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紫绮顺手点了李惠兰上肢的穴位,令她口不能言,手不能动。
洛天明、李惠兰都惊呆了,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刘紫绮竟会用刀架在李惠兰的脖子上,来要挟洛天明放走黄宜。
洛天明与黄宜斗了三十多招,得王正东从旁照料,黄宜明显处于劣势,只要再斗十招,洛天明便能击败黄宜。只要抓住黄宜,对白马帮三大首脑的死便算有了交代。但是偏偏在他将要抓到嫌疑犯的时候,刘紫绮竟会忽然抓住自己师妹。
在洛天明的心目中,便是十个黄宜加在一起,也及不上一个师妹重要。嫌疑犯可以放走再抓,但是师妹一旦丧命,永远活不转来。
洛天明长叹一声,挥了挥手,吩咐手下帮众。道:“让他们走!”
王正东道:“洛兄弟,纵虎容易擒虎难,这嫌疑犯不能放啊!”
洛天明沉着脸,苦笑道:“我知道,但是我失败了,让他们走。”
王正东道:“你失败了?还没比完,你怎算失败了?就算我不插手,你也一样能打败这小子,只是用时比较多些。”
洛天明所说的失败当然不是指与黄宜的较量,而是没有预料到刘紫绮。在洛天明的心目中,只有算无遗策,面面俱到,才叫成功。哪怕只有一环出错,而影响全局的,都要算失败。
一名年纪较长的帮众跃众而出。道:“洛判官,王世兄说得对,不能放走了嫌疑犯。”
洛天明沉声道:“我知道!但是让他们走!”他声音嘎哑,十分难听。显然是极力压制胸中的怒火,已经到了极限。他发号施令,从来不说第二遍,今天却将一句‘让他们走’的号令接连说了三遍,这是极少见的,也已经大大超出了他的忍耐度。
众帮众缓缓退后,让出出门的路来。
刘紫绮道:“叫人备好两匹马!在院外等候。”
王正东道:“你简直比最贪婪的强盗还要贪,放你一条生路,已是洛兄弟最大的仁慈,你还要马?”
洛天明当然明白,既然刘紫绮要求备马,那就是在为逃跑作的打算。白马帮连遇大祸,师傅和两位师兄的尸骨还摆着的,这些都是他最亲厚的人,是可以说心里话的人,如今只剩下师妹了,如果师妹再出乱子,洛天明在这个世上将会无比的孤独。他此时只求师妹李惠兰平安无事,其他的都已不重要。
洛天明道:“张太彪,选两匹快马给他们。”
张太彪道:“是!”声音拖得长长的,显得极不情愿。
刘紫绮道:“黄宜,你先走。”刘紫绮架着李惠兰,和黄宜作一处,绕过人群,走出白马帮的大院。
两匹黄飚马已然备好。黄宜骑上一匹马,刘紫绮押着李惠兰骑上另一匹马。刘紫绮转头看向洛天明,洛天明的脸色当然不会难看。刘紫绮笑道:“宝师妹自当奉还,我最讨厌跟屁虫,你要是派人跟来,我便在李姑娘的脸上划下十七八道口子。”
洛天明本来打算暗中跟踪,趁其不备,夺回师妹,再将他二人诛灭。听刘紫绮又道出自己的计策,只好作罢。道:“我不派人跟踪你,但师妹要是少了一根头发,我一定双倍奉还。”
刘紫绮道:“她要是少了一根头发,我便扯两根赔她。”刘紫绮在马背上一击,纵马急驰而去。
黄宜道:“李师伯不幸遇害,到底是什么人下的毒手,我一定会揪出元凶,为李师伯报仇,也证明我的清白。”
黄宜挥鞭子在马背上一击,纵马跟上。一行三人往泰安府奔进。天已大亮,到了泰安城时,城门已开。三人出了城,向西南急驰。刘紫绮一路上不住回头去看,始终没发现白马帮有人跟来。解开李惠兰的哑穴。道:“洛天明还算识相,不敢派人跟来。”
李惠兰受她夹持,心中不免怨恨,一得开口。便说道:“哼!你恩将仇报,手段卑鄙,有什么值得得竟的?”
刘紫绮笑道:“惠兰妹子,委屈你了,是做姐姐的不是,这就给你赔礼。”跃下马背,对李惠兰深深鞠了一躬,态度十分诚挚。
李惠兰歪过头,不受她的大礼。道:“哼!你高兴了便来鞠躬行礼,你不高兴了,便将我当作你的人质,当你的挡箭牌。我又不是气球,给你吹胀了又捏扁,捏扁了又吹胀,有意思吗?你觉得有意思吗?”
