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的欢腾让佐助感觉有些迷惑。
太奇怪了!
他端着碗,不解看着面前欢呼的人们。
教人识字和忍术……
佐助揣度了一下自己。
自己的知识储备并不高深,教人的话,估摸着也就是教一些基础的东西,为什么这群人这么高兴?
他完全无法理解。
他的不理解,水门却很是理解。
这个世界,是一个知识高度垄断的世界。
佐助习以为常的学校和忍术基础知识,都是一般的平民想都不敢想的!
忍者们对于忍术的垄断和贵族对于知识的垄断让这些生活在最底层的人民过着跟封建社会没什么两样的生活。
他们没有资格和机会学习文化知识和忍术知识,所以一辈子都只能跟土地打交道。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知识和忍术对于这些普通的村民而言,无异于天降横财。
这是他们眼下所能看得到的,唯一的上升渠道。
所以他们格外的珍视,格外的开心。
阳一郎高兴着,让他身后的那个瘦小的女孩儿来到水门面前。
而后他自己“噗通”一声跪伏下来,拉着身边正抱着一块牛肉啃食的女孩儿一起跪了下来:“快跪下,谢谢水门大夫!”
巳子抱着香喷喷的烤牛肉,浑不在意地跪了下来。
然后跪这个动作像是瘟疫,蔓延开来。
很快,所有的村民都跪了下来。
水门抿唇。
他面前黑压压地一片人跪伏着,说着一些零零碎碎的感谢的话。
大家都在表达自己对于水门的感激之情。
天下父母心……大抵如是。
水门抿着唇,蹲下身来,说道:“我会教他们的!”
“但是有一个前提!”水门很认真说道。
他的声音很小,但是在忍术加持之下却能令每一个村民听得清清楚楚。
他说:“我只会教人!”
“不会教狗!”
阳一郎一脸茫然。
水门笑了笑:“站着的是人,跪下来的是狗。”
“我只教人,不教狗!”
这一下,再是不明白的人也明白了。
阳一郎立刻一把将女儿推了起来。
“赶快站起来!巳子!”他尖叫着。
而后是更多的家长在叫自己的孩子站起来。
小巳子被父亲推的站起身,但是看着自己的父亲还在地上跪着,她很是茫然。
想了一下,自己又跪了下来。
佐助看着自己自觉地跪下来的巳子,以及更多的小孩子,心底忽然不知为何就有一些悲凉。
这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要跪下来?
为什么被推起来之后还是要跪下?
佐助心头震颤。
他不会明白。
水门看着又一次跪下来的小孩子们,站了起身,说道:“我只教人!佐禾子也只会教人!”
他再次强调。
阳一郎的心狠狠颤了一下。
他焦急着,推得女儿站起身。
可是女儿被他吓到了,被推得站起身之后又哭泣着选择跪下来。
“站起来啊!”阳一郎低声嘶吼。
他心中此时只剩下一个念头。
——让女儿站起来!
他不明白为什么女儿这么固执地要跪下。
他推了两次,但女儿仍旧自己要跪下。
阳一郎急了。
他一巴掌打在女儿脸上。
“啪”清脆响声。
巳子脸上出现父亲五指烙印。
面黄肌瘦的小姑娘被这一巴掌抽得嘴角溢血。
她感受到疼痛和恐惧,哭了出声。
“哇……”她哭着。
然后她被父亲拉了起来。
阳一郎欣喜看着巳子哭嚎着站立。
然后他看着巳子哭嚎着跪下。
阳一郎脸上的欣喜僵住了。
他变得愤怒。
他愤怒看着巳子。
他并不如何喜欢的小女儿。
然后他愤怒站起身,一脚将巳子踹出去老远。
“你这狗娘养的!”阳一郎一脚将女儿踹出去,愤怒指着女儿骂道:“老子叫你站着,你就站着!为什么要跪下?不知道老子是为了你好吗?”
他这突然间的转变让佐助有些心惊。
看着愤怒之中破口大骂的阳一郎,不知道为什么,佐助竟然想到了那个人。
这个粗鄙且弱小的男人的身影,在这一刻,竟与宇智波鼬有些相似?
