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天边还未落尽最后一丝晚霞,余晖斜斜地透过玻璃窗映射在地板上,烘出一片片黯淡的金黄。
方尘下了班拎着水果和一只可爱的毛绒小兔子去了医院,刚进电梯,差点与王伟撞了个满怀。
两人彼此点了点头,寒暄了几句,一起走进了病房。
病床上的朵朵烧已经退了,气色也好了些,看到王伟和方尘,她开心地喊到,“爸爸!方阿姨!”
方尘甜甜一笑,“朵朵,好点了吗?你看,小兔子!”她边说边举着小兔子扒拉着长长的耳朵递给了朵朵。
“小白兔,白又白,两只耳朵竖起来!”朵朵拿着小兔子唱起了儿歌。
“朵朵真棒!”方尘摸了摸朵朵的头,称赞道,她又环视了一下四周,“咦?余欢呐,刚还说她在医院的。”
风儿有些愧疚,王伟一直对余欢有着世俗的成见,刚余欢知道王伟下了班会来,便找了个借口离开了。她只好解释,“她去找小羽去了。”
方尘笑了笑,“这小妮子,一天天的还腻歪不够。”
旁边的王伟耷拉着脸,没有说话,他觉得好好一个女孩做什么不好,非得去当个陪酒的,所以对于蔚风与余欢来往也一向嗤之以鼻。
“方阿姨,你看,路叔叔送给我的,好看吗?”朵朵从枕头后面翻出来一个洋娃娃,金色的头发,粉色的薄纱长裙,很是漂亮。
“哇,真好看,我们朵朵长大了也一定是个小美女,对不对?”
“方阿姨,生病可真好。”朵朵眨着那双天真的大眼睛,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话。
“生病怎么会好呢?”
“我生病了,爸爸就不会惹妈妈哭了。”朵朵声音有点小,但很认真。
病房里好像突然安静了下来,那话让每一个人都无比心疼起朵朵来。
“朵朵乖,等你出院了,爸爸带你去迪士尼乐园玩好不好?”王伟慈爱地看着朵朵,三岁多的孩子,已经是个小大人了。
朵朵随即眉开眼笑,“好,我要看白雪公主,还有七个小矮人,爸爸,你说小矮人会比我还矮吗?”
“我也不知道啊,你要是不想比他们还矮的话,你就要乖乖吃药,好好吃饭哦!”
朵朵努力地点点头。
朵朵与爸爸谈话的间隙,风儿把方尘拉出了门外。
“方尘,有件事我想是不是该告诉你。”
方尘有些纳闷,“什么事?”
风儿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压低了声音,“你们最近不是在审查万鑫集团吗?王伟他们也在查。”
“然后呢?”方尘心里全是疑虑。
“有一次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打扮得挺妖娆,来我家给王伟塞了一个纸盒子,王伟很生气,连人带盒子推出了家门。”
“那盒子里是什么?”方尘大概猜到了什么,她想确认一下。
“钱,满满一盒子钱。”风儿警惕地看了看周围,“我一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钱。”
方尘疑惑更重了,“那后来呢?”
“我知道他的为人,虽然对我不怎么样,但是这种事在他身上绝不可能。而且,后来王伟特意交代我没有他的同意任何人都不能随便进家门。”
风儿的话让方尘心里越来越没底,他们对万鑫集团的审查好像进了一个死胡同,最近一直停滞不前。那个四十岁的女人,如果是万鑫集团的人,那么万鑫集团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若不是万鑫集团的人,又为什么会在调查万鑫集团时出现在王伟家呢?
方尘越想感觉脑子里越乱,不过她倒是清醒了一点,无论是工作还是个人感情,她都应该与萧远保持距离,她连萧远到底是什么样的人都不清楚,仅凭着自己的感觉去相信一个人,那从来都不是她的作风。
医院的走廊传来一阵高跟鞋“踢踏踢踏”的声音,一个倩丽的身影慢慢朝方尘她们走来,是余欢。
“余欢,小羽呢,还没下班吗?”方尘问道。
“别提了,他今天特别忙,急诊一个接一个,我从早上那会到现在,也就中午他吃个饭的时间陪我聊了十分钟,我估摸着他们主任都想把他掰成两半用!”余欢嘟囔着嘴,埋怨道。
风儿满脸歉意,“余欢,真对不住他,昨天晚上小羽也没怎么睡,今天又这么忙,他身体吃不吃的消?”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在给他自己积福呐。”方尘笑了笑。
余欢叹了一口气,“唉,我也心疼他啊,可有什么办法,他们科室医生就那么多,白夜班来回倒,不过我就是纳了闷了,这灵州一天怎么就那么多突发事故!”
“有统计数据说,中国每过一分钟,就有六个人死于非命,这还是有统计的死亡数据,更何况意外伤残的。”方尘停顿了一下,又说,“常言道,能和死神对抗的,只有急诊科医生。”
“是啊,我今天在急诊科待了一天,那血淋淋的场面看得我到现在都没胃口吃饭。”余欢苦笑了一下。
之前也听路小羽提过急诊科的各种事故,不过小羽向来都是捡些小毛小病或者奇葩的谈事,今天急诊科来了个出车祸的男子,刚从急救车里推出来,那原本雪白的被褥几乎看不到白色,余欢只觉得眼前飘过一团团血红,夹杂着沉闷的痛苦声。
或许人只有在直面死亡的那一刻,人的追求与执念才会回归到本真。
至少余欢是这样,所以后来她问路小羽,“小羽,你每天面对那么多病人,你最害怕什么?”
小羽想了想,然后平静地说,“莫过于救不了自己最爱的人。”
余欢却笑了,“你个呆子,不盼我点好,我妈从小就给我找过算命先生,说我能活一百岁呢!”
“是吗,一百年,哎,就我这医生的命,我能活五十岁都不错了…可是,余欢,我要是真活五十岁,你可还有五十年,你以后怎么过?”
“我才不要活一百岁呢!又老又聋,吃也吃不了,走也走不动,走哪都是被人嫌弃的份。活个五十岁刚刚好,这人间百态,看也看够了,爱也爱够了,然后找个犄角旮旯没人的地儿,两眼一闭,两腿一蹬,人这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