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打,又不觉得恼怒的只有两种情况,第一种是父母长辈的打骂,第二种是十分敬重十分信任的人的打骂,贾玉便属于第二种,那两巴掌打下去,衣富强非常配合的冷静下来,因为他知道自己是委屈太多,找了个理由就去和潘胜拼命,而一向瞧不起自己的老婆和一群邻居在看热闹的情况下,为了所谓的面子也必须闹下去,可要是真正的闹下去,老婆会更看不起自己,邻居也会嘲笑自己,且和老潘拼命不管是伤了他还是伤了自己都不是想要的结果,而此时贾玉连续的两个耳光来的及时,那句替妹妹打的也是消除了尴尬,并给了自己一个大大的台阶下来。
沉寂了片刻,衣富强忽然嗷的一声,蹲在地面上哭了起来。
郝燕撅着嘴巴,白了一眼地上大哭的衣富强,转身就进屋去了,贾玉看在眼里,知道郝燕是不会服软的,周围的人也不会尽心尽力的去帮助这两口子解决矛盾,只好拉着衣富强的衣肩,强行将衣富强拉进了屋子,进屋才发现,炕上躺着六七个白面包子,胡乱泼洒的残羹剩菜,邋遢极了,这是动手了,贾玉心中更是忐忑,这是怎么了?衣富强从来都是靶子,每次吵架都是任凭郝燕狂轰乱炸,自己都是一动不动的承受着,而这次竟然动手了?
“看看这屋子,都折腾成什么了?”贾玉完全像个长辈一样,对衣富强和郝燕进行批评,又在木柜上拿起抹布去收拾炕上的脏污,嘴里说着:“没有小两口不吵架的,可没几个动手翻桌子的,下次不准这么冲动了……”
“不是我,是衣富强翻的,不关我的事。”郝燕在身后解释道。
贾玉停了手中的活,直起腰来,将抹布扔向炕尾横眉冷对的衣富强,责令道:“自己做的,自己收拾,收拾完给你媳妇道个歉,不管因为啥矛盾坐下来慢慢聊,没有解不开的疙瘩。”
衣富强非常不情愿的拿起落在地上的抹布,走过来要收拾残局。
郝燕哼了一声说道:“真是个窝囊废。”
贾玉忙戳了郝燕一下。
衣富强才要收拾炕上的东西,被郝燕这么一说,心头一阵憋屈,摔了抹布,低下头生起了闷气。
“差不多得了,别拌嘴了,衣富强都服软了,燕子也别生气了。”旁边站着的张大哥和张嫂纷纷劝解。
贾玉也顺着大伙的音进行劝导,郝燕虽不想善罢甘休,可大伙都在好心相劝,而且来的人越来越多,就算这个疙瘩解不开了,也不想让邻居们都在这里,自家的事自己解决,恼了自己,忙了邻居得不偿失,而且没多大会儿女儿衣学灵也该玩累了,回到家又看到爸妈吵架,免不了又大哭一场。
“还不收拾,一会儿闺女回来了,也让大家伙都回去休息,都在这陪着咱们,怪不好意思的。”郝燕冲着衣富强喊道。
衣富强抬头看了一眼郝燕,只得又拾起抹布进行打扫,冷不丁扫了一眼窗外,此时潘胜正冒着头,瞪着两只大牛眼睛窥视着屋内的情景,衣富强举起手来吓唬了他一下,站在窗外的潘胜吓的连连倒退,生怕衣富强真的隔着玻璃扔出来什么东西,院内又一人提着公鸭嗓子说道:“哎呦,这不潘神吗?啥东西把你吓成这样?”
“滚,老子是没站稳。”潘胜冲着走进院子的赵半仙骂道。
赵半仙也不生气,反而笑了,不理会潘胜,冲着屋内喊道:“老衣啊,我早就跟你说过吧,你们家的大门有问题,风水不好,正对着南方孤狼星,家庭不睦,人心孤独,该修一修门啦!”
衣富强听赵半仙站在院内的大声评判,心中怒气飙升,扔下抹布就要向屋外走,被贾玉一把抓住衣服拦了下来,贾玉轻声说道:“你继续收拾,我出去看看。”
衣富强还是很给贾玉面子,再一次拾起抹布,贾玉穿过人群走了出去,赵半仙正在院内的空旷地面上挂着,直线,看一眼星空看一眼远方山脉,口中念念有词,一副严肃认真的表情。
“什么钱都想着挣吗?人家小两口正吵架,你来凑什么热闹?”贾玉挡在了赵半仙的面前喝斥道:“劝架的话不需要了,已经缓和了,看风水的话更不需要了,这里风水特别好。”
“哎呦,妇女主任大人啊。”赵半仙迷瞪着小眼睛,呵呵的笑着说:“领导啥时候也懂风水了?”