佐助皱了皱眉。
他看了一眼被揣得飞出去好远却仍旧死死抱着怀里的烤牛肉不放的小女孩儿,张了张嘴。
水门依然淡然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
他似乎并没有“惊讶”这种情绪。
而后更多的“阳一郎”出现。
他们对着自己的儿女,或是殴打,或是大骂,发泄着因儿女不听自己话,不肯乖乖站立而产生的愤怒与恐惧。
水门静静的看着。
只是看着。
冷静得近乎冷血。
佐助心头忽然流转出一句话来。
政,族,神,夫,这四种权力……
他忽然之间有所明悟。
哦,原来这就是所谓的四种权力么?
农民在外受到地主和忍者得剥削,属于被剥削者。
但是回到家里呢?
回到家里,他们面对着比自己弱小,比自己更没有独立的经济能力和劳动能力的妻子儿女,却又是绝对的强者。
他在外面受到的压榨剥削的怒与屈,会被转嫁到妻子儿女的身上。
但是他们依旧是有正义凛然的说法的——我是为了你好!
我为了你好!
所以我跪着,但是我却能叫你站起来。
你不站起来,而是选择像往常一样跟我一样跪下,那就是违逆了我的意思,那我就要打你!要惩罚你!
这就是……
佐助点了点头:“社会金字塔!”
水门听到佐助口中的低语,点了点头:“这就是金字塔!”
佐助走了过来,问道:“爸爸要做什么呢?”
“爸爸要把这个金字塔变成一个“圆”。”
“怎么变?”佐助问道:“靠革命吗?”
“革命是对于压迫者的!”水门说道:“但是首先要明白革命的主体!”
“主体?”佐助问道:“是什么?”
“革命的主体是那些长期被压榨剥削的人……也就是你面前的这些人!”
“但是同时,其实他们自己也是现行的剥削制度之下的一个剥削者。”
“他们在剥削欺压自己的妻子儿女。”
“所以让他们开始革命之前,先要让他们认清楚这个现实……而后是革他们的命!”
“革命者先革己命,而后才去革他人之命!”
“如果不先这么做,就不是真正的革命,而是简单的造反!”
此时,被一脚踹飞出去好远的巳子吐了一口血。
水门笑了笑,走过去,将她抱起来,看着已经差不多都站起身了的人民,说道:“都站起来了就好了,都站起来了,那就是大家都要做人,那么以后就不准打骂孩子。”
阳一郎看着水门怀里呕血的巳子,心头理智回归,又有些心疼起来。
他“噗通”一声继续跪倒在地:“水门大夫,水门大夫,我求求你,求你救救我的巳子!”
水门蹲下身说道:“你狗叫一些什么东西?我怎么听不懂?”
阳一郎听到水门的话,立刻明悟,他站起身,弯着腰,卑躬屈膝说道:“水门大夫,我求你救救巳子!”
水门叹气:“我为什么要救她?”
本来心中已经升起希望的阳一郎听到水门的问题,再次崩溃。
他呆呆地看着水门。
为什么要救?
他给不出理由。
医生,不是他这个阶级能够接触到的高贵职业。
他看不起病!
他看着水门哭泣呕血的巳子,心如死灰。
水门笑了笑:“你在我这里还有九个工时。”
工时?
对!
工时!
阳一郎忽然会想起水门曾经说过的话。
他这里不收钱,一切的货品都只用工时兑换!
“九个工时!”阳一郎说道:“水门大夫,我有九个工时,我求你用这九个工时,兑换一次医治我的巳子!”
语无伦次。
他说话逻辑已经混乱。
水门点了点头:“好,那就用九个工时治疗她!”
说着,水门一松手。
巳子落地。
她双脚踩在地上,小脸红扑扑的,眼神有些萎靡,但看得出已经没有大碍。
水门说道:“我打算成立一个公社。”
“你们愿意的话可以加入到公社里来。”
“公社里提供免费的医疗和食物和教育,但加入的前提是……放弃一切私有生产资料,没有工钱!”
“以后的一切,听从社里指挥。”
“你们谁愿意加入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