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昭抱着桑青上了马车,勒令马夫立刻调转车头回营。身后黑衣人已尽数倒下,交予手下处理。
怀中的人儿昏迷不醒,见桑青嘴唇发乌,崔昭凝紧双眉。把手腕放在桑青的嘴边,以防她因剧痛而咬掉舌头。另一只手绕过桑青的后背,一鼓作气将那短箭一把扯了出来。
桑青拧紧额头,紧咬牙关,额上痛得冷汗直流,哼哼了一声,然后又痛得昏迷过去。
崔昭忍住手腕的剧痛,拿起箭来,只那银白的尖头发黑,果然是涂了剧毒。
当下要是不把毒液吸出来,回营再解毒来只怕是不及了。
崔昭一把翻过桑青的身子,撕开后背的衣服,只见背上露出一片,肌肤赛雪,肤若凝脂。
只是大热天,那雪白的背上缠着厚厚的白布。崔昭记得桑青之前在山洞中告诉他,这白布是为了防止后背疥疮流脓污了外衣所裹的。
这样的皮肤,难道后背真的会长疥疮?崔昭按住心中的疑惑,救命要紧。
低头俯身,张开嘴巴,一口一口吮吸着背后的伤口中的毒液,那红中带黑的血吐了一口又一口,直至吸出的血液为鲜红色,崔昭才用清水漱漱口,揩了揩嘴巴,心中也暗自松了一口气。
看着怀中的人儿,脸色苍白,双目紧闭,浓密的睫毛上还闪着晶莹的泪珠。或许是疼,在昏迷中也是颦蹙眉头,偶尔哼哼两声。
崔昭脑袋里又冒出那个疑问,这样好的皮肤,背后真的有那流脓的疥疮。脑袋中又不觉浮现出桑青伺候沐浴时露出的纤细匀称的双腿。
难道,桑青根本不是男子?
崔昭被自己脑袋中突然冒出的想法给惊到了。但一探究竟的想法却无法阻挠。
崔昭伸出手要去解开桑青的衣襟。伸到领口出,手又微微停下。
非礼勿视,若是她真的是女子,我看了她,岂不是毁了了她的清誉?
假如她是,对她负责便是!
笃定主意,伸出手解开她的上衣的结绳,露出雪白的脖颈和半边雪白香肩。
节帅内心忽而变得紧张起来,比上阵杀敌的时候还要紧张,屏住呼吸,车马飞驰的声音都听不到了,似乎可以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正要接着解开衣服时,突然——
“吁——”马夫勒住马的缰绳,若不是御马技术精湛,这个急刹车必定人仰马翻。
“何事?”崔昭赶紧拉起桑青的上衣,掀开帘子一角。
不悦的声音,冷厉的俊容,让人背上寒意顿起,使的马夫赶紧跪下。
“节帅恕罪,是顾大夫和顾参军将马拦下来。”
在马匹前,果然看到了英俊挺拔的顾樱和提着药箱的顾大夫。
“节帅恕罪,听闻回到军营的兄弟说小弟桑青受了箭伤,家父十分着急,特来半路迎接,好及时诊治。”顾樱抱拳躬身行礼,神情严肃。
节帅让手无缚鸡之力的桑青一起冒险,顾樱心中虽有所怨言,但以大局为重,再则节帅也是敬重之人,也不好发作。
崔昭见桑青父兄担心来迎桑青,也是情理之中,不再怪罪。只是之前想一探究竟的事情没有得到及时,很是遗憾。
“节帅,请让家父为弟弟诊治。”顾樱再次请示。
意思再明显不过,意思就是让他下车。
崔昭虽想留下来一探究竟,但终究不妥,罢了,以后再寻机会验证桑青是男是女。
不等马夫搬来马凳,跃下马车,跨步上马,驾着顾樱骑来的马匹飞驰而去。
马车内,顾樱和顾大夫神色着急。顾樱发现妹妹的衣襟带子已被人解开,心中一紧,但见妹妹背后的裹胸布平整如初,心中长舒一口气。幸亏来得及时,不然妹妹定是被节帅识破女儿身,那么全家都要遭殃。
又翻过身来,看见桑青肩胛骨上方有一处被清理的伤口,再看了看车内被拔出来的毒箭头,知道是节帅为桑青吸出了毒液,心中虽然恼怒妹妹遭到轻薄,但转念一想,桑青现在装扮为男儿身,情况万分紧急,节帅能放下身份,冒着中毒危险为妹妹吸出毒液,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心中又不由生出感激之情。
