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权一旦到手,严嵩就露出了凶相。几十年的心血,不就是图得荣华富贵吗?现在,位无以复高,只差钱还不见多多。收敛钱财就成了他的主要目标。各种名目,各种机会,严嵩绝对不肯错过。
科举,是历代王朝十分重视的事情,封建统治者要靠这条途径选拔德才兼备的官吏。可是严嵩在礼部做尚书时就已开始勒索考生,致使举子无钱难登“三宝殿”。皇帝的本家,是皇帝的“血脉”,谁敢轻慢,但严嵩也敢“收费”。朱表柚谋求继承王位,朱惟和朱怀火善争夺,打起官司,严嵩各收白金3000两,严嵩权衡不出轻重,便请皇上裁决——听“天命”。连皇帝的亲儿子(后来的隆庆帝)都不得不送一千金,求他给东宫拨“年费”(一年的日常开支)。严嵩的儿子严世蕃更甚,受贿索贿,买官鬻爵,封罪将仇鸾、犯官李凤鸣、金则擢为大将总兵,使郭综补漕运,每年用大小车六七十辆、十余条船载运脏物回老家。连私党赵文华从东南沿海归来,赂严世蕃金丝幕一具,其姬27人各簪宝髻一个,“世蕃以薄恨之”,竟代文华草本章请示病休,故意弄得韵不通文不顺,令嘉靖生气,削其职,流放其子戍边。这样聚敛,自然积财无数。在满百万数时,严世蕃居然大摆酒席庆贺,连续四次,嚣张之态,可见一斑。一个朝官,竟列于天下十七家大富之中,长江两岸,庄园就有数十座。民脂民膏,罪恶重重。
敛财聚物,依仗是手中的权势。位子保不住,一切都是空谈。为了利益,拼命加强自己的统治,广罗党羽,残杀异己,这个历代阴谋家惯用的伎俩,严嵩使用得出神入化。通政司赵文华是严嵩安插的心腹,凡有奏章,赵文华都把副本抄送严氏父子,其它要害部门也遍布严嵩私党,锦衣卫陆炳,刑部何鳌,都御史鄢懋卿,大理寺卿万,吏部尚书吴鹏、欧阳必进,都是严嵩安插的。军队则由仇鸾把持,祭酒王材掌握国子监,产世蕃坐位工部,这还不算,严嵩居然把他牙牙学语的孙子严鹄也报了“斩敌首七级”的军功,升任锦衣卫千户,同时竟私蓄刺客郭宁三等一干人,专事暗杀活动。明朝廷变成了“严朝廷”。
严嵩还研究了很多与皇帝相处的秘诀,掌握了一套利用皇帝的办法。想要解救他的心腹或送了礼的人,先顺着皇帝的心思尽力诋毁辱骂,然后婉言解释,拍皇帝的马屁,嘉靖渐渐气消,天大的事也就化了。打算坑陷的,先表奖一番,然后鬼兮兮的“透露”一点“传闻”,触怒皇帝,那人便不知所以的被贬降罢杀。尤其是后期,50多岁的嘉靖体力不支,整天躲在西苑万寿宫中修养祈求长生,难得过问一下朝政,只有近80岁的严嵩在直庐西苑里特建的首辅办公处处理章奏政事,另一间屋里,独眼严世蕃等待“破译”皇帝潦草的手敕,代替父亲起草“答问”,严嵩已很少去向嘉靖“请教”了,权力几乎等于大半个天子,生杀予夺,任其所为。有时,嘉靖为限制严嵩,也走走“听政”的过场,但有严嵩的周旋,哪里会有破绽?明朝廷在严嵩的左右下,一步步走向衰亡。
