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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弃文学武

吴起走了,顶着朔风、披着大雪走了。他走向何处?这位二十七岁年轻人的路在哪里?希望在哪里?他忽然觉得四肢无力,头晕脑涨,双眼迷离,脚步踉跄。店主追了上来,他搀住疲惫不堪的吴起,劝他先回旅店。吴起在旅店里睡了两天。

吴起决定弃文学武。他是个意志坚强的人,做事前往往考虑再三,一旦作出决定便矢志不移地为之奋斗到底。

吴起从朋友处借来《六韬》、《司马穰苴兵法》、《孙子兵法》和《经》,日夜诵读,悉心研究,取各家之长,舍各家之短,综合分析横向比较,颇受教益。除了读兵家著作外,他还仗剑出游,到历代兵家一展雄才的战地去访问考察,了解风俗民情,熟悉地形地物,研究作战双方在天时、地利、人和方面各自的优劣,增加感性知识。他的足迹留在曹刿大破齐师的长勺,他曾用双手捧起管仲兵定孤竹时望而却步的“旱海”之沙粒慨然兴叹,还远涉江河到秦晋大战的龙门山去观察战地形貌和访问目睹过那场战争的土著乡民。两年的刻苦读书,实地调查,使吴起对各诸侯国之间频繁的征战讨伐和游士说客的纵横捭阖,有了更深刻的认识和本质的理解。人活一世,来去匆匆,不管争名于朝或逐利于市,都是为了实现自己的抱负和理想,为了这个目的可以采取任何手段。

日月穿梭,江河逝水,转眼又到了春天。吴起在实施了战地访游之后,便蛰居斗室,潜心读书和研究兵家之道,军旅之事了。

两年过去了,吴起读经读史,学兵学战,大有收益。特别是学习军事,研究战争方面,因广见博闻,加上独立思考,在探讨总结战争进程、经验时,往往能另辟蹊径,独树一帜。在与朋友的交往中他侃侃而谈又言之有理,深得他人喜爱。连那些因其母丧未临而轻藐他的同窗学友也对他刮目相看了。

阳春三月,风和日丽,吴起的心情也似春风春水般荡漾起来。他身着儒服,手提长剑进了公仪休的客厅,为了表现弟子对老师,平民对官吏的尊仰,他行了三揖九叩的大礼。公仪休呵呵地笑着连说免礼免礼,并在自己身边请吴起坐下。

二人的交谈从盘古辟地女娲补天开始,时而伏羲画八卦,神农尝百草,时而尧舜禅让,大禹治水,直讲到商汤放桀,武王伐纣。看似彼此漫不经心,实则各自怀着诡谲的用心。一个要通过交谈识才辨才而取仕,一个要展才示才以取得对方的赏识与信任。在谈论过纷繁的历史事件之后,公仪休把话题扭转到当今的天下之事。

“听说你游历四方,识多见广,不知你都到过什么地方?”

“蓟州、邯郸、洛阳、安邑、临淄,还有我卫国的都城濮阳,我的故乡左氏。”

“你的故乡左氏也能与齐都临淄、赵都邯郸一样列为天下名城吗?”

“可。左氏目前虽非天下名城,数年之后,会因生养过吴起而名闻四海。”

“哈哈,说得好!我再问你,你既然到过北方的蓟州和邯郸,能说出燕赵二国军队有什么不同之点吗?”

“燕国人朴实谨慎,好勇重义,作战很少用诈谋,因此利于坚守而不能进攻。”

“如果我与燕军作战,当如何战而胜之呢?”

“以勇猛的动作靠近它,当头一棒之后迅速走开,迂回到它的后方再加以突袭,可使燕军将领疑虑,士卒恐惧,一鼓可擒其将,可败其兵。”吴起说到此处,得意地微微一笑问道,“请问相国,还有什么不明白之处吗?”

这一问,使得公仪休顿时产生了一丝被嘲讽的感觉。他有几分愠怒,又有几分钦佩,好一个黄口孺子,竟有这样精辟的见解,可喜。于是那几分愠怒全消,拍拍吴起的肩说:“好!我还有一事想请教请教。”

“不敢,不敢。”吴起急忙施礼道,“大人请指教。”

“鲁国的西面有个强大的赵国,时时有灭我之心,他们一旦兴师犯鲁,我将如何抵御呢?”

“我看赵国未必强大。”

“赵国是千乘之国,有甲兵数十万。”

“不足虑。”

“为什么?”

“赵国地处中原,寒暑宜人,人性温和,社稷平稳,民众厌战,因而轻视将领,鄙薄爵禄。这样的结果是将无战心,兵无死志。摆起阵来虽也规矩方圆,整齐美观,但却无利于实战。这样的军队,虽十万百万也不足惧。”

“能击败它吗?”

“能。以勇猛的鲁国军队压住阵脚,赵军来攻就拼死顶住,赵军退却便迅速追击,使他们疲于奔命,心力倦怠,一鼓可破!”吴起一面侃侃而谈,一面细心地观察着宰相的脸色。当他看到对方面有喜色时,又追问:“大人还有什么可问的吗?”

“不再问了!不再问了!”公仪休莞尔一笑,“我很高兴鲁国又出了一位奇才,一位将星!”

“大人过奖了。”吴起又举袂一揖,“实在不敢当。”

“明日我便上朝,保荐你为鲁国大夫,请鲁君委命你参与军旅之事。”

“多谢贤相举荐,如能偿平生之愿,吴起当为贤相效犬马之劳。”

“吴起,你回去等待佳音吧!一旦为鲁侯任用,我便为你营造府第,总不能终生以馆驿为家吧!”

“全仗大人关照。谢谢。”

吴起要走了。为了表现宰相求贤若渴的心情,公仪休将他送至门外,甚至在吴起毕恭毕敬地与他揖别时,他也微微抬手以示还礼。

这是吴起入鲁以来第一次与卿相谋面,他觉得自己胜利了。我吴起没率过一兵一卒,更没经过真刀真枪的实战。一席料敌之策的应答,竟使鲁相勃然而兴,莞尔而笑,赞我为奇才将星,日后参与军旅之事必能旗开捷奏,马到功成。人说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我觉得千仞之攀也始于一阶了。

经公仪休推荐,吴起当上了鲁国的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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