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继业伏在槐树上,见林梦梦甩开步子往大堂外走出。赵鉴上前两步。道:“姑娘且请留步。”
林梦梦转过身来,她接连怒怼了秦桑和王诗艳,兀自气未全消。道:“赵庄主还有事吗?”
赵鉴见她嗔目以对,哪敢触他斧口?微微一笑。道:“姑娘莫要误会,姑娘纡尊降临鄙庄,鄙庄蓬荜增辉,无不人人感到脸上贴金。在下已命人备下宴席,请姑娘赏个脸,与秦寨主一起,咱们吃顿便饭。在下有意做个和事佬,帮你们两家化去这场误会。未知姑娘雅意若何?”
林梦梦却也不是一味胡搅蛮缠、好坏不分的人。只因秦桑以卑鄙手段谋了她的银子,是以厌恶秦桑,恨屋及乌,连带也厌恶秦桑身边的王诗艳。赵鉴彬彬有礼,这番话说得很是恭敬,但却会错了意。他不知林梦梦厌恶秦桑,怨恼之意根本无法消除。
林梦梦收敛起乖张作怒的神情。正色道:“多谢庄主美意,不过,要我与苍蝇同桌共餐,实在恶心得吃不下去。而且我还有些事情要做,只能心领。”她说这话的时候,有意无意地扫视秦桑和王诗艳。虽然并未明说是直指秦桑,但众人都已想到,她口中的苍蝇就是指秦桑。每到夏天,苍蝇无处不在,不是飞去锅里,就是飞去碗里,讨现成便宜吃。她以苍蝇喻骂秦桑,是说秦桑不劳而获,与苍蝇没两样。指桑骂槐,却又十分巧妙。
秦桑当然听得出来,他怒视着林梦梦。心存一念:“我秦桑是何许人也?堂堂一寨之主,倘若这么跟一个女流之辈趁意气之争,还有什么男子汉气概可言?不说别人,只怕我手下兄弟都会看低了我。”当下紧咬牙关,一言不发。
林梦梦转身走出,霍山朝秦桑瞪了瞪眼,跟随而去。刘一魁临去之前,凝视着王诗艳,依依留恋之情尽显脸上。王诗艳回了他一个奇怪的眼神。刘一魁仿佛受到什么鼓舞,转身而出。
赵鉴一脸不解,怔在当地,倒有些尴尬。
只听屋外响起一阵马蹄声,想是林万通得释,四人骑马奔出汇通钱庄。伏在大树上一直静悄悄的陈双心中想:“黄兄说来这里能查到真相,但连那笔银子的影子都没看到,又哪里来的真相?”
只听大堂内秦桑的声音说道:“赵老板,林姑娘离去时已交代完毕,她八天前存放贵庄的银子已转交在下。为免夜长梦多,请赵老板按约扣除一千六百两,将剩下的十九万八千四百两交给在下。”
赵鉴正好借此消去尴尬之色。便说道:“秦寨主何必心急呢,银子就在银库封存着的,你难道还怕它飞了不成?难得寨主纡尊光降,在下岂有不一尽地主之谊的理?我已吩咐厨子整治酒宴,寨主便与在下把酒言欢之后,再走不迟啊。哎!没想到林姑娘这么一个温婉娇柔的女子,竟也火气不小。”不知是欣赏林梦梦的温婉的外表,还是为她火气大感到意外。
秦桑却道:“饭是不吃的了。请庄主带我去地库,我们打点好银子便要走。”
赵鉴道:“可是天已经黑了,寨主携带宝物上路,不太安全。何防暂栖一晚,待明天一早再动身。”
秦桑笑道:“赵庄主难得忘了我们是做哪行的?夜走千家盗百户,正是我们的求生之能。还会怕遇到贼吗?”
卫双青、王志和、胡大牛都是哈哈大笑,强盗当然不会害怕遇到自己同行。
赵鉴顿了顿。道:“寨主去意已决,在下也不好强留。便请诸位移步,随我去地库装点银子。”赵鉴先行出门,秦桑跟在他后面走出门去。
黄继业一直屏气凝神,这时轻轻舒了口气。陈双便将他心中存了很久的疑惑说了出来。道:“黄……黄兄,你说的真相呢?我怎么一点也看不明白啊。”
黄继业缓缓道:“陈双稍安勿躁,既然来了,我们便溜去地库瞧个彻底。”
陈双道:“你叫我们眼睁睁看人家搬银子啊?看别人数钱,有什么趣味?”
