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制度,司礼监权力极大,所有题奏事情,都要先总报司礼监,它还控制着最大的特务机关东厂和西厂,可以说是集行政权和监察权于一身。可是刘瑾仍不满足,他不愿意小皇帝对自己发号施令。他有两个“征服”小皇帝的“秘密武器”:一个叫“快活”,一个叫“烦恼”。
小皇帝从3岁起就在他的眼睛里长大,他的性情没有刘瑾不了解的。少年天子爱玩爱乐,刘瑾就极力迎合。刘瑾命人修建太素殿,修建天鹅房小码头,还投资巨款在皇宫外修建了一座新式漂亮的宫院,起名叫豹房。小皇帝在这所新宅里,与刘瑾选拔的无数色目——北方西方少数民族的女孩子淫乐,观看优伶作戏,走马乘舟,日不足则继以夜,他哪里还有功夫管什么军政奏章或民间疾苦?这就是刘瑾送给小皇帝的“快乐”。
在他玩得兴致盎然甚至光身嬉戏之际,刘瑾捧来了大叠文件请他到大殿里,让读章官员慢声细调地读,再一本一本地请他批示。起初,皇帝倒还忍着耐性应付,后来,章奏越来越多,终于有一天,他大怒了:“我用你干什么的?事事都来烦恼我!”刘瑾要的就是这句话,从此以后,刘瑾便可以堂而皇之地裁决各种奏章了。这是刘瑾送给小皇帝的“烦恼”开始。刘瑾还按规定把拟行的旨意——即他的意见送到内阁起草圣旨。后来刘瑾干脆不再理睬内阁,而和松江市侩张文冕和妹夫孙聪在家中研究拟旨。其实3个人一对半墨水瓶不满,弄不明白,就叫焦芳提笔润色。可惜焦芳也“粗鄙无学识”,所以,那几年的圣旨,大多“狗屁不通”。刘瑾的权力早已超出了人臣的权力,而成了真正的皇权拥有者。
五储六部长官每天候在刘瑾的门前,等候召见汇报;三品官以下,都要跪着请示;外出公干的京官离京还京都要到刘瑾家告别和报告,而且渐渐成为制度。所有奏章先用红本呈给刘瑾,然后,才用白本送通政司,呈报皇帝。都察院奏章写上了“刘瑾”的名字,他便大怒——也难怪,这几年,谁都哆嗦着称“刘太监”,而没有直呼姓名的。直到向来以整顿纲纪自诩的都察院御史们跪趴着谢罪刘瑾才罢休。可见刘瑾的势焰是何等厉害。还有一个邵宝官至总督漕运副都御史却从未给刘瑾送过礼,刘瑾派人暗示也不承意。及至召见,“瑾大怒”,吓得邵宝蹲倒在地,而且撒尿于地下。刘瑾觉得很威风,向人指处说:“这是邵宝撒的尿。”什么公卿大臣,在刘瑾眼中,鸡毛不如。他骂祭酒(国立太学校长)王云凤“你算什么东西祭酒,一嘴猪毛”。络腮胡子王云凤吓得请他视察太学(太监为人士所不齿,只有唐朝鱼朝恩破例视察过太学)来取悦刘瑾。
明太祖朱元璋曾对子孙有遗训:“士大夫不为我们所用者,当杀身灭家。”刘瑾也心领神会,残酷地排除消灭异己分子。
正德元年十月,围绕大学士谢迁、刘健退休,形成了一系列冤狱。给事中御史刘玉、左都御史张敷华、工部尚书杨守随、十三道御史薄彦徽、戴铣等上书,请求“留用刘健、谢迁,把‘八虎’明正典刑。”刘瑾大怒,派缇骑把他们逮捕,有的罢官流放,有的廷杖致死。南京兵部尚书为此一声叹息,被迫退休。颇有名气的理学大师王守仁(当时是兵部主事),上书替薄彦徽等争理,刘瑾假传圣旨痛打50廷杖死而复苏,贬谪贵州,旋又派人跟踪谋杀。幸亏王守仁聪明,把草鞋帽子扔在钱塘江边,写诗稿塞在鞋里,诗曰:“百年臣子悲何在,夜夜江涛泣子胥。”特务们看了,以为王已投江自杀,方回京复命。而守仁已逃入了深山,他的父亲也被迫退休。
