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个玩笑,他想,她总是喜欢让他完成自己的奇怪实验,从不可以拒绝。
“你不是认真的吧?”他犹豫了一会儿,开口问道。
“好像我从来没认真过一样,你会看到我是怎样认真的,到时千万别被吓到。”她愤愤的说道。
“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他玩笑似的说道。
“有关系,你会不习惯的,或许我也会。那又怎样,熟悉的会丢失,陌生的会习惯,谁能保证不会离开。”她拖着头伏在桌上,望着远处轻叹道。
“怎么连你也多愁善感起来了。”他对着她的侧面悠然笑说道。
“你这人!我难道是金刚不坏体,必须坚强如铁,没心没肺,无忧无虑?”她立刻转过头直对着他说道,带着点威慑。
“我不过随口一说,哪有别的意思。”他慌忙解释道。
“怎么说我也是女生,柔软才是我的本性。”她故作妩媚的说道。
“现在对女生的定义都这么宽泛的吗?”他打趣道。
“不解风情。难道要说是女人吗?”她瞥了一眼说道。
“我看应该称作‘女老生’才好。”他诙谐道。
“去你的,当我唱戏呢。陆小凤啊,陆小凤!没发现呀!你什么时候也学的油腔滑调的不老实了?这还是当初我认识的那个你吗?这个世界是怎么了,还有什么是不会变的?”她起身走到他面前,拍拍他肩膀,故作深沉道。
“你当初看到的是假象,我那是因为刚来,人生地不熟的,不大习惯,所以才比较收敛,有些沉默寡言,搁现在叫低调内涵。”他坦然自若的说道,她清脆爽朗的笑了起来。
“曼曼,什么事这么高兴啊?”只听见一个声音从外面传来。
“坏了,我妈回来了。”她说道,见他猛地惊起身来,慌忙要去关门。
“你干嘛去?”他拉住她小声问道。
“关门。”她指着门回答道。
“傻啊,本来没什么事都被你搞得像有什么似的。你有什么可紧张的,该紧张的是我。”他立时冷静道。
“我家,我紧张什么,我是怕你不自在。现在怎么办?”她好笑道。
“没有剧本,随机应变吧。”他讪讪笑道,难掩一缕紧张激动之情,走到花盆前鼓弄着什么。
“来客人了?”她妈妈来到门口,看到女儿冲着自己微笑,还有一个背对着自己的身影,来到阳台细看。
“林老师好!”他转过身来,鞠躬道。
“陆知行?你们这是?”她妈妈指着两人疑惑道。
“苏曼让我来帮她看看两盆花。”他淡定的回身指着花盆说道。
“对,不知道这两天怎么搞的,花好像有点蔫了似的。”她赶忙附和道。
“我怎么不知道?问我不就是了,还让人家大老远的跑一趟。”她妈妈将信将疑道。
“我也是今天休息才注意到的,想去买点药或者肥料的,正巧碰到陆小……知行了,就让他顺便来给看看。”她不紧不慢的笑说道。
“这样啊。花是什么情况?”她妈妈问道,她看着他。
“刚看了,没什么大问题。可能是水稍微浇多了点,少浇点水,回头再施点菌肥就恢复过来了。”他微笑着回应道,心里告诫自己不要有任何动作,以免暴露出是在说谎。
“跟你说过的,不要有事没事就拿着喷壶喷它们。”她妈妈对她说道,看来是信以为真了。
“天热了,我是怕渴着它们。”她笑着搭着妈妈的肩膀说道。
“别这么没规没矩的,有人在呢。”林老师笑对苏曼说道,又转向陆知行说道:“你们那边育种育的怎么样了?”
“挺好的,林老师。”陆知行毕恭毕敬道。
“工作了这么久,有什么体会没有?”林老师和蔼的笑问道。
“我还是觉得单一作物风险太高,收益较低,还不能有效保护土壤,单靠按部就班的化学的、基因的方式增加有限的产量不是长久之计,有机农场是必由之路,打造成生态系统,既保护了土壤,又创造了产值,应该是我们的不二之选。”陆知行坦诚说道。
“陆知行啊,你知道你最大的问题是什么吗?是想象,情有独钟的想象。你是个研究员,首先要踏踏实实做研究,做好眼前的事,有些事情不是你该去考虑的。”林老师认真说道。
“是的,林老师。”陆知行掩饰着尴尬礼貌道,热情洋溢的心头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
“是什么是?你还有没有原则了?‘吾爱吾师,吾更爱真理’,明明知道自己是对的,为什么不敢坚持?你这是在维护老师的颜面吗?你这是在误导她固执己见!”苏曼嗔责陆知行道,又像是在袒护他,陆知行却更加尴尬起来。
“我们专业上的事,你不懂。”林老师对苏曼说道,拿她当做意气用事的孩子。
“你们的专业或许我不懂,可我看的见事实呀。拿郊区农田来说,小时候的土地什么样,现在的土地什么样,我是会比较分辨的。说我懂得,我的专业,都说我们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只看的见眼前的情况,可我们手术上要不在合适的条件和综合的评断下,是会出问题的,要命的问题。林老师,你觉得我们赖以生存的水土还可以流失多少年?三十年?五十年?还是一百年?之后呢,怎么办?但愿你们好好研究,看看能不能在空气里种出作物。”苏曼慷慨陈词问道,说出陆知行没敢说出的话来,最后还不忘调侃一句。
“你这是在质问我吗?”林老师保持平静的讪讪笑道。
“林老师,请不要拿出家长作风,我们是在平等的基础上讨论一个严肃的问题。您应该有长者的宽容和学者的担当。”苏曼劝告道。
“务实才是第一要义。谁不知道要向好的方向发展,我们要实事求是的调研,科学谨慎的论证。巨轮不是陡然就能掉头的,我们要步步为营的推进,这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大变革,出了问题谁也担不起。”林老师语重心长的说道。
“看来还是魄力的问题,希望不要等到吃土的那一天。你们搞实验田做什么用的?不是用来做点线面的推广的?不能实验个有机农场吗?”苏曼旁观者似的明了说道。
“看把你能的,你以为上嘴皮一碰下嘴皮,一个农场就出来了。”林老师笑对女儿说道。
“没那么容易的,这是个系统工程,还要因地制宜的细致制定规划。”陆知行插话道。
“你站那边的,你!”苏曼冲陆知行说道,怪他偏向了妈妈一边。
“哎,可是你说的,我们是在平等的讨论严肃的问题,可不是选边站队的辩论赛,都是为真理说话。”林老师纠正苏曼道。
“反正明明知道是对的事情,就应该马上去做,失败了就当是试错了嘛。陆知行,不行你就自己搞嘛,轻装简行,何必像个蜗牛似的背着刻板的他们给的压力和包袱。”苏曼不经意的说道。
“太天真了。”林老师笑说道。
“天真一回又何妨,再这么老气横秋下去,真的老到没心气,没机会了。”苏曼撇嘴道,陆知行心里却受到了不小的震动。
“别这么傻站着了,请客人客厅里喝茶呀。”林老师岔开话题道。
“谢谢林老师!我还有事要赶回去,不打扰了。”陆知行告辞道。
“我送送你。”苏曼接话道。
“你这孩子,也太直白了,不知道挽留一下。”林老师笑嗔女儿道。
“我没那么多假客气,没的留他在这儿不自在。”苏曼说道,拉着陆知行往外走。
两人出了门,同时长舒一口气,相视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