刘紫绮被她一顿抢白,挤兑得有些愣住了。但想这事是自己有愧于她,却也甘心受了。道:“惠兰妹子,是我做事冲动,让你堂堂白马帮的大小姐受了一场惊吓,对不起,我保证下不为例。”
李惠兰得理不饶人。尖声叫道:“下不为例?你还想有下次?你挟持我一次还嫌不够,还想有下次是不是?刘紫绮,当初你到我们家报说八卦神拳门的种种不幸时,说你父亲和你的五位师兄如何给青衣十八楼的人擒去之时,我们是怎样对你的?白马帮上下,包括我的父亲……和大师兄二师兄,哪个不同情,哪个不怜悯你的可怜。得知你的父亲和我的父亲是同门师兄弟,我把你当作亲姐妹一样的对待。哪知你竟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关键时刻,倒打一耙,竟然去帮一个外人。我真是瞎了眼,看错你了。”
李惠兰一番话,直把刘紫绮说得脸色铁青,泪水也在不住的打转。
黄宜道:“千不该,万不该,都是我的不该,千错万错,都是我一个人的错。李姑娘,我请你别再责怪刘姑娘了,要怪就怪我吧。”
李惠兰道:“你这嫌疑犯不配和我说话。”
黄宜一怔,想着她刚死了父亲,又受了一顿冤气,也不来计较。道:“刘姑娘是为了救我才挟持李姑娘的。刘姑娘,我很感激你,请你别把李姑娘的话放在心上,就当是一阵风吹过。”
刘紫绮怒道:“你还有脸说,我问你,白马帮的人是不是你杀的?”
黄宜道:“当然不是我杀的,我和他们根本就不认识,又无冤无仇,我怎会杀他们?”
刘紫绮道:“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案发现场?什么地方不好去,你偏偏要去那种地方。”
黄宜还没说话,李惠兰却接道:“那种地方怎么啦?你不是也去了吗?是我们请你去的吗?你既然瞧不起白马帮,又为什么跑到白马帮求救?”
黄宜道:“不是的,不是的。刘姑娘不是瞧不起白马帮,我们对白马帮、对李师伯,对你李姑娘都是十分敬重的,绝没有半点瞧不起。”
李惠兰道:“我让你说话了吗?她说话怼你,你怎么不怼还她,还帮她说好话,你是不是脑袋有病?”
黄宜哭笑不得,忽想:“我只要一开口说话,就会招来一顿臭骂,为今之计,也只有沉默是金才算上策。”
刘紫绮跳上马,三人都沉默下来,一时间谁也不开口。过了一会儿。刘紫绮问道:“人家拿绳索绑你,你怎么不反抗?你明明不是杀人凶手,连嫌疑犯都算上,为什么要给人家绑?”
黄宜心道:“看来光是沉默是金也行不通,还得充耳不闻。”装作没听见,骑马悠悠而行。
哪知刘紫绮给李惠兰狠狠怼了一顿,心头火气没处发。又道:“你聋啦?我跟你说话,你没听见吗?”
李惠兰忽然格格一笑。道:“他不仅耳朵聋了,还变哑巴了。”
黄宜道:“谁说我哑了,我没哑也没聋,只是不想说话。”
刘紫绮道:“我问你,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案发现场?”
黄宜道:“你骑我的马走了,我好害怕赶不上你,万一你遇到青衣十八楼的人,去和他们拼命,又担心你吃亏,我是来找你的。”
刘紫绮心中涌起一股暖意,却没说话。
黄宜道:“当天你骑马走了,过不多时,聂仁英前辈和王正东正好赶来,我不知道他们是接到五师伯的邀请,赶来助拳的。我想抢下他们的马,来追赶你。聂老前辈说他们有急事,却没说明他们的急事是指来白马帮助拳,我也不好下手了。谁知道王正东不肯饶我,又兜马回转,不问情由便挥鞭抽我。被我打落马来,掀他摔了一跤,王正东所以仇视我。”
刘紫绮道:“王正东与洛天明联手攻击你,原来是为这事。”
黄宜道:“我赶到白马帮的时候,天色已黑,不知你在哪里,却见到洛天明来找吴天鹏谈话。洛天明说了些害怕青衣十八楼的话,吴天鹏听后十分愤怒,骂他贪生怕死。”
李惠兰道:“在白马帮中,二师兄是最有英雄气概的,可惜……。”想天吴天鹏的惨死,忍不住眼眶一红。
黄宜道:“洛天明不但不生气,还倒茶给吴天鹏赔罪。吴天鹏息了怒火,这就安睡了。我正要冲进吴天鹏的屋子里,向他打听刘姑娘的下落,哪知洛天明又折回来,帮吴天鹏吹灭蜡烛。等洛天明出了屋子,我才闯进去。我到吴天鹏的屋子里时,突然闻到一股药味,不知是什么药,刺得我差点晕过去。我正感到奇怪,向吴天鹏打招呼,却发现吴天鹏已经死了。我还没回过神来,李姑娘便闯进屋子里来,楞说我是杀人凶手。我本来想离开,但李姑娘用剑挡住我。没过多久,洛天明又来到吴天鹏的屋子里,一口咬定我是凶手。正僵持不下,白马帮的帮众和刘姑娘也赶到吴天鹏的屋子里,后来的事你们都清楚了。”
黄宜又道:“李姑娘,我当真不是杀人凶手。你的大师兄、二师兄和你的父亲是中毒死的,但我从来没见过那种毒,根本是什么毒我都不知道,我哪有那本来毒害他们。再说,我来白马帮之前,已知道李帮主是我师傅的师哥,我对他敬重还来不及,怎么会去害他?纵然李帮主不是我的师伯,没有这层关系,我也绝不会去残害一个和我素不相识的人。”
李惠兰道:“我当初认定你是凶手,要杀你为二师哥报仇,你虽然没有还招,但还知道反抗。可当我三师哥用绳索绑你的时候,你怎么不反抗呢?你如果不是做贼心虚,害死人之后心里有愧,又怎么会不反抗?”
