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根这才醒悟过来,他又上了刘菲的当,这肯定是刘菲的蓄意报复。他欲哭无泪,1万多平方米的窗子就是200多万元啊,拆下的当废品都卖不掉,还要赔偿新苑小区的误工费、损失费等,刘大根一下子赔了300多万元。这几乎全是刘大根的家当,厂子关掉了,房子卖掉了,好不容易还清债,刘大根也成了一蹶不振的流浪汉……
龙嫂听着听着,替刘大根婉惜,同时也深深地自责,她承诺孟小芸的事没做好。刘大根抬起了泪眼,不解地问:“当初小芸答应给你5万块的事跟我说过了,可她一死,你就走了,为啥有钱不要呢?现在倒好,全赔进去了。”
龙嫂怜惜地看了刘大根一眼,直了直腰说:“自己挣的钱才花得舒心,别人的钱再多,也是人家的,我不稀罕!”
刘大根深深地看了一眼面前的龙嫂,眼里满是钦佩之色。
就在他们说话的当儿,一伙人手持木棍凶神恶煞地出现在川菜馆。领头的是个长着一对三角眼的大光头,他走到刘大根面前,揪起他的衣襟,厉声道:“我老婆呢?把我老婆交出来!”
刘大根和龙嫂都莫明其妙,刘大根反问:“你老婆关我啥事,我不认识你。”
对方嘿嘿几声冷笑,猛地朝他领来的人一挥手:“兄弟们,给我打。”一伙人就恶虎扑食般扑了上来……
大光头率着的一伙人要对刘大根动武,龙嫂见状,她斜刺里冲过去挡到刘大根的面前,喝道:“你们凭啥打人,再胡来我可报警了。”
大光头被冷不防杀出的“程咬金”搞得一怔,他眨巴眨巴眼睛,牛气冲冲地说:“少管闲事,他把我老婆勾引走了。”
“你老婆是谁?”龙嫂问的话也正是刘大根想问的话。
大光头嘿嘿一阵冷笑,牙缝里冷冷地蹦出了两个字:“刘菲!”刘大根和龙嫂都悚然一惊,原来大光头就是冯刚。
刘大根还没回过神来,龙嫂脑子转得快,她语带嘲讽:“他勾引你老婆,天大的笑话,刘老板被你老婆害得倾家荡产,正满世界找她哩。”
大光头显然早有所备,还想胡搅蛮缠,他对龙嫂喝道:“滚一边去,你是他啥人?!小心连你一起打!”
龙嫂转头看看刘大根,他一脸痛苦之色,接二连三的变故已让他变得麻木了,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龙嫂心里一急,脑瓜飞快地运转着,就在大光头他们揪住刘大根时,她狠狠地一跺脚,咬着牙说:“我是她的老婆!他的事就是我的事,你老婆刘菲做供应时以假充好,骗走了上百万的货款,你不好好管教你老婆,却来这里无理取闹。我再正告你,如果刘菲被抓住,她就会二进宫的。”
龙嫂声音又脆又响,振得小店里嗡嗡作响,冯刚和刘大根都像木桩一样震住了。
那些食客平时就对龙嫂印像不错,此时见大光头带人来砸店,大多都正义地站起了身子,围拢过来指责冯刚一伙的不是,还有顾客掏出手机要拨打110。冯刚一看势头不对,连忙收兵,落荒而逃,出门时,他气咻咻地说:“你们等着,老子总有一天把你的店砸得稀巴烂!”
吓跑了冯刚一伙人,龙嫂心里这才松了一口气。刘大根感激地朝龙嫂看了一眼,想说些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龙嫂没看他,转头又去给客人端菜了。等龙嫂把一盘菜从厨房间端出来,刘大根还傻站在那儿,龙嫂用对阿邱惯用的口气说:“站那干吗?还不帮忙。”
8
见龙嫂召唤,刘大根应了一声,这才挪动了身子,到厨房帮忙去了。别看刘大根是个大男人,他对厨房的活计倒不陌生。以前和孟小芸一起生活时,他就经常下厨。
此后,刘大根就留在“龙嫂川菜馆”,白天就成了阿邱的助手,帮助择菜、洗菜、切菜,有时还帮助配配菜,龙嫂传菜忙不过来时,他也做些跑堂的杂事。
龙嫂和刘大根虽然常在一起,两人却像在暗中较劲,话并不多。闲下来时,刘大根就坐在角落里抽闷烟。有一次,有个顾客来吃饭,他显然认识刘大根,老远地就喊:“刘厂长,你上哪儿去了,害得我好找。”刘大根脸羞红到耳朵根,也不答话,径直往厨房间跑。
厨房间不隔音,他刚到厨房间,就听到那个熟人和他的朋友在议论:“那就是我跟你们说过的刘大根,被情人给骗得倾家荡产,现在跑小饭店做伙计了。”另一个接口道:“这就应了一个段子:一手好字被电脑废了,一个好胃被酒废了,一个好家被情人废了,一个好官被人民币废了,一个石油把大盘废了!”接着,传来他们哈哈大笑的声音。
刘大根得了“熟人恐惧症”,看到熟人就躲得远远的。2007年12月10日,刘大根没来上班,第二天还是没来,几天过去了,一直不见刘大根的影子。龙嫂有些慌,担心出啥事。
不担心还好,一担心还真出了事。一周后,一个扎着小辫子的男人来到川菜馆,龙嫂以为是客人,就笑脸相迎过去。哪知那男人始终板着脸,狠声狠气地说:“你就是龙嫂?你男人欠了我们一笔钱,叫我来取。”
“我男人?”龙嫂莫名其妙。
“少他妈装蒜,刘大根欠我们一笔赌债,一万块,你今天就得给我,要不然,你看到的就是少了条胳膊的刘大根。”
龙嫂气得差点瘫坐下来,难怪几天不见刘大根,他竟然进了地下赌场。她稳了稳情绪,对“小辫子”说:“大哥,我是做小本生意的,一万块对我来说不是小数目,你容我想想,我下午给你答复。”
“小辫子”上下打量了龙嫂两眼,量她不敢玩心眼,恶狠狠地说:“好吧,我下午四点再来见你。”
“小辫子”走后,龙嫂坐在椅子上托着下巴出神。几个月的生意做下来,钱是赚了一些,但那些都是要留给儿子来读书的,她还要把十里坪的家翻盖一新。要让十里坪的乡亲们瞧瞧,离开男人的女人照样顶起整个天!
