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出前一个周末,张哥召集了演出的乐队,麒麟,蓝天,恋男,刘竞带上摇滚马里奥,去利刃琴行拍摄宣传片。
蓝天和麒麟,是龙城时间最久的两支地下摇滚乐队,两个都是硬金属风格。中国摇滚,越往北越硬,但这个北,指的是北京,指的是西北。在这个并没有酒吧可以长期承接乐队演出的龙城,蓝天和麒麟是在这样的龙城成长起来。
蓝天曾经短暂的走出龙城,在北京西安和成都巡演过,在北京的录音棚录过小样,有唱片公司的经纪主动咨询过,后来分散重组,再分散再重组,已经快十年有余。麒麟的轨迹不像蓝天起伏,但也在地下乐队逃不过的分散重组中分散重组中走到今天,五年前在潘帅的录音棚里录过小样,到现在还没有卖完。
为了尘封许久的现场演出,蓝天和麒麟重聚在此,一群近不惑,长发飘飘的老炮儿,对着路遥支好的三脚架摆出Rock手势,手势依然摇滚,不过手指已有皴裂的硬皮。张哥推平毛糙的头发,理了个精神的寸头,对着镜头咧开嘴笑,露出一排黄牙。
恋男是这两年新成立的朋克乐队,在全国各地走穴演出。走穴,说起来有些古早的味道,对于没有名气的乐队来说,就是赤手空拳的走穴卖艺,演出条件恶劣,收入可以忽略不计。
这样的新乐队像流沙一样多,像流沙一样流向祖国的各个角落,最后流到消失干净。恋男显然是在流沙里仍然在奋力翻滚,他们还是年轻的。他们面对镜头比另外两只老摇滚更加积极有想法,恋男的贝斯兼主唱致敬自己的偶像,摆出了他的经典手势。
隔壁财专的校园乐队摇滚马里奥才成立不久,主唱拜托了刘竞很久,刘竞才勉强为难的跟扶贫一样拉了他们一把,让他们和这些乐队同台演出。这天乐队的几个人穿着统一的印着乐队logo的文化衫,肩膀叠肩膀,兴奋的大声喊出“我们是摇滚马里奥乐队,5月28日,相约龙城大学,不见不散!”
路遥凭借自学的pr技术,通宵剪辑了两个晚上,剪出一条一分钟的宣传片,在学校食堂的转播电视上播放是不可能的,路遥将这一分钟的宣传片传到人人网和土豆网上,摇滚乐的一些论坛上。
按照刘竞开拓,自由,毁灭的视觉指导方针搞出来一张海报,黑色的地平线上升起一轮蓝色的太阳,地平线下是演出乐队的名字和logo。whyme的logo还是路遥用刚学的半吊子ps手艺为他们临时设计的。发动演出的乐队们在自己认识的QQ群里发了发海报,又在一些论坛里发了发。
在线下低调行事,不敢在龙大学校里贴海报,在相约串串店里和利刃琴行门外各贴了一张,摇滚马里奥要了一张,贴在他们学校的告示板上。路遥还按照刘竞的需求,给龙城晚报的邮箱发了邮件,希望他们可以派记者来采访,等了好几天也没回复,就把这件事抛在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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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练是目前最要紧的事,阿麦又大手一挥,自费给地下室装了落地镜,这才发现,除了肖扬像只爬行动物一样游刃有余以外,其他几个人都杵着跟木头桩一样僵硬,“太不灵活,太不优美了,学我啊,快学啊”,肖扬舞动着灵活的身子,像发了疯的贪吃蛇。
其余几个男生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怎么看怎么别扭,刚装上镜子的时候几个有些害羞,不知道要怎么开始,阿麦在后面先自顾自的敲起来,阿川跟着加入了阿麦的鼓里,他的技术好了很多,和刚组队时相比,和鼓的整体性有了很大的提升,不争不抢,在鼓和吉他下面,低调谦虚,却必不可少。
刚开始还故作矜持的博哥也放飞了自我,凑到镜子跟前欣赏自己扫弦的雄姿,刘竞像上了弹簧的山羊,蹦起来再单膝落地,蹦起来再单膝落地,反复练习最帅的定点姿势,阿川,还是如往常一样,随意的站在鼓的附近,吉他和主唱的身后,他没有太大幅度的动作,不过凭借他优美的脸庞,只要他抬起深邃的眼眸,电力相当于刘竞这头山羊单跳50次的效果。
演出前一天,路遥和阿麦一起在小香港一隐秘暗处待了一下午。到了晚上,歪蜜和路遥坐在小香港里一家脏兮兮油腻腻的巫山烤全鱼小店里,明天就是开演的日子,除了博哥,每个人可以喝一瓶啤酒。
在烤鱼还没上来之前,刘竞站起来,拉开易拉罐的拉环,把啤酒举到桌子上方,“最近大家辛苦了,明天”,天字还没说完就被肖扬一把拉回到椅子上,抓过他手里的易拉罐“别搞的这么悲壮好嘛,我还等着吃鱼呢”,说着仰头把刘竞的啤酒一口气喝掉大半,阿川手指里夹着烟,笑眯眯的,“明天,开开心心演出就好”,“对,开开心心演出就好”阿麦接上阿川的话。
烤鱼端了上来,六个人点了两条三斤多的黑鱼,淹在一片地沟油和红辣椒堆里,最外面一层被烤得焦焦的,还有土豆,金针菇,鱼豆腐,笋片这些藏在最下面的配菜,这是一顿丰盛的烤鱼,几个人在没有空调的苍蝇小店里吃得热火朝天,汗流浃背,吃饱了第二天好开工。浸透地沟油和红辣椒的焦焦的鱼片真的很好吃。
直到今天,路遥还清楚的记得那个烤鱼的味道,其实是非常非常油腻,却非常好吃,油腻和麻辣抵消了,吃起来有一点焦脆,铁锅下面的土豆片也浸透了地沟油,肖扬和博哥抢着吃。很多年后,路遥也觉得好笑,和他们一起吃过的每顿饭,她都能回忆的清清楚楚,铜炉涮肉,相约串串,鸡公煲,大排档,烤鱼,还有在那个夏天旅途中简陋的野外烧烤,大碗面条,阿麦家的豪华后厨。
“我们都没怎么宣传耶,不会没有人来吧”回去的路上博哥有一丝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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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的,相信我,相信路遥。”刘竞走在风的前面,风把他说的话吹到路遥的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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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开始紧张了,我觉得我胃好像有点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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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我也是,我很兴奋,我很紧张,但我也开始快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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