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分轨录音的话,一句都能抠上大半天,结果同期录音,四首歌不到一天的时间就能录完。是有些串音啥的,不仅阿川的笑声,阿麦的倒计时,博哥的哇靠,都被录了进去。潘帅说不用剪,这样就很好。
第四首歌才录了第一遍,博哥摘掉耳机,从棚子里走出来,走到监控室门口喊路遥。路遥不知道发生了啥,跟着博哥进去棚子里。里面简直像在蒸桑拿,刘竞肖扬阿麦阿川,脸上都挂着汗水笑着,额前的头发湿湿的贴在脑门上。
路遥立刻就感受到了他们的快乐,这种快乐,在第一次听他们排练的时候,在第一次听到他们自己的作品的时候,路遥就感受过了。此刻在这个棚子里,路遥感受到的,是比之前所有次,都更加浓烈的快乐,好快乐。这股快乐,冲到自己的心墙,正在敲门。
“这一首的尾巴我加了两小节键盘”,博哥指着乐谱上最后一行,他的手指濡湿了乐谱。
“好呀,我在最后进”,路遥拿起乐谱,走到键盘后。这首她已经听过歪蜜排练很多次了,也不想再说什么,我试试,或者我行不行的话,歪蜜知道路遥完全可以的,路遥也知道。
最终,在这首歌的同期录音中,录进路遥弹奏的两小节。
“可以啊,兄弟们,行啊”,激动的潘帅本来想拥抱一下几个大男生,看到他们浑身大汗就停住了自己准备拥抱的双臂。琴行外已经是寒冷的深夜,潘帅拉开琴行大门,就着黄色的路灯,和龙城灰蒙蒙的天空,点燃一支烟,长长的吸了一口,又长长的吐出来,自言自语道“龙城摇滚,后继有人啊”
潘帅在门口连抽了好几支烟,把最后一支点燃,扎在门口草丛的干土里。
歪蜜在里面闹腾的收拾东西,虽然录制了整整一天,但几个人现在还精神饱满,活力四射。肖扬和博哥又开启了斗嘴模式,肖扬唱了一整天了他居然嗓子都没劈,还在火力全开的和博哥互喷,真是牛皮,金嗓子该找他去代言。
“下周来拿小样哈,先出100张看看”,潘帅跟刘竞说道,“好呀,都听潘帅的”,刘竞又给潘帅点上一支,潘帅夹在耳朵上。
“你小子现在挺会啊”潘帅朝刘竞的肩膀盖了一下,顿了下,又说“等你们,再出几首,我给你们介绍北京的公司”。
“唱片公司?”博哥抓住潘帅的肩膀,他比潘帅还高一大截
“是啊,等你们再出个几首,我等着听”。
“yes!!!!“博哥兴奋的蹦老高,伸长的手臂直接打到路边干枯的树枝上。
凌晨的缤河大街和早上来的时候一样空无一人,车窗都开着,几个人都还穿着短袖,刘竞车速开得飞快,冷风灌进车厢,越冷越来劲,肖扬半个身子伸到窗外,大声唱起了他们的歌,博哥个公鸭嗓也加入到唱歌中,就连瘦弱的阿川都探出车厢大声喊起来,雪白的手臂在风里流动。
整条缤河大街上都飘荡着他们杂七杂八的歌声和吼声,灰蒙蒙的纷河大街,空无一人的纷河大街,一排黄色路灯的纷河大街。冷风灌进来,但路遥和他们拥有着同一份快乐,便不觉得那么冷。刘竞朝着车外大喊“等着吧,咱们歪蜜,绝对会走出龙城,走向全国!”