龙嫂思来想去,没去银行取钱。
下午四点,“小辫子”准时来到龙嫂川菜馆。龙嫂拎起了桌上的小坤包,镇定自若地对“小辫子”说:“走,你带我见你们老大。”
“小辫子”一愣,随后说:“把钱给我就行了,我们老大是你想见就见的?!”
龙嫂依然固执地说:“不见你们老大我不给钱。如果你是骗子咋办?我还要见一见刘大根,这年头骗子多呢。”
“小辫子”沉默了片刻,可能觉得龙嫂说得有道理,就掏出手机躲着龙嫂打了个电话,很快,他就合上手机盖,转头对龙嫂说:“走吧,我们老大等你。”
龙嫂跟着“小辫子”打的绕了几条街,然后步行,穿过几条长巷,来到一处富丽堂皇的别墅前,周围砌着高高的围墙,大院门外还摆着一对威严的石狮子,大铁门紧闭着。
“小辫子”按了按门铃,不一会儿,铁门启开了一条缝,从里面探出一个脑袋,他把“小辫子”和龙嫂让进门后,又伸出头在铁门外睃巡了一翻,没见到动静,就“哐当”一声把铁门紧紧关上了。
进了院门,一条半人高的大狼狗瞪着血红的眼睛吐着大舌头盯着龙嫂,不停地在她面前绕了几圈,龙嫂吓得汗毛都倒竖起来了。她最怕狗,可这会儿她不能害怕,她闭上眼,不去看狼狗,摸索着进了别墅的大门。
客厅里,一个长满络腮胡子的中年男子半躺在沙发上,他身边站了几条壮实的汉子,对进门的龙嫂怒目而视,他们的眼神让龙嫂想到了门口的那条狼狗,似乎冷不防他们就会冲上来把她咬碎。
“你要见我才还钱?”黑老大慢笃笃的声音透着森森冷气。
龙嫂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地呼出,气定神闲地说:“对,是我要来的。”
“你胆子不小啊。”黑老大端起茶几上的紫砂壶,喝了一口问,“钱呢?”
“我没带钱。”龙嫂的声音不大,但屋内所有的人都听到了。
“噗。”黑老大嘴里的茶还没咽下去,一下子全喷了出来。他把紫砂壶重重地往茶几上一拍,怒喝起来:“你耍我,不想要命啦?”
9
龙嫂平静地一笑,她不请自坐,坐到了黑老大的对面。平静地说:“如果我少掉一根毫毛,你们也逃不出法网。我告诉你们,‘小辫子’被我店里的员工用手机偷拍了照片,我来这儿经过的巷子我已经悄悄发了短信给我的员工,如果我一个小时内回不去,他马上就去报警,警察很快就会捣毁你们这个赌窝,你们想,为一万元值得吗?”
黑老大坐直了身子,他用纸巾擦了擦嘴边,随着纸巾的挪开,他的脸竟浮出了笑意,换了一种客气的口吻对龙嫂说:“好,我佩服你是女中豪杰。一万块我们可以不要,但至少你要拿两千块钱出来。”龙嫂沉吟片刻,说:“我给你一个欠条,你放了刘大根,改天你凭条子过来拿钱。”
黑老大似乎对这个结果还不满意,他想了一个办法,他先吩咐“小辫子”到楼上把刘大根放出来。“小辫子”上了楼不久,就把憔悴的刘大根带了下来,刘大根头低垂着,不敢正视龙嫂的眼睛。黑老大起身拍了拍他的肩,一字一顿地说道:“你个大男人,还不如一个女人,鲜花栽到牛粪上了,算你小子福气。我现在指引你一条路,到我们这儿做‘菜蓝子’咋样?”
