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想到我会走上市井词人的人生轨迹,更没想到这行当竟然还这么赚钱。
因为一般有身份的读书人对于写歌女艳词这种事还是挺忌讳的,读书人的梦想都是想站在朝堂上做大官,而不是埋没在脂粉堆里,挥霍自己的才华。
如果不是为了银子,我也不会这般自轻的。
那是我第三次科举失败的时候,我一边摇头,一边沽酒浇愁。没想到第二天在客栈醒来的时候,店家催促我房钱的时候,我才惊觉自己的银子被哪个不开眼的贼给偷了!
店家说:按例你住了这几天,不能白住。要么你拿钱,要么打你一顿,再推你落海,你自己选吧。
我们所在的炎龙境土与神圣龙国辖地间仅隔一道海涧,都城这里刚好有内海可以推人下海。店家这样说,我作为外省人就还是挺怕的。
没办法我只好跟店家说:不要讲那么恐怖的话嘛,龙国有完整的律法,你也要讲道理嘛。
店家说:都不给钱,还要讲道理。现在的读书人真的是……你到底有没有钱?
我说:钱,我一定会给。请你先宽限我两天。
没办法,我只好到人多的地方摆地摊,帮人家写信赚一点钱。可是靠码字又能赚到多少钱呢?
根本赚不到多少钱,我路过梨园、酒肆,听到那些小姐姐唱歌奏曲,我也想去听一听。可是我口袋里没有钱,那个时候,真的是非常的落寞。
然后,店家可能是看我确实赚不到什么钱了。
他就说:诶,读书人你真的是不开窍诶。现在那些歌女都要唱有文采的词才能有客人愿意听的。你不是会写诗词的吗?你干吗不变通一下,替人写信能赚到什么钱,我等你交房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猴年马月去了。你不如去给歌女写词,如果写的好,让歌女有更多生意,告诉你那就赚大啦!保证你交得起房租,还能吃香的喝辣的。到时候再勾搭个歌女头牌回乡下,保证你有牌面啦!
我还是很犹豫,说:可是现在流行的词都很艳俗,我是要考科举的人,如果被人家知道我写这种东西,那我以后的前途不是全毁了?
店家想了想说:那没辙了,干脆推你下海吧。
我:……其实,我还可以再考虑考虑。
店家带我去见一个歌女的老板。
我没想到伊的年纪竟然也不大,应该不到30岁。皮肤还很好,但是画了很浓的妆,我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看的,但却是时下的潮流。
伊看了看我,对店家说:看样子倒像是那么回事儿似的,不知道真行不行。之前我找的那个书生写个字,跟要他命似的,半天写不出东西来。希望这位先生不要也似这般。
我弱弱地笑笑,说:不知老板想要什么题材的。
伊想了想,说:总之是近日时兴什么便要什么,诶,欧阳公最近赋了新词,好像叫什么“闺怨”,你若能写的有他一半,我都雇了你。
我想了想欧阳公那是年少就成名的文坛骄子,不论何等规格的考试都考第一的天才。
我一个科举连番落第的举子,自然是十不及一的。
不过事已至此,咬着牙也得上了,不过这女子又不通韵律平仄,想来也未必不能糊弄了她。
我只好现场提笔,写了一篇:
晴雨天
点滴落,墨透云天,
诧惊雷,西风狂卷,
庭院朝晖隐没,独依栏杆下。
前月去,郎辞妾,泛舟买茶,
闲时坐,妾思君,雨里看花。
一任风急雨骤,晴出后,红颜落枝丫。
怅羁旅客愁,仰首望明月,垂首可念家?
老板看看我写的这个,撇撇嘴说道:这般短,够唱的到几时?
店家一看没说写的不好,感觉有门,便说:这老弟不是才跟你见面嘛。你定下个章程出来,跟老弟把银子约定好了,以后还愁没有长的词来唱吗?
然后店家在后面给了我一脚。
我忙说:是是是,长的我也能写,就是需要的时间要略微长些。
老板撇撇嘴,说:那这样,这个短的我先留下,让姑娘们唱唱,要是客人喜欢。我这里银子是不差的。你等回去听信儿吧!
我等就被这女人赶出她们的住处了。
然后,店家又带我问了几家,也都留下了一些作品。实在讲,这玩意儿还得押韵,写起来确实挺累的,所以想写词记忆力就得好,能记住很多押韵的字,写起来就会非常顺。我就是记忆力不是太好,所以,科举也不是很顺。想来,我的人生是不是没什么希望了,天赋不太足嘛,还不是很够我挥霍的,呵呵。
结果,没想到过了几天,我写的词在歌女界出了名。
那些听了我做的词的客人都说:过去听晏公、欧阳公、范公的词意蕴深远,有些地方还搞不太明白,但是这位李公的词,境界浅近,用意不俗,却别有一番滋味。
没想到的是,我就这样在歌词界火了,我怕影响科举用的是假名字“李文山”,这个名字成为了一时间歌女们追捧的对象。
京城知名的歌妓“绿牡丹”坐软轿来我住的客栈拜会,请我为她写词。
这个绿牡丹人又美,还很文雅,皮肤白皙,一双眼睛灵动有神韵。
当她对着我盈盈一拜的时候,我就在想:莫非老子的人生巅峰竟是在这样一个行当里?
绿牡丹的眼睛仿佛会说话一般,看着我,说:李先生,可否请李先生为牡丹做一首新词?
我说:嗯,给银子就行。
绿牡丹兰花指轻轻掩唇,说道:先生真是急性子,过来,将给先生的拜金端上来给先生过目。
然后就有很可爱的小姐姐一名端着一托盘的金条走将过来。
绿牡丹说:牡丹听闻先生的才命,是真心愿意与先生结交。
我看看那些金条,说道:没,没问题,就凭姑娘的诚意,拜把子都成。
绿牡丹听了眼中仿佛露出了惊喜的光彩,赶紧起身说道:真的?你愿意认我做妹子?
我说:有何不可?歌里唱的不是很好嘛,君有妹几多,奈何尽零落?我多认几个妹妹是无妨的。
这歌里唱的自然是那种男女相好后亲昵的“妹妹”。
绿牡丹听出来了我言语中隐含的调戏的意味,略显尴尬地抿嘴一笑,说:那小妹就叫您一声李兄了。
我本意是没想怎么调戏她的,毕竟是流落风尘的妙龄女子,我们须眉丈夫还要调戏人家,就像那些不入流的听曲客人一般,那不是有失我读书人的体面?
但没想到她竟毫不忌讳地应承了,尽显落落大方,不由得反而令我更高看了她几分。
但这也让长期身为单身汪的我有了一些旖旎的联想,比如说她愿意做我的妹妹,是不是那种“妹妹”啊,要是那种“妹妹”,那是不是说我可以追她啊?但她是风尘女子呵,职业逢场作戏的那种,这“哥哥妹妹”的是不是也是跟我敷衍着玩笑?
我看着她美丽的容颜,对她的心意一时真假难辨。
我只好说道:好嘞,妹子,帮为兄磨墨吧!为兄今日要好生写几篇佳作!送给我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