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确实很有可能。
“注意身体,最好卧床休息两天。”钟子风追出来吩咐,“最少不能干重活。还有,切忌同房。还有,要进行食物搭配。小鱼,你现在不比当年了,条件好上很多了,再不能亏待自己和胎儿。涛涛现在身体这么好,我都认为已经是个奇迹。”
微笑着连连点头,这人是个尽职尽责的好医生,不怪年纪轻轻成了知名医院的主任。可再回归现实,心里却沉重得要死。这个孩子能不能要还是个未知数。乔云涛不欢迎,而她再也没有勇气经历同样一次独身母亲的过程。
更不能把孩子生到杜家,要不然别人不说,乔奶奶当真会拿扫帚打人的。杜海岩随时离开人世,余雨慧只怕有一辈子的野种叫了。她和他的结晶怎么能被人喊野种。不能,拼了命也不能。
在医院大门口,才见到杜海岩和杜海燕。两兄妹大眼瞪小眼,杜海岩青筋暴跳,杜海燕扬首怒目相对。
“伯母呢?”在杜海岩面前,江小鱼只能当不知道有人暗害了她。
“妈回北京了,佳家提交的申诉,明天要开庭。”杜海燕眼神有些闪烁,不怎么看江小鱼。
“海岩,我要回家。我妈肯定很担心我。”说着,江小鱼头也不回地去拉医院的玻璃门。
只是还没用力,玻璃门就开了,杜海岩正按着门把往外推:“小鱼,我送送你。”
“好。”江小鱼点头。等他一起并行。正好可以和他说说汪雪琴提到的事。
汪雪琴的打算真正好,她全力赞成。希望杜海岩出国治疗,创造一个医疗的奇迹;更希望自己有一块完全自由的天空供自己呼吸新鲜空气。
她甚至想,也许这才是完结这门婚事的最好方法。他活着,她才能义无反顾地离开。
选择了杜海岩,就几乎选择了远离快乐。乔云涛说得对,她为什么这么痴。
一直把杜海岩送回海月酒楼,江小鱼看着那二十个阶梯,有些后知后觉的凉意腾在心间。如果,她再摔重一些,如果,她没有下意识地护着腹部,这会儿她还能这么轻松地站在这里吗?
不能。
没有再把杜海岩送上楼去,只坐在最底下的那一梯。想着到底谁是推她摔倒的刽子手。杜海燕和她坐在一侧,余雨慧和她面对面地坐着,不管是谁都有嫌疑——因为伸伸脚尖都很方便。
真是该死的特别方便。
杜海岩不发一声地跟着她坐下,然后斜睨了她一眼,试探着把她的手握到自己宽大的掌中。
江小鱼看着那双瘦削的手握着,没有挣扎,只是心里不可避免地有些郁闷。她和他母亲和妹妹在一起,可是送她进医院的不是她们而是汪雪琴。这中间有原因,他不可能完全不知道。就算人厚道老实,也不能说明心思不透明。他这么沉默,明显在逃避话题。
这个认知让她心里特别不舒服,杜海岩越来越不是她认识的那个人。难道疾病真的能改变人的心性,让一个本来无私的人变得只为自己而活了。还是,他患得患失得把自己困进了心的牢笼。
江小鱼突然反抓起他的手,侧过身看着杜海岩的眼睛:“海岩,有件事我想和你说,你必须答应。”
“哦?”杜海岩好象吓了一跳。他的眼神有些闪烁。这闪烁让江小鱼看到了,心中不由一沉,他隐瞒了她一些什么事?唉,不管怎么说,她宁愿他的特意隐瞒是为了她好。许多事,蒙在鼓里才是真正的幸福。
“你先答应。”江小鱼抛开杂念,把心全用在一件事上,执意要求。
看着江小鱼平静但坚决的神情,杜海岩慢慢的把心力聚拢:“好吧。小鱼,什么事?”
“去治疗。请一定去治疗。”江小鱼一双眼睛坚定地看着他。
杜海岩淡淡笑了,脸上微微行颤动着,眼眸里有着很明显的绝望:“我治过。小鱼,没用的。如果能治好,小鱼今天也不会陪着我一起说话了。”淡淡的笑有些苦涩,颇具棱角分明的脸被酒楼广场的桔红色路灯映得有得朦胧,但依然能看出那份寒心的无奈。
留了人在身边,可依然对他没有心,他岂不知道。可总比什么都没有要好。他希望在弥留之际,有自己心爱的人送终。他就这个要求而已。日子过得越快,离三个月期限越近,他的心越迫切。
世人要的都挺多,名利财富样样想手到擒来。可他只要她而已。
“海岩,人当尽力而为。”江小鱼看着他,虽能了解他的心思,但不能容忍他的自甘堕落,“海岩,如果你连求医的勇气都没有,你让我怎么相信你是一个真正的男人。海岩,我从不希望陪伴我的人有多优秀,名也好,利也好,都是浮云。我仅仅希望他有勇气面对人生。走自己应该走的路,扛起自己应该的责任。海岩,我只希望我前几天的选择没有错,我更希望你能理解我的心意。”
这番话说得平静详和,坚决,但却是无比地沉重。如果杜海岩听得进去,就不得不挺起腰杆来接受她的建议。
江小鱼把他的手握得紧紧的,看着他的眼睛,等着他的答复。
杜海岩缓缓地躺了下去,把长长的身子叠在了几级阶梯上,看着幽黑的天空,久久说不上话。
“海岩,你怕死吗?”她不能容忍他的逃避。所以明明忌讳“死”字,也不得不拿出来激他一激。
杜海岩仍然没做声,却把她拉着躺在身侧,一起看着苍茫夜空,许久才硬梆梆地答:“怕。死了,便没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