刘大根怔询地看着龙嫂。龙嫂不明白“菜蓝子”是啥意思。刘大根就低声告诉她,在赌场里,“菜蓝子”是一种代称,指的是那些原本财大气粗的赌徒,一旦被套牢,变成“负翁”后,便成了债主到处追讨的对象。在没有钱还的情况下,这些赌徒有一个选择,即可以天天到赌场来“上班”,按照行内的规矩,只要天天看到这些人,债主便不会逼得太紧,而赌场呢,则也为这些人发放每天200元左右的“生活费”。遇到赌场牌桌人气不旺的时候,便让“菜蓝子”客串一下,遇到生意好,便让他们在一边打杂。
“绝对不行。”龙嫂得知后立即沉下脸断然否决。
黑老大也奇怪地看着她:“他在你那儿打杂能有多少钱一天,在我们这儿可是两百块一天呢。”
“该挣的钱我们挣得心安,不该挣的钱,我一分也不要!”龙嫂说得斩钉截铁。她转而又放缓语气对刘大根说,“大根,小芸让我照顾你,还……”她想说小芸撮合他们的事,但还是没说出口。
刘大根期待地看着,想听下文。龙嫂站起身,从手上取下一枚戒指,这是她身上惟一的值钱之物:“老大,我把这戒指替他还赌债,希望你放他一马。”见黑老大沉吟不语,龙嫂拉着刘大根:“你走不走,我可走了。”
说着,龙嫂果断地转身就走。刘大根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跟在龙嫂后面,穿过巷子上了大道,走在前面的龙嫂低声说:“大根,你看他们有没有人跟过来。”刘大根朝后张了张,没看到可疑的形迹,回了句:“没有”。
龙嫂彻底舒了一口气,她拦了一辆出租车,上了车后,她突然头一歪,靠在刘大根的肩上,一副虚脱的样子,刘大根这才发现她浑身汗岑岑的。他想怜爱地抚一抚她有些散乱的长发,但手伸到了半空却停住了,停了半晌后,他又愣愣地将手斜搭在自己的大腿上。此时的刘大根心里倒像揣了只兔子,怦怦直跳,孟小芸死了,他原以为这辈子不可能再爱上另一个女人了,可现在,他隐隐地觉得离不开龙嫂了。
刘大根睨着眼看了看闭了眼的龙嫂,瓜子形的脸蛋,额头清亮,生就一副眉清目秀,刘大根心里感叹,蜀国出佳人,一点也不假啊。龙嫂平素里不饰装扮,龙嫂总是喜欢简简单单地在脑后挽着一个发髻,清清秀秀的她从来就是穿着蓝花的布衣,总是不饰装扮,如果稍微时尚地打扮一下,丝毫不比那些走台的二三流模特差呢。
刘大根心潮起伏,胡思乱想。这时车子已经驶到了龙嫂川菜馆,车子停稳后,刘大根想唤一唤龙嫂,但他还没开口,龙嫂自己就坐正了,她举起双手拢了拢头发,付了车资,两人下了车。
往店里走时,龙嫂停住了脚步,问刘大根:“我在楼下的话你在上面都听到了?”刘大根点点头,虽听得不太真切,但他连听带猜已经八九不离十了。
龙嫂又对他说:“其实,我是诓他们的,阿邱对你的事一点也不知情。”刘大根的眼眶倏地一下红了,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
10
龙嫂川菜馆生意日渐火爆,邻近的几个小饭店加起来都不及龙嫂的生意好,他们看在眼里,嫉妒在心里,总想着办法来治一治龙嫂。
有一天,餐馆里来了几个找茬的客人,他们一进门就分占了几张桌子。龙嫂客气地对他们说:“你们几个人一起来的,就合在一张桌子上吃吧。”
那几个人眼睛一横,叫嚷起来:“我们就这么坐咋啦,老子喜欢这么坐。”说着,他们对龙嫂哟五喝六,指挥她上这样端那样,横挑鼻子竖挑眼,龙嫂走得慢了,就换来他们的一顿斥责。
在后厨,刘大根拦住又往外端菜的龙嫂,说:“让我来吧,强龙不压地头蛇,他们这是故意找茬呢。”
“不,还是我来,我倒要看看他们能把我咋样?!”龙嫂固执已见。
不一会儿,几个找茬者喝下了几瓶啤酒,一个个脸红脖子粗。龙嫂收拾桌子时,其中有一个人冷不防一把搂住了龙嫂,邪笑道:“弟兄们,都说川妹子长得水灵,今天真让我们见识了。”另一个也上来对龙嫂动手动脚,一边还坏笑着说:“让我看看,她的皮肤能不能拧出水来。”
龙嫂被抱得不能动弹,她凄厉地惊叫着,阿邱拎着铲子从后厨跑出来,他眼前是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他犹犹豫豫地看着,不敢往前挪步。
这时,有一个男人想把手伸进龙嫂的衣服内乱摸,龙嫂的呼救声更强烈了。就在那个男人手将要伸进去时,一个雷霆般的声音几乎震碎了他的耳膜:“混蛋,住手!不然老子剁了你的猪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