能让纵横沙场,看惯生死的节帅亲自做这件事,看来,桑青在节帅心中分量确实不轻。怪不得军中有小道消息传出来,节帅和顾桑青有断袖之癖。
“辛亏毒液已经吸出,不然桑青性命不保。”顾大夫上完药后对着顾樱感叹。
在名节和性命面前,性命肯定是第一位的。
“爹,照目前情况看,节帅应该不知道桑青的真实身份,待她醒后,我们从长计议。”顾樱压低声音向顾大夫说到。
顾大夫微微点头,嘱咐马夫将桑青送回医庐疗养。
翌日,桑青醒来地时候已经是正午时分。
只觉得头脑昏沉,昨晚做了个好长好奇怪的梦,梦见自己掉在冰窖里,后背摔烂了一个口子,有一条蛇钻进了那个伤口里,自己觉得好害怕,拼命去抓怎么也抓不出来。然后身子又变得暖和起来,好像睡在新棉花上,温暖舒适。
桑青整来眼睛,环顾了一下四周的环境,这是医庐,我怎么在医庐的?口实在太渴了,感觉自己的嘴唇都起了干壳,想要起身去倒碗水喝,后背传来撕心裂肺地剧痛,方才依稀记起昨天遭遇黑衣人行刺事件。
我中箭了?伤口在后背,税给我脱的衣服?
顾氏夫妇听到了屋内动静,赶紧推门进去。
“醒了,桑青醒了!可担心死我了。”顾夫人忍住不揩揩自己眼角的泪水。
“娘,别担心,我没事。”桑青心中一阵温暖,心中愧疚自己每次都让母亲伤心流泪。
“爹,昨天我怎么回来的呢?”桑青担心地问,到底谁替自己疗伤的呢?
“我和樱儿听说你受伤了,在半路上接回了你。”顾大夫递过水给夫人,示意顾夫人给桑青喂水。
桑青喝着水,心中暗自庆幸,那么,自己女儿身的事情应该是没有被人识破。
“娘,让我来吧!您锅里不是还炖着鸡汤吗?”顾樱不知何时站在身后。今日他得空马上就回医庐看望妹妹。
“哦,我的汤,快糊了!”顾夫人把茶杯塞给顾樱,赶紧朝厨房走去。
“我和爹去半路接你,不过你背上的伤口中的毒液已经被人吸出来了。”顾樱一边喂水,一边说到。
“咳......咳......什么?”毒液被吸出来,用嘴巴?是节帅吸的?
桑青一阵惊慌,自动脑补其中画面,苍白的脸上发烫起来,若不是自己现在气血极差,一定又红得像番茄一样。
“看你的里面衣服完整,节帅应该不知道你是女儿身份,但肯定会有所怀疑,你近来做事一定要多加小心,以免露出马脚。”
心中气恼桑青跟着节帅当差,多番遇险,但想到她也是迫不得已,心中有气也没地撒。叫她被呛得耳朵通红,心中不忍,把责备之语变成了宽慰。
之后,父女三人又详细商量了节帅可能作出的试探方式,一一做了应对策略。
一家人其乐融融吃了午饭,温馨融洽不作闲叙。
节帅府内的地牢中,几名黑衣人在打斗中只剩下一个活口,由崔昭亲自审问。在诸多酷刑之后,黑衣人闷声承受,对于重要信息只字不提,最后咬破舌下的毒囊,自尽而亡。虽没能问出重要信息,但从黑衣人的只言片语和不削一顾的语气中可以推测卫戎身在朔州军营的消息还未来得及传回突厥。崔昭即可派几队人马,乔装打扮,乘快骑去追那前往突厥送信的人。
节帅处理好黑衣人事情之后,方觉得浑身肌肉疼痛。或许是前几日生病体力尚未完全康复;或许是看见桑青遇险,心中高度紧张,事情处理完后方才觉得疲惫异常。躺在榻上,想要唤桑青来给自己拿捏一下,方才记起那个小人儿现正在医庐之中,毒液已经吸出,现在想来并无大碍。
环视房间,瞥见案桌上那株绿油油的薄荷和那一株小小的蔷薇花,淡粉色的花儿微微绽开,隐隐约约传来薄荷的清香和蔷薇的粉香,心中不觉舒畅无比。这清冷的房间,不知不觉已经沾上了另一个人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