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穆紫的工作进入了瓶颈期。2013年她没能像冯昕怡和霍燕妮那样幸运当上事业部副主任，还是千年不变的老期刊室主任。事业部召开期刊室主任一级会议时，放眼望去，她周围一圈人里数她最老。原来与她共事的期刊室主任，除去已经晋升的冯昕怡和霍燕妮，有一人因为不堪易为中施加的巨大精神压力生了重病，病休在家吃劳保；另一人调到行政部门，宁愿收入降低，也不想再承担经营指标压力巨大的业务工作。老主任中还有一位因为得罪了易为中，被易为中罢免，降为普通高级编辑。
冯昕怡霍燕妮刚升职时穆紫心里也不平衡，闷闷地闹了一段情绪。但她的所谓闹情绪不过只是工作热情不高，稍稍懈怠而已。她的消极抵抗只限于内心，外人看不出来。她面对易为中时很坦然，易为中在权力谋划中放弃了她，她不欠他人情。所以虽然她没有被晋升，却因为易为中亏欠她一个职位而产生了某种心理优势，自以为谁也不应该在工作上再为难她。
她已经退了一步，就应该在期刊室主任位置上有绝对权威，不容挑战。易为中也确实如她所料对她心存内疚，从那以后从来没有在工作上指责过她，还经常在其他部门说她的好话，让一些人误以为在为她作铺垫，寻找去其他部门给她升职的机会。年底发奖金时，他给穆紫一个令她极为震撼的奖金数。这使她不得不对易为中另眼相看，在他庸俗势利阴险狡猾的外表后，原来还藏着一颗富有人情味的心。她对易为中的印象在慢慢改观。
生活的滚滚浪潮是不会因为个人自以为是的念头而停止汹涌澎湃的势头的，它不断冷酷地掀起层层巨浪，时刻提醒人们自我认识的狭窄，个人意志的渺小。在穆紫被易为中的歉疚惯得以为可以养尊处优时，中途又冒出个图亚，让她再一次认识到人与人关系的复杂，认识到职场生存的残酷。她终于意识到，原来以为可以摆平一切纷争的清心寡欲换不来安宁和平。只要活在职场，就得随时准备战斗。
图亚是老副主任之一，五十多岁，中等个头，胖乎乎的身材显得呆头呆脑，一双小眼睛常常眯成一道缝，眼白多眼仁儿小。他给人印象最深的就是一脸严肃，人们几乎没见过他的笑模样，总是面容紧绷眉头深锁，好像所有人都欠他很多钱。易为中要照顾穆紫情绪，在副主任分工时没让冯昕怡和霍燕妮分管穆紫，而是选了资历较深的图亚分管她。
谁知图亚偏偏是个不能承受任何压力的草包。易为中在副主任一层翻云覆雨，耍了很多花招折腾他们。其中之一就是给副主任下达硬任务指标，要求他们分管的部门业绩必须增长，否则下次竞聘时就会下岗。图亚每天诚惶诚恐。跟着易中为混了这么多年，图亚眼见几个惹恼易为中的干部随意被罢免情况的发生，知道他言出必行的性格，生怕降职的命运降到自己头上。他分管穆紫的第一年，她的业绩非常好，对穆紫而言图亚似乎并不存在。但今年一开始，经营数据就开始摇摆，图亚急得天天跟在穆紫后面，只要数据一有风吹草动就让她赶紧想办法。他天天这样折磨穆紫让她苦不堪言，甚至觉得易为中直接管她时都没有这么难熬。
星期一早晨八点半刚过，办公室里只来了一半的人，住在郊区的年轻人还没有到，图亚就扭动着肥胖的身躯来到穆紫工位旁，瞪着过大的白眼珠面无表情地说：“看数据了吗？又是全事业部倒第一，负得太多了！”
穆紫低着头没吭气，过了好一会儿才淡淡地说：“这不是新年才开始吗，我们期刊室开年销量一直不大，变化很正常。”
图亚一听这话，强压住的怒火直往上蹿：“什么叫刚开始啊，别人不也是刚开始吗，就是你们不行，别狡辩了！”