黄宜道:“情形不一样的,我反抗或是不反抗,都不想被误当作凶手。只是后来,噩耗一个接一个的传来,凶手实在太过狠毒。我决意留下来与你们同舟共济,共同找出真凶。当洛天明拿绳索绑我时,我没有反抗,我是觉得只要我不是凶手,我就问心无愧,再加上我们同是八卦门的传人,事情说开了,洛天明是会相信我的。他就会放了我,让我和你们一起查找真凶。但我没料到,洛天明竟要将我关进石牢,他对我的话半句也不肯信。”
李惠兰低头沉思着,一时也不知谁对谁错。道:“这么说,你反抗或是不反抗都是出于一片好意?”
黄宜道:“我不敢说完全是出于一片好意,但绝不会对白马帮有半点恶意。”
李惠兰道:“这句话我倒是相信,好心的人做事,出发点总是好的。坏人做什么事之前,总是先作一番极坏的打算。”
黄宜见她还是不肯相信,只得苦笑。
刘紫绮道:“惠兰妹妹,你再想想,如果黄宜真是凶手,为什么杀了人之后,还要留在案发现场?难道他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毒害了人,留在现场耀武扬威,等人来抓吗?只要脑袋正常的人,都绝不可能这么做的。”
李惠兰心中也想:“如果黄宜真是凶手,他杀了人之后,怎么还会留在现场?”
刘紫绮又道:“还有,是吴二哥遇害在前,郑大哥和李师伯遇害在后。而郑大哥和李师伯遇害的讯息传出来的时候,我们和黄宜正好是在一起的。除非黄宜会分身术,障眼法,否则他绝不可能在我们眼皮底下,分身去毒害李师伯和郑大哥。郑大哥、李师伯以及吴二哥的死相一模一样,很明显,他们三人是被同一种剧毒害了性命,下毒的人也只可能是一个。黄宜既不是下毒谋害郑大哥和李师伯的凶手,那他就一定不是杀害吴二哥的凶手。也就是说,黄宜绝不是杀害三人的凶手,甚至连嫌疑犯都算不上。”
李惠兰心绪烦乱,黄宜一脸真诚,绝无作伪之态,刘紫绮的分析又环环相扣,毫无破绽。可是洛天明却又说得信誓旦旦,认定黄宜是嫌疑犯,如果查不出凶手另有其人,那嫌疑犯最终也就是凶手。
黄宜道:“李姑娘,杀害李师伯的凶手到底是谁,我一定会帮你揪出来。既为李师伯报仇,也证明我的清白。你要是担心我说假话骗你,怕我一走了之,你就跟我一起,直到找出真凶。”
李惠兰道:“我最远也没出过泰安府,如今爹爹尸骨未寒,我怎可舍下不管?”
刘紫绮却道:“是啊,妹妹,你就安心回家吧。等黄宜找到凶手,便带去白马帮,供出事情原委,最后由你手刃仇人。”
李惠兰却道:“叫我回家等,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万一黄宜没找到仇人就给人害死了,或者黄宜知难就退,过两天把这事忘了,我等一辈子也不会有结果,我要监视着黄宜。”
刘紫绮道:“你要是不怕奔波辛劳,不怕江湖险恶,就随你好了。”
李惠兰道:“为了找到害死爹爹的仇人,我是什么苦恶都不会怕的。”
刘紫绮的脸上闪过一丝隐忧,黄宜正好瞥到了。道:“刘姑娘,你放心,我答应要帮你救你父亲的,我们可以一面寻找你父亲的下落,一面追查凶手。”
李惠兰忽道:“不行,一定要先追查凶手。黄宜,你刚才答应过我的,不找出凶手,你什么也别想做。”
黄宜见到李惠兰脸上又淘气、又较真的神气,哭笑不得。苦笑道:“刘姑娘的父亲是给青衣十八楼的人使奸计捉走的。李师伯的死究其根由,也起因于青衣十八楼。我们找出青衣十八楼的人,说不定两件事就都迎刃而解了。”
李惠兰道:“你分明是在找借口帮她找她父亲,别以为我听不出你的弦外之音来。”
刘紫绮道:“惠兰妹妹,你别生气,我们先帮你追查凶手,其他事都不理。黄宜胡说惯了,你别理会。”
李惠兰道:“就该这样的。”
黄宜心道:“终于可以静一静了。”心中却在思量,青衣十八楼的人怎会忽然销声匿迹了。到底李帮主中的是什么毒?下毒的人是谁?这件事与青衣十八楼有没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