠烂打非要我说吗?”
“丫头?你再说,信不信我揍扁你。”我扬起拳头一副揍人的架势。
陈佑珩吓得缩了缩身子吐出一个字:“信。”这是我想要的效果。
我在想该信还是不该信?
“别的你可以不信,但子琴和吕斌青梅竹马的关系,你应该会相信吧。以前子琴同学经常陪着吕斌踢球,还学会了颠球呢,并且还相当厉害,能颠好几百个,在澄景乃至在全国,估计也没几个女孩子比得过她。”
“颠球?什么颠球啊?”对于这个词的概念我觉得很陌生。
陈佑珩对我摇摇头,那眼神就如同看着一个乡下人进城。
“颠球,简单的说就是把足球当毽子踢。”
“很难么?”
“你有机会自己试试看就知道了。”
那天下午回到家,我还特地跑到楼下向一个小朋友借个足球试着当毽子踢,可忙活了大半天,别说连踢了,就是单踢也不会,还差点把人家玻璃窗给砸到了,这玩意还不是一般的难。
关于栾子琴的故事,我并没有想方设法去证实,我觉得去证实它没有任何意义。如果陈佑珩对我说了假话,那我觉得栾子琴是幸福的,起码不会有陈佑珩所描述的那么不幸;但如果陈佑珩的话是真的,我想我也做不了任何有益于改变栾子琴境遇的事情。所以,我更愿意相信陈佑珩的话是假的,因为我不相信这个现实世界会存在着这么多丑陋的事情,并且发生在我好朋友的身上,我不愿意去相信,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