穆紫气得咬牙切齿。图亚这人就是这副德性，向来不把人激怒就不开口，一开口准把对方的情绪引爆。穆紫努力克制自己，毕竟还是本部门经营数据不好，没有底气，只能忍气吞声。
“开个会吧，九点钟，你通知一下他们。”撂下这句话后图亚扭动肥硕的身躯走开了。
期刊室的年轻人都被图亚叫到小会议室开会，会议的主旨是他开口闭口所谓的“压力传递”。
“我跟你们说啊，你们期刊室的数据很差，全事业部倒数第一！”图亚先发制人，用挑衅性的语气开场，手不停敲着桌面，一副鄙视而烦躁的神情。
年轻人面面相觑，默不做声，穆紫也低着头一言不发。
“易副总可是给我们副主任下死命令了，如果年底经营数据是负的话就要降薪。这么个重担也不能我一个人背着啊，压力得往下传递，把任务分解到你们每个人的头上。”
穆紫工作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理论，惊讶得抬头看了图亚一眼。这个草包还真是有他自己一套独特的理论啊，用他自己的方法寻求在官位上继续生存。以前连霸道的易为中都没敢说这种话，碰到经营数据不好时，他一边挖苦讽刺他们，一边自己亲自下去跑市场，也没听他在狂怒的训斥语言中有“压力传递”这样的句子。她今天也算是开了眼界，见了世面。原来她一直以为最刻薄的易为中只是表面强势而已，还有比他更让人不齿不屑，也比他更尖酸苛刻胡搅蛮缠的领导啊！
但他的话却提醒穆紫可以从全新的角度看待经营数据下滑问题。之前她每天为数据着急，看到数据一直走低她压力很大，图亚又每天都追着她絮叨，使她很焦虑。现在听了图亚关于“压力传递”的理论，刹那间她幡然醒悟，原来他们辛辛苦苦工作，努力抵挡数据下滑的趋势，竟然都是在为他分担压力。如果是这样，她完全可以不在意数据的好坏，最坏的结果是被罢免官职，但图亚也不能幸免，而她的职位比起他的来讲一文不值。她忽然想通了，不再有什么顾虑，拿出当年在火车上质问易为中时的勇气，像扣动了机关枪板机一样向图亚发起进攻。
“压力传递？你认为编辑们压力还不够大吗？你知道他们每天在第一线看稿子要面对多大的压力吗？每个人都不容易，谁都想把工作干好，谁也不想比别人落后，你这么说未免太不公平了吧！”她言外之意是：你自己又做了什么，每天关在办公室里悠哉游哉。自己不想办法采取具体措施，却不停压迫编辑，他们已经被繁重的工作压得喘不过气。凭什么让挣得最少，干活最多的年轻编辑，为他们这些只动嘴不干活，工资却是他们工资几倍的人分担压力！真是岂有此理！
图亚被她的话外音刺痛，他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他声嘶力竭地喊道：“难道领导的工作不就是下达上面指定的任务吗？我一直都这么做，有什么错吗？怎么轮到管你们室就不灵了呢？”他很愤怒，但又被突然从小绵羊变成狮子的穆紫的气势吓倒，一时之间再也说不出话来，手在微微颤抖。
穆紫发泄够了怨气，开始后悔刚才过于冲动。她知道对于领导还是要有起码的尊重，而且图亚毕竟是自己的前辈，必须适可而止。她偃旗息鼓，渐渐平静下来，手指轻轻握成拳头，提醒自己不能再继续发作。她心里暗暗想，一定要控制情绪，就是图亚放出更混账的话她也不能再吭一声。她无意中一抬头，看到会议室外的工位上有几个人站了起来，有滋有味地在看热闹。