“我们妇女主任啥不懂啊?”潘胜在一旁看有热闹可看,添油加醋,煽风点火。
“你们两个是来做好人的,还是做坏人的,如果只是看热闹,那就免了吧。”贾玉懒得多说。
“我们当然是为了燕子的幸福生活着想才来的,贾玉,你不要把人想的那么坏。”赵半仙胆子肥了,本身就对柳芳家母猪判定赔偿一半的事对贾玉心有不满,此时此刻能找茬就绝不放过,哪怕是气一气贾玉也好。
“燕子的幸福需要你吗?你算什么?”贾玉心口一阵疼痛,强忍着怒气。
“当然需要了,全村人民义不容辞。”一旁的潘胜跳着脚起哄道。
“对,义不容辞,学**,做好事,深藏功与名。”赵半仙见潘胜帮自己说话,恰好一时语塞,便随着潘胜的话一起胡搅蛮缠了起来。
“放屁。”贾玉大怒,指着赵半仙的鼻子向前迈了一步,半仙吓得连连倒退:“回家照顾好你媳妇陈圆圆,多好个姑娘,被你糟蹋成了那样。”贾玉一转身看向潘胜,怒斥道:“还有你,你老婆被你打跑的吧,你儿子半年没见过他妈了吧?你还不去负荆请罪接你媳妇回来,好生赔个不是,往后对人家好一点。”
“什么你都要管?谁家的事你都要管?我老婆穿红裤衩你是不是也要管?”赵半仙倒退两步,横着胆子叫嚣道。
“你……”贾玉被气的说不出话来,陈圆圆可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会嫁给这样一个王八蛋。
潘胜冷笑一声,十分嘲讽的语气说道:“人家是领导,母猪难产要管,女人怀孕也要管,只是是母的,都要管,哈哈……”
“对,瞎操心。”赵半仙附和道。
“现在好了,柳芳被逼打胎,没过一天,她男人就死在了山西煤矿里,这可好了,想怀孕都不可能了,老柳家短后喽,都是拜你所赐啊。”潘胜仰着脖子,一脸幸灾乐祸的说着。
“你说什么?柳芳的男人死了?”贾玉踉跄了两步,被一旁的围观妇女搀扶住,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处,柳芳打胎一事的确和自己有关系,若是柳芳打胎完,柳芳男人就死了,这就真如潘胜所说,柳家段后了,那么自己可真的是作孽了。
潘胜斜了贾玉一眼,冷哼一声,不屑的说道:“你真不知道假不知道?柳芳打完胎没多久,她家柳二去世的消息就来了,现在他们老柳家一个男人都没有了,你功不可没哦,妇女主任。”
贾玉只觉得脑袋一片空白,耳边嗡嗡作响,身子一软就瘫坐了下去,几个围观妇女忙上前搀扶搂抱,潘胜还没有停止的意思,继续说道:“妇女主任是什么人物,向来都是做一些插手人家私事的人,什么避孕套啊避孕药啊,结扎啊带环啊,反正这绝后的事都让她们做完了。”
潘胜还在念念有词,一个苕帚疙瘩从人群外飞了进来,说巧不巧,正中潘胜的右脸上,潘胜吓了一跳,捂着脸就冲外面骂道:“哪个王八蛋扔的,是衣富强不?”
郝燕口吐芬芳,大骂着爹娘,横冲直闯冲了进来,直接跳到了潘胜的身上就是一顿乱打:“是老娘扔的,你个憋犊子,让你乱说话,撕烂你的嘴……”
村里男人多半对郝燕这个美人有青睐之心,潘胜也不例外,此时被郝燕如此捶打,也是下不来台面,索性不在乎那些了,用力一推,郝燕竟被他推出去几米,摔倒在了人群边缘,郝燕还不罢休,站立起来就要再次扑打上去,这时衣富强也走了进来,按住郝燕的肩膀,脱下白色背心,漏出健壮的上半身,就要赤手空拳上去和潘胜搏斗。
两个壮汉要打架,这可不是一般的事情,围观群众尽管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可也不愿见到太过份的事情发生,纷纷拉扯劝阻衣富强前进的脚步。
潘胜反而激将的说:“有本事你动老子一根汗毛试试?”
话音刚落,横空一脚飞来踹在潘胜的腰间,潘胜不经意间被人猛踹一脚,人直接后弯成一张弓形,巨大的冲击力将他踹飞了出去,大伙一时没反应过来,包括衣富强和瘫坐在地面上的贾玉在内,看着踹飞散生的人,张大了嘴巴,真是猛。
此人不是旁人,而是迟到的木爱国,木爱国晚饭后去了村北看人家搓麻将,回家后听到隔壁有争吵声,习以为常的他本不想过来掺和,进屋后发现女儿一人陪着老太太,这才知道贾玉在隔壁劝架,刚才依稀听到一些声音像是贾玉的音,好忙过来查看,正好看到贾玉瘫坐在地,潘胜言语挑衅,知道老婆一定是被老潘欺负了,衣富强被人拉扯住不得动身,怒气中烧,我老婆,我可以欺负,别人,绝对不行。
潘胜腰部受伤,躺在地上捂着腰部龇牙咧嘴。
赵半仙见靠山倒地不起,衣富强赤膊上阵,木爱国更是红着双眼,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黄鼠狼身材,灰溜溜的就要钻进人群,衣富强正在一旁看着,哪里肯让这个王八蛋逃跑?脖领子一拎,硬生生将要逃进人群的赵半仙给拎了回来。
“大神饶命,大神饶命……”半仙吓的磕头如捣蒜。
衣富强哪里肯听,这是个出气筒怎么会饶过,两个大嘴巴直接扇了过去,啪啪直响,悦耳动听。
“别打了。”贾玉微弱的说道。
衣富强停下手看向一旁瘫坐的贾玉,此时木爱国和郝燕早已经陪在左右,贾玉大口喘着粗气,捂着胸口说道:“送潘胜去医院,快点。”
“去什么医院,一脚而已,没什么大不了。”郝燕没好气的说道。
“快点送,听话。”贾玉责备道。
“医院夜里没医生,明天吧。”衣富强回答道。
迁西县的医院太穷了,98年的唐山太穷了……
“半仙不就是医生吗?正好让他给潘胜看一看。”木爱国在一旁打起了歪主意。
半仙一听,高兴了,连忙答应道:“行啊行啊,免费不要钱。”
“滚,老子死都不让你治。”潘胜此时已经站立起来,冲着赵半仙怒道。
此刻隔壁,木爱国家的老太太隔着院墙大骂道:“吵吵什么?吵吵个蛋?让不让人睡觉了,都给我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