不久,首倡公卿弹劾刘瑾的工部尚书韩文的库房里发现了假银子,刘瑾便以韩不尽职务将其罢官,韩文骑匹骡子连夜逃命。
大规模的迫害发生在5个月以后。正德二年三月,颁示奸党名单,包括王岳等3名内臣、两位大学士、3名尚书、两名都御史、1名郎中、4名主事检讨,16名给事中、25名御史,共53人,说他们颠倒是非,彼此勾结。命令“吏部查令致仕”。全体朝臣跪在金水桥南听读诏书。由此可见,一时被骂做奸臣的,或许正是被奸臣骂的忠臣。
正德三年,刘瑾又以雍泰事件,消灭了一批异己。雍泰也是陕西兴平人,是很有干才的闲住都御史,大家纷纷推荐,刘瑾觉得既是同乡必能三分向,就起用了他。可是雍泰偏不买账,说是“进退在天,刘瑾能把我怎么样!”刘瑾听说后就把任南京户部尚书仅4天的雍泰罢官,把先后推荐雍泰的前朝重臣马文升、刘大夏和尚书许进等都削职为民或者充军。刘大夏已经退休,逮捕他时,正在园中锄草,闻命即骑驴上路。发配甘肃时,雇骡车出都门,百姓追送,父老涕泣,不少女子挎篮送果。这样得民心的人居然遭到如此的迫害。
刘瑾的打击面很大,凡不投心对意的都不能见容。
正德三年,不肯给刘瑾送礼见面又不跪的御史涂祯被锦衣卫廷杖伤重死在大狱,还征索其子涂朴代父充军。三边都御史杨一清治边有功,因与刘有隔阂而被罢官。当年夏天,为追查一封攻击刘瑾的匿名信,竟下令朝官跪在赤日炎炎的奉天门外。连太监李荣都看不过,偷着扔冰块给朝官解渴。晒昏的拖走,中暑死了3人。当晚,300名五品以下官员,都被关进监狱。在数千年封建社会史上这都是绝无仅有的。刘瑾又把同情朝官的太监李荣、黄伟撵出北京。刘瑾通知兴华知府要求少年进士戴大宾离婚,好把侄女嫁给戴,知府不愿意,也被罢官。
为了进一步迫害异己,刘瑾强化了专政机构和刑法。正德三年,刘瑾设立了外行厂和内行厂,亲自统领;加上东厂西厂锦衣卫,爪牙遍布京城内外。创立一个犯法,四邻连逮制度,连隔河而居的也算邻居。江南人赛龙舟,东厂太监谷大用,竟诬说造龙舟是御物而大肆抄家。廷杖朝臣,明初施刑时都要裹盖厚毡,不过表示羞辱而已。自刘瑾开始让犯官脱衣赤体受杖血肉横飞,露筋见骨,打死人是常见的。南京给事中戴铣立毙杖下。蒋钦3次上疏,3次被杖90,死在狱中。刘瑾并开创制作150斤巨枷,让犯官大枷立于街头示众,数日至一月不等。因小事儿而受枷者也非常之多。因违规坐轿,因赴任迟到,都会被套上重枷,在苦雨炎日或寒风大雪中受刑,不死也得吐血残废。厂卫为求得到刘瑾欢心,搜罗侦缉,到处逞凶,连市井磨工、卖水的也被特务们赶出城外,无法为生,还命令寡妇都要嫁人,停柩没葬的都要烧掉,直闹得人人谈厂色变,惶惶不可终日。
正德四年一月,刘瑾采纳走狗李宪的建议,削夺了刘健、刘大夏等675人的诰敕。诰敕是皇帝给予功臣的殊荣或某种特许(如免死、免刑、免钱粮、准子孙继承官职),这就从根本上削夺并打击了他的反对派。刘瑾如此倒行逆施,草菅人命,使得天怒人怨,有一次他对一个心腹说:“我摧折的仕人太多了,天下的仇怨都集中到我身上,我不知往何处退身?”那个心腹劝他趁皇上无子的机会,选一个“幼而弱者”将来为帝,可以使他“长保富贵无忧”。然而他却妄想自己当皇帝。那个心腹觉得时机不成熟,因而不赞成。由此可见,杀人不眨眼的刘瑾也是虚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