与图亚关系闹僵后，穆紫对工作开始失望，甚至有些绝望。但是已经向四十岁逼近的她，不可能中途再换工作，去另一个陌生的地方重起炉灶。更何况不管有没有未来，这份工作是她能与林浪再次联络的唯一机缘，她不会轻易放弃。她开始培养新的兴趣爱好，她暗地把这些爱好称为“业余职业”。除了晚上照常游泳外，中午休息的时间也被她利用起来。她去附近的公园散步，坐公共汽车逛北京城。到了周末，她就开始一段完整的“业余职业”生活，在花园里耕种，去影院看电影，去剧场看话剧、听音乐会……她必须像个陀螺一样把自己所有的时间都填满，不能让心里留下一点空隙。在事业和爱情都离她远去的寒冬，她要用自身的创造激情和力量为自己取暖。她用自己的劳动创造出美丽的花园，她在大自然的慷慨和神奇中得到抚慰和保护；大师们用仁慈和才华创造心灵的花园，她在艺术的魅力中升华自己的灵魂，在人类的精神大爱中沉醉，心满意足。
晚上，穆紫坐在沙发上看书。她最近把家重新进行了布置，家居设计和装修也变成她的“业余职业”之一。客厅不大，却被她分隔成三个独立区。沙发旁靠近阳台窗户摆了一个电脑桌，这里成了她的会客区和“书房”；与沙发相对的客厅另一端摆放一张简单的餐桌，墙壁上镶嵌三排隔板，上面放置酒杯和酒瓶，是她的“餐厅”；沙发正对面的墙壁上挂着电视，旁边放一套小型桌椅，桌上摆了一把吉它，这里便是她的“琴房”。
她家在一楼，正对着西边阳台是物业打理的一个小花园，里面树木成荫，花草丛生，但是没有路，所以没有人在里面走动。穆紫在沙发上看书时可以从阳台望向花园，视野开阔，意境和氛围非常好。
穆紫一边看书一边望向阳台外的小花园，盯着路灯和树影发呆。夜色把任何一个狭小空间都能变成虚空和无限，此时的这个小花园就是这样。树丛中若隐若现的路灯，夜空下摇摆不定的树影，把穆紫的视线延伸至无限远方，延展到三千里之外的河山。另一端的林浪此时在做什么？也像她一样边看书边想念心爱之人吗？他的工作顺利吗？他已经不当院长了，他与她身处不同的人生阶段。他已经快颐养天年，而她还在事业的瓶颈期挣扎。如果他在她身边，一定会安慰鼓励她，告诉她自己中年时摆脱挣扎的经验。
她周围的环境庸俗龌龊，先是易为中，现在是图亚，更远点还有把她曾拦腰折断的傅茗。她曾经对世间是否还有“善”和“纯”深表怀疑，直至遇到林浪。他像高原上万古冰川一样纯洁的品质给了她希望，让她热爱她生存的世界，热爱生活。他品格的单纯洁白，他人格魅力的光辉，强烈地吸引她，让她无从抗拒。有林浪在心里的穆紫是踏实的，仿佛找到了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的坐标，像迷失的孩子回到了家。能躺在他博大的胸怀中做一个脆弱的孩子是多么幸福的事情啊！
不知林浪是怎样看她的，会和她一样吗？会把她也当作精神支撑吗？一定会的。2013年林浪被上级临时召开的会议逼得没办法参加学术年会时，他打电话向穆紫解释。他向她倾述对上级官僚作风的极度不满时，用了一个不文明的字眼宣泄情绪。那可是他第一次给她打电话啊，却对她全无戒备，放松得像个孩子，对她淋漓尽致地表达愤怒，像在对溺爱他任他说什么都能懂他的人撒娇。他们是因循灵魂的契约走到一起的，以后还将继续走下去，心灵相偎相依，永不分开，永不离别。
时间在穆紫刻意安排的忙碌充实中飞快流逝，转眼又到了秋天。这是北京一年中最好的季节，也是近几年学术年会召开的季节，是曾经属于她和林浪的季节。天空辽阔高远，像爱人宽广的胸膛，从无尽的远方伸向她将她拥抱，抚慰她从未停歇的忧伤。她一大早就开车从家里出来，疾驰在空旷的马路上，沐浴在秋天清晨凉爽的空气里。她的心飞过千山万水，赶赴与挚爱的人一年一度的约定。