为了固位,严嵩大开杀戒。最先受其屠戮的,自然是言官。明代在中央专设都察院,在各省派驻巡按御史,在六部设给事中,鉴查从皇帝到黎民的行事,这些人统统属“特权阶级”,可越级上奏,直达天子。经过明初一百多年的培养,言官们多数謇谔直言,且有相当高的政治嗅觉。最开始,言官们揪住的不过是严嵩贪污受贿的一些小事,严嵩权位尚不稳固,常常死乞白赖地向嘉靖哭诉,请求免职,告老还乡。嘉靖不但不撤换,反而认为“嵩朴诚”,每次都是防止“反省反省”而已。随着严嵩权势的增大,为恶日甚,言官们上书弹劾已变成了政治上的揭露。比如1551年沈铄上书弹劾,就列举了“纳贿、揽权、敛财、害言官、纵子受财,运财还家、妒贤嫉能、擅宠害政”等十大罪状,罪案备详。严嵩当然不能让他好过,假拟圣旨以“诽谤大臣罪”将之下狱,犹不心甘,嘉靖三十六年(1557年)借令处死。又如杨继盛,曾上书弹劾严嵩心腹仇鸾,结果被贬。严、仇反目后,严嵩一年四次提拔杨继盛,企图与之形成“盟友”,但继盛毫不领情,到兵部武选司任职一个月,就上书列举严嵩“十罪五奸”:
(1)以丞相自居;
(2)窃取皇帝大权;
(3)掩盖皇帝的政治勋绩;
(4)令世蕃代拟诏旨;
(5)冒领军功;
(6)勾引叛国逆臣仇鸾;
(7)俺答兵临城下而不战,贻误军机;
(8)专擅提升贬谪官员的权力;
(9)收受重贿,剥削军民,失去人心;
(10)引导天下钻营贪谄,败坏政治风俗。
以上为“十罪”,下面是“五奸”;
(1)送重礼贿赂太监做间谍;
(2)控制通政司,截断皇帝喉舌;
(3)与厂卫首领联姻,切断皇帝爪牙;
(4)打击或结欢言官,断皇帝耳目;
(5)世蕃与廷臣结成朋党,做羽翼心腹。
“十罪五奸”抓住了严嵩权力与皇帝权力冲突的要害,令嘉靖读后怦然心动。可是严嵩魔高一丈,因继盛上书中有言可、“召问二王核核实,顿生奸计。”原来,“二王”指咨王和景王,是嘉靖的两个儿子。继盛本以为手足亲情,言必备信,哪知嘉靖年老,最惧“死”字,恐二王争权,多年一直把二子赶出大内居住,严嵩便向皇帝进谗:杨继盛年青气盛,说话过分可以原谅,只是欲结二王做未来打算,实在是对皇上的诅咒。嘉靖听完,如遭重锤,登时怒气倍涨,竟由严嵩指示刑部将继盛廷杖一百,以“诈传宗王令旨罪”入狱。后来,嘉靖也每思继盛话,颇觉有理,几次处决人犯都迟疑不能动手画批。严嵩颇忌,终于又用诡计,在嘉靖急于斋醮时,将“理应处死”的罪犯名单中塞进了继盛,嘉靖无暇细看,挥笔允准,合理合法的除掉了继盛。1555年秋,继盛被斩首。这是明朝第—个被斩的言官。
为了固位,严嵩不仅杀言官,还杀大臣。以“试题污蔑皇帝”的罪名杖死叶经,以流言和迷信令夏言弃市,算是“开天辟地”之作。因为明朝开国以来,大学士被杀,夏言为第一人。20年中,弹劾严嵩父子的四品以上官员有17人被处罚,政敌二品以上被杀被逮5人(其中包括赵文华),至于四品以下的官员、言官,或被严嵩直接处置,或为其爪牙所害者,无法统计。严氏家族及其集团用他人鲜血和尸骨作为权力大厦的奠基,也筑起了血的债台。
然而,严嵩死后多少年尚没有人敢将其归到“奸臣”之列。严嵩太“高明”了,他杀人居然都是在“合理合法”的外衣下进行的,通常都有皇帝的“恩准”。迷惑皇上,利用皇上,达到自己的目的,可谓是严嵩阴谋诡术中最令人拍案之笔。后人要评价严嵩,就得大骂嘉靖。有此盾牌,谁能奈何?当世人就更无法损之毫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