黄继业道:“看别人数钱,未必就没有趣味。”黄继业闪下大树,纵步窜跃,饶过大堂。跟出没几步,便见到赵鉴等一行就在前方。黄继业隐身于树丛之中,悄无声息地跟在后头。
见赵鉴一行走到一个铁屋子前停步。屋子的墙壁是由铁板焊接组成,有檐有角,确是屋子的样子,在顶上又搭建得有敞篷遮盖。风雨不侵,密不通风。铁门上挂着两把黄金大锁。
赵鉴拿出钥匙,伸进锁眼里一转,咔的一响,大锁解开。赵鉴拉开铁门。道:“请随我来。”
黄继业向那铁门瞧去,见那铁门是用厚约五寸的纯钢铸造而成。他心中叹道:“无论练得什么神功,都不可能穿破这层铁板。如果没有钥匙,那决计打不开铁屋,根本不可能钻进屋子里去。用这种铁屋来存放银子,是最安全的了。”随即又想:“用铁屋来存放银子虽然安全。但要是在铁屋四周堆满干柴,放火一烧,把铁板烤融了,铁屋内的银子也会被烤化。这倒是巨大的隐患。”
赵鉴领众人走进了铁屋,铁屋内有许多个方方正正、大小不一的铁框。赵鉴打开最大的一个,银光洒出,颇为刺眼。铁框内整整齐齐地堆放着许多白银。
陈双和吴师德轻轻叹了口气,显然是看到这许多银子后,不禁为之心动。
秦桑挥一挥,他手下的喽啰们便一涌而前,搬取银子。每两人拿一口皮革箱子,一人装银子,一个记数。秦桑道:“不要点错数目。都仔细了!”
不一会儿,便装满了四十只箱子,又将箱子搬到马车上,分装在四辆大马车上。陈双看到这场景,不由得想起数月之前,在振兴镖局大门外起镖的场面。同样是四辆大马车,同样是装银子,同样的娄目,但人和地点不同了。那天,他负责点数,他是押送的镖师。他意气风发,满拟将镖银押送到剑门后,分些红利,但是那笔银子半路被劫了。他做梦都没有想到,会在这样一个地方,见到类似的情景。
陈双心中暗想:“莫非这笔银子就是我们押送的那笔官银吗?不会有这样巧合的事吧?这笔银子明明是林姑娘的,用来交换她的父亲。如果这就是那笔官银,那么林姑娘是怎样得到的呢?”他心中将前事联系起来之后,觉得这事跟林梦梦有莫大关系。但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林梦梦会劫夺朝廷的官银。
黄继业心中也存在这样一个疑问:“林姑娘为什么要劫夺官银呢?难道仅仅是为了发财?可是她这样做,却累得其他人成了通缉犯。间接的损人利己。”想着林梦梦为了发财,坑得陈双和自己遇人就躲,苟安人世,时时可能被朝廷官差捉去开刀问斩。如此不顾别人死活,令他恼怒异常。所谓爱之深,责之切。他因对林梦情根深种,想到林梦梦行事如此不仁不义。对林梦梦责备者有之、甚而是痛恨。但为何会这样?为何心中会有这许多不平之意?他自己也不清楚。
正当黄继业为这些情绪所苦的时候,秦家寨众喽啰已装点好银子,驱着马车缓缓向大街上行去。
陈双道:“他们走了。黄兄,我们应不应该上前拦住,问他们,这笔银子是不是那笔给我们弄丢的官银。”
黄继业从沉思中醒来。道:“不用问了,这笔银子就是你们押送的那笔官银?”
陈双心中虽已料到,但还是有些惊讶。道:“那……那……那……。”他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黄继业道:“不错!是林姑娘劫夺了官银。秦桑捉了林姑娘的父亲作为要挟,要她拿银子来换的,林姑娘领着秦桑来这里拿银子。真相就是这样。”
陈双道:“林姑娘……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黄继业道:“只有她清楚为什么要这样做。不过眼下最要紧的不是问她,而是设法把银子夺回来,为我们洗刷冤屈。”
陈双和吴师德同声说道:“只有靠我们自己,才能还我们清白。”
三人跟在秦桑一行的后头,沿途商议着怎样夺回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