她在车库停好车，急匆匆地走到电梯间，按亮电梯灯。时间还不到七点钟，没有人跟她竞争，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电梯门就自动打开，吓了她一跳。如此顺利的开端好像是她期待已久的吉祥预兆，她心情雀跃，下了电梯，没用几步就跑到工位旁，慌慌张张打开电脑。今年石波仍旧借调在另一个部门，学术年会得由她自己联系林浪。
林浪会来吗？想到这里穆紫的兴奋一扫而光。她刚才是怎么了？这一年多的挣扎心痛还不够吗？她用那些莫名其妙的“业余职业”填满时间和空间的努力都将付之东流吗？不管那么多了，先发邮件再说。不管怎样，这是她必须完成的工作。有“工作”这个正当理由，她不应该犹豫也没有理由犹豫。她想再向命运索要一次慷慨的眷顾，让她见到日思夜想的林浪，借由“工作”这个正义而庄严的理由。她不能再优柔寡断，再迟疑一刻她就再也没有勇气给他发送邮件。她从电脑中调出早已拟好的邀请信，填上那个再熟悉不过也再陌生不过的邮件地址，神情决绝严肃，手指微微发抖，按下发送按钮。
2
林浪早晨五点多就醒了，一睁开眼心里突然莫名其妙地心慌。他看看表，知道肯定睡不着了，扭开床头的台灯，坐起来开始穿衣服。
现在是十月份，是他生于斯长于斯的这个城市最好的季节。天气不冷不热，没有雨，连续很多天都是晴天。但他此时无暇顾及天气的好坏，莫名涌上心头的痛苦令他心乱如麻，无论如何也无法振作。他望一眼窗外，果然天色灰蒙蒙的，就像他郁闷的心情。他慢慢叠被子，脸色微微泛红，被子里藏着他昨夜温暖缠绵的梦，藏着他永远触不到的穆紫的体温。他忍不住俯身爬到床上，把脸埋进被子，闭上眼睛努力回忆昨晚的梦境。日光熹微再也无法掩藏梦境，他清醒的意识告诉自己，必须从虚幻的梦境中逃离，勇敢面对现实的冰冷残酷。
他不能再魂不守舍，那绝不是一个已经走过半世风雨的男人应该有的状态。当断不断，会给穆紫带来更大的伤害。他比她大二十岁，他必须对她负责，他要保证她能幸福，她的幸福绝不能与他有关。他坐到电脑前，准备先给穆紫写一封信，表明自己不能参会的态度。
他点开邮件，动作要比平时迅速，态度也异常坚决，脸色更加冷峻。当他看到穆紫的名字赫然出现在邮件最上端时，心跳还是控制不住地加快了，腿有点发软。他用手抚摸那个名字，眼睛紧盯电脑屏幕，直盯得眼角发酸。他预料到将会看到什么。他昨晚的梦，不，是他这一年多来每一个夜晚的梦，都告诉他穆紫在想什么，想对他说什么，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此时穆紫在呼唤他呢？他触动了穆紫的邮件。
“学术年会将于11月中旬举行，能来吗？希望你能继续支持我们，感谢这么多年来的照顾。
穆紫
2015年10月8日”
他知道她省去的称呼是什么，这是她在梦里亲昵地叫他的方式，虽然没有写出来，但他确信那是什么。他们是彼此心中最爱的人，在心底有专属于他们自己称呼对方的字眼，虽然永远不会在现实中呼唤出来。这一年多的梦里，他一直宁愿相信自己的恣意妄为只是一厢情愿，虽然他知道那绝不可能，但他不想让穆紫也像他一样痛苦纠缠。他可以疯狂爱她想她，一天离不开她，但他不希望她也一样，他要保护她免于伤害。但正如他害怕却深信的那样，穆紫的陷入只能比他更深，遭受的煎熬只能比他更可怕。他不能让穆紫受苦。
