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苏慧盈在脑海里勾勒的一百种“气死人不偿命”的预设,在见到上官明觉后一个也使不出来。
苏慧盈想象中吃了这么多年国外垃圾的上官明觉,至少也得发福一圈,最好还谢了顶,长成了油腻大哥,这样才能显示出自己的光彩依旧、明艳动人。然而见到上官明觉的一瞬间,她就放弃了原来的恶念,这么多年过去了,上官明觉在外表上竟然没有太大的变化,身躯依旧精瘦挺拔,面目疏朗,剑眉星目,但唇边带笑,给人如沐春风的斯文感,苏慧盈很难想象这样一个人,也曾为了爱情奋不顾身过?但她依旧觉得眼前的人才是此刻最对的人,这样至少不枉费自己为这个男人痛哭过一场,也算给自己的青春一个美好Ending。
但苏慧盈发觉,在气质上,上官明觉和记忆中的那个哥哥明显不同,记忆中,那好像是个青春飞扬、温柔明媚、眼角眉梢都是带笑的大男孩,但现在的他稳重成熟了很多,与父辈交谈,对答如流,但也圆滑世故,接人待物,滴水不漏,眉眼处也常带笑意,但这笑意从没深达到眼底,他仿佛把自己的一部分丢失在了某个地方。
饭桌上所有人都在热火朝天的聊着天,只有苏慧盈沉溺在自己的想象世界中不可自拔,这就是学心理专业的人的缺陷,动不动就想从一举一动间窥看一个人的前尘往事,但有时候故事其实也未必复杂。
“想什么呢?”陌生的音色传来的一声询问把苏慧盈拉出想象,她想自己其实早就忘记了他的声音。
“哦,没有,没什么。”苏慧盈看着上官明觉望向自己的眼睛,一时间有点手足无措,微微有点脸红,好像自己窥探别人的秘密被发现了。
“听说你在大学里当老师?”上官明觉也找了一个不会尴尬的话题。
“哦,不是什么专业老师,就是辅导员,管理学生日常生活学习的。”苏慧盈跟人聊天时最害怕会有冷场出现,于是当上官明觉主动提问后,她简直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把自己这几年来的工作履历都报了一遍,后来才发现自己似乎有点太傻,上官明觉这样一个玲珑的人怎么会让场子冷下来呢?
果不其然,自己好似应聘工作的对答让上官明觉低声笑了出来,苏慧盈又涨红了脸。
自从苏慧盈和上官明觉说上话,两家父母虽然也在交谈,但明显心不在焉,等苏慧盈红了脸,苏妈仿佛找到了今天主要话题的切入口,“哎呦,你看我们家慧盈,人长大了,胆子却变小了。现在和你上官哥哥说话,居然还会脸红,你小时候叫嚣着要嫁给你上官哥哥的时候怎么不脸红?”
苏慧盈一口老血憋在胸口,用眼神示意她妈,“不用这么明目张胆吧,你姑娘可是要脸的。”
没想到上官的妈妈居然在这个时候也来凑热闹,“是啊,当年咱们不是说好了,要给他俩定娃娃亲的吗?”
在一派心知肚明的“忆当年”中,宾主尽欢的结束了一顿午餐,苏慧盈不知道上官啥感受,她是有点消化不良。
后来几周,上官明觉没有像苏妈期盼的那样联系苏慧盈,这让苏慧盈的一颗心稍微安定了下来,其实到目前为止她并没有看清自己的想法,按理说年少时候的暗恋对象出现在自己面前,不管是“圆梦”还是“释然”,都是一种态度,但苏慧盈觉得“圆梦”自己有点心有别扭,“释然”又有点心有不甘,而所有的症结大概就是多年前,上官义无反顾地不辞而别,苏慧盈无人言说地嚎啕大哭。
本以为就这样分道扬镳时,苏慧盈居然接到了上官明觉的电话,他先解释说自己前一阵子出差了,又说这几年S市变化很大,想请苏慧盈介绍几个地道的餐厅,他好招待自己的一些朋友。后来苏慧盈常常会收到上官的微信,大多是帮一些不足挂齿的小忙,上官为表感谢也会请她吃个饭、看个电影之类的,遇到新出的乐高也会买来送给她,这让苏慧盈觉得有些贵重,他就开玩笑说让苏慧盈闲时陪他打打羽毛球就好。一来二去,两人倒是熟悉了起来,苏慧盈隐约觉得上官对她应该有点想法,但既然对方不说破,自己也乐得自在。苏慧盈有时也想找丰兆年聊聊,但上官毕竟不同于其他相亲对象,在她自己都没想明白前,她决定对谁都守口如瓶。
到了五月天气就热了起来,苏慧盈觉得春季好像没过几天就直接步入了夏季的燥热,今天和上官约好了去尝一家新开的川菜馆,其实上官不太能吃辣,但他知道苏慧盈是个无辣不欢的人,索性陪她放纵一把。从餐厅出来,已是华灯初上,上官开车送苏慧盈回家。但在告别时,上官叫住了苏慧盈说,“慧盈,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上官虽然没说具体的名字,但苏慧盈也知道他在追忆自己的故事,无外乎一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爱上了一个女人,而世人眼中,女人最大的错误就是“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但年轻人不相信年龄会是障碍,他抛弃一切,选择奔向自己的爱情,但他不知最大的障碍其实是自己,没了约束、没了阻碍,爱情反而失去了原有的热情,他开始抱怨、开始孤独、开始想着逃离,在无休止的争吵过后,女人放他离开,但却选择用一条命来祭祀他们的爱情。
苏慧盈静静的听着,她想在这场爱情中,男人被“自己的付出”一叶障目,看不到女人比他付出的其实更多,他在拥抱他的爱情,女人在安放她的灵魂,所以当男人要告别时,女人的灵魂无处倚傍。
“其实我知道,我就是个懦夫,”上官用手指擦拭了一把眼睛,“我们都走到了悬崖边上,但我可以选择后退,她却只能前进。”
车厢里静悄悄的,苏慧盈听了一场爱情悲剧,但说实话,再感天动地的爱情,不是当事人真的很难感同身受,她甚至不觉得这个故事有她的那场嚎啕大哭令她伤心,但她毕竟唏嘘,为了一条生命。
“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漂泊,欧洲各国走了遍,但毕竟想要安定下来了,慧盈,这么说,你可能觉得我卑劣,但我就是这么想的,我感觉那场爱情耗尽了我所有的热情,我现在只想要个安稳。”苏慧盈没想到上官居然可以这么坦诚,她终于知道上官把什么遗失了。
“我把我的这段故事告诉你了,就是想让你来做决定,你可能也看出了我对你有些想法,但我不知道你的意思,不过我想如果你不反对,我们不妨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