北京的唱片公司吗,博哥开万人演唱会的梦想吗,
走出龙城吗,走向全国吗
利刃琴行门口草丛干土里那根香烟,在夜色里慢慢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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录完音紧跟着就是考试周,各个协会的活动也已经在上周停止了。路遥站在教学楼前的台阶下等刘竞,待会要去教学楼里开这学期的龙城大学社团大会,俗称分猪肉大会,大多数社团都会得到一个名头的奖项。路遥耳朵里听着歪蜜的小样,这是昨天刘竞从潘帅那里拿到的,原来灌成音源是这种奇妙的感觉。小样歪蜜和路遥人手几张,其他都留在利刃琴行那里卖。
白天路遥和学姐一起吃【每月一顿放映员补贴餐】的时候,路遥送了一张小样给学姐。学姐很给面子,立马就戴上耳机听了起来。双眼紧闭,眉头紧蹙着听完一首歌,摘下耳机,认真的思考了一下:
“这个嘛,恩.....还是挺带感的,就是,听着听着就觉得还挺有感觉的,不过,要不是你主动给我,我觉得我这辈子应该都不会听这么重的音乐,哐哐哐的砸在我的脑膜上啊简直”。
路遥歪头想了一下,“丹姐你说的也有道理,要是一上来就让我听这么猛的,我也会有些受不了。不过我听得多了嘛,我感觉我的耳朵是老茧了。”
路遥等刘竞的时间已经过了一圈小样了,耳朵里还是博哥电吉他狂飙的眩晕,正想着要不要进去里面等的时候,看到一个穿着西装的刘竞一路小跑跑过来,手里还正在系那条靛蓝色的领带。刘竞三步一跨踩上台阶,气喘吁吁的说“等很久吗?我来晚了来晚了,这两天在改造水电,我得一直盯着”。
“那你还有时间换西装打领带哦”,刘竞打领带的手法是挺熟练的,都不用看镜子,盲打,两三下就打好了,“你打领带还挺快的”,路遥边走边说道。
“我这打领带的手艺可是祖传的呢,我小时候就偷偷的穿我爸爸的西装,在镜子面前学他打领带”
“我感觉我的重点歪了,我其实想问,你为什么要穿西装呢”,路遥和刘竞找到开社团大会的教室,走进去第一排签到的时候,整个教室里的目光齐刷刷落到刘竞和他的西装上。刘竞签完到,抬起头,在一片目光中颇带自豪的,抖了抖自己的西装立领,坐到第三排的位子上,“穿啊,为啥不穿,今天我们是来领奖的呀。”
你想穿随你,别让我穿就行,路遥心里这么想,自己还忘不了之前在赵书记办公室那不合身的西装给自己的阴影。各个社团来开会的人都来得差不多了,其实路遥基本上都没见过,也都不怎么认识。
就在这时,走进来一个同样穿着西装的人,额,就是自己刚才在一瞬间回想起来的那位,分团委的赵书记。他穿着一身深色西装,嘴里还在咀嚼,顺便打了个嗝,显然是刚吃完饭。
几个点头哈腰的学生跟在书记的后面,围着他,路遥看到了小津,他现在已经是社团委员会的副主席了,虽然社团委员会有九个副主席,但小津是排名第二的副主席,据刘竞说,小津经常把自己的顺位第二挂在嘴边。
赵书记坐在讲台上一排椅子中间那个,塑料椅子显然放不下赵书记的屁股,发出了吱呀吱呀的别扭声音。路遥和刘竞就坐在赵书记的正对面,不知道他看到穿着一身西装的刘竞,会不会想起来。
不过看样子显然是没有的,因为赵书记压根就没抬头,一直在低头看手机。社团委员会的正主席,春风满面的主持了开场,废话了好多句以后,终于开始颁奖。路遥很佩服这帮社团委员会的人,居然能够想出来这么多有名头的奖项来,什么最有潜质社团,最佳团结社团,有几个念起来都拗口。
“来开这个表彰会是有门槛的,要交500块的社团经费呢,再不给大家发个奖杯,就太不够意思了”,刘竞用手扯了一下自己的领带,直视着正前方的赵书记,此刻他正斜在椅子上,给上台领奖的社团颁发玻璃奖杯,有种给贫困生发补助,难民领救济粮的感觉。
“这个颁奖居然还要交钱才能参加“,路遥暗暗发出惊叹,随后是疑问,有必要么,花500块领一个玻璃奖杯。吉他协会的获奖title是“最佳新成立社团”,额,这个title读起来也不太通顺的亚子。
刘竞起身,走下阶梯教室的台阶,一步一步,走到赵书记面前。赵书记随手拿起桌上的玻璃奖杯,递给刘竞。路遥觉得他是认出了面前这个人好像曾经见过,但是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在他面露这种出这种神情的那短短时间,刘竞已经笑嘻嘻的从他手里接过了奖杯。
接着,刘竞转身,走了几步,玻璃奖杯从他手里脱落了。在全场人的注视下,这个玻璃奖杯,就这样自由落体,摔到瓷砖地面上,碎成了渣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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