她还年轻，处在人生的上升期，而他已经在走下坡路。他不知道能陪她走多远，无法对她承诺未来。在不可避免陷入的巨大感情漩涡中，他必须是掌舵人，必须理智，必须残酷。
他眼前浮现出穆紫笑盈盈的脸，年轻而热情的脸，乌溜溜好像会说话的大眼睛。那双眼睛看他时写满喜爱和激情，令他不知所措神魂激荡。他要永远从生命里抹掉这张可爱的面孔、多情的双眼吗？他非要如此决绝吗？他有必要这么认真吗？他不能像有些男人那样理所当然有个红颜知己吗？别人眼里很容易的事情，对于他而言却难于上青天。他说服不了自己一心二用，既拥有家庭又享受爱情，他无法既背叛艾蓓又伤害穆紫，那样做他什么也得不到，谈何幸福和快乐！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心底里真实的自己已经坠落，不可救药地向欲望的深渊跌落。多少个无眠的夜晚迷离的梦境中，他已经忘掉艾蓓，抛弃所有理智和道德，身心与穆紫交融。梦醒后他内心深处滚烫的欲望也在随时诱惑他堕落，只要见到穆紫他就会心慌意乱，想把她搂进怀里亲吻。这样的他无法与她继续合作。
他犹豫不决，输入很多字又反复抹掉。他抬头看一眼墙上的地图，他和穆紫一起走过的地方已经连成一条线，这条线将由他亲手中断。他决绝地按下回复按钮。
“很抱歉，你们会议那段时间我可能有出国安排，先别把我安排上。有机会我一定参加你们的会，对我而言，是一种学习。”
体面而有余地，没有情绪，不露声色，好像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异样。林浪又打开自己的回复，读了几遍后很满意。他抬眼往窗外望去，天色已经大亮，又是一个晴朗的秋日。
他缓缓站起来，忽然感觉身体摇晃，好像马上就要摔倒。他挣扎着快走几步来到床前，倒在床上。他感觉心脏在剧烈跳动，手脚冰凉，微微颤抖。他不想呼叫此时正在隔壁房间沉睡的艾蓓，他忽然特别恨她，不想见她。他渴望穆紫，他要替她拯救自己。他剧烈喘息着，呻吟着，额头上滴下一粒粒汗珠。穆紫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别怕，没事的，不着急。”他对她微笑，他知道她正在紧紧拥抱他。借着穆紫的力量，他终于伸手够到床头柜的抽屉，取出药盒，用颤抖的手取出药片，放到嘴里吞了进去。
他闭着眼睛不知道在床上躺了多久。不知是药物的实际效果还是安慰作用，他的心脏慢慢恢复平静。归位的灵魂在痛苦地颤抖，在他心底大声呼喊，发出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嘶吼。他听到泰戈尔的痛楚，听到自己的哀嚎：
我把我的痛苦说得可笑，因为我怕你会这样做。
我想用宝贵的名词来形容你，我不敢，我怕得不到相当的酬报。
因此我给你苛刻的名字，而夸示我的硬骨。
我伤害你，因为怕你永远不知道我的痛苦。
到了吃早饭的时间，他迷迷糊糊地听到外面有艾蓓走动的声音。她一定以为自己还在睡觉，哪里会想到他已经经历了一段劫难，与他深爱的人共历生死。他忽然有一种胜利的喜悦。他和穆紫赢了，虽然他们不能在一起，但他们就在艾蓓的隔壁同生共死，还有什么比他们的精神爱恋更浪漫更有力的呢?他虽然拒绝了她，不再去见她，他将永远留在艾蓓的身边，但他们还是赢了。他和穆紫永远都在一起，用心，用魂，用只有他们自己知道的力量相互支撑彼此的生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