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一仙飞在林间,心头沉重,他已经隐隐有所察觉,天一弟子在铁塔大界中有所行动,倒不是存着什么杀心,就是恃强凌弱。
但他依旧难受,这是天一剑派高层的命令,还是弟子们自发的组织?
如果是后者,只要极道弟子团结一心,是有机会挫败天一弟子围攻的,可若是前者,区区百人不到的筑基,如何抗住整个天一的谋划?
对金一仙来说,这么横冲直撞很可能再度陷入方才三人夹击的危险境地,不如早早退出。
打定主意,他身形一转,朝茂叶林地东部飞去,那里靠近铁塔大界的界域边缘,比较安全。
......
两日后,“喀喇”一声,一株合抱大树轰然倒地,断口处仿佛刀劈斧削,有无数斫痕。
“唉!”
金一仙挥手散去指间金剑,他这两日为了领悟金克木中的斩击之意,施展金剑术砍了十来棵大树,但除了浪费一身元气,对悟道徒劳无功。
“还有六个时辰,这第一关就结束了吧?”
他自从躲到这个犄角旮旯,两日来杳无音信,仿佛整个铁塔大界只剩下孤身一人。
金一仙也没想出去多拿几分战绩,击败十人,闯过第一关又如何?
没意义!
对他来说,寻常斗法已经提不起兴致了,除非是来一个能让他爆发潜力的对手。
“咦?哪位师弟在此练剑?我乃宁洛,还请现身一见!”
一个清亮声音从数百丈外响起。
金一仙双眉一挑,有些意外,纵上一株大树树梢,只见一名黑袍道人袖手而立,有意思的是,他的半边道袍破碎,露出了精壮的胸膛。
“哦,原来是极道弟子,怪不得藏得如此偏僻!”
宁洛似笑非笑,一双眼只在金一仙身上打量,金一仙可不害怕,略一拱手道:
“小弟中孚,宁洛师兄想来新败,这么快就想称量于我么?”
宁洛哈哈一笑,随即沉吟道:
“我原本已有九分战绩,可惜适才被人围攻,如今是光杆一个,即使眼下击败了你,剩下的时间也不够了。”
金一仙觉得此人有些狂妄,但想必没有说谎,不由微微笑道:
“师兄此言,是笃定能胜我?”
宁洛单手一引,亮出一柄墨色飞剑,双指轻弹道:
“为兄身上原本有三柄飞剑,如今两柄已失,只剩下一柄,这就向师弟讨教一番!”
金一仙看他豪迈,心中也起了一丝战意:
“既然如此,小弟也不愿占师兄便宜,我不用五行环,不双手施法,还请师兄指点!”
“哈哈,中孚师弟,当心了!”
宁洛手一指,墨色飞剑猝然飚出,却不带一丝声响,不过半息,飞剑便已来到金一仙面前不足五十丈处。
“好快的剑!”
金一仙暗暗称赞,之前宁津、宁济的飞剑速度大约有一息二百丈,他的风雷剑飞行速度可以达到一息二百五十丈。
而这个宁洛的飞剑速度虽然比不上他,但也有一息二百二十丈的速度,相差甚微。
金一仙不打算暴露自己有一息四术的底牌,依旧一息三术,两道风雷剑去阻挡墨色飞剑,一道直奔宁洛而去。
三剑相交,却没有传来任何撞击声响,反而墨色飞剑诡异的穿过风雷剑拦截,剑尖突出一段尺许白光,朝金一仙当头斩下。
“剑芒!”
金一仙神色巨变,匆忙间遁闪而出,神识死死锁定那柄墨色飞剑和剑尖剑芒,手中更不停下,两道风雷剑去攻击宁洛,一道风雷剑去迎击墨色飞剑。
宁洛见状大笑:
“筑基弟子中,不知我宁洛手段,首次与我斗剑者,都像中孚师弟一样的神情!”
只见他身体稍一扭动,仿佛虚化一般,两波风雷剑径直穿体而过,未见一丝血液。
金一仙眉头紧皱,麻烦了,这个天一剑修太过诡异,打不中他的身体,拦不住墨色飞剑,还有威力奇大的剑芒,这是筑基初期剑修所能拥有的手段?
一时间,剑来术往,宁洛和他的墨色飞剑仿佛把所有的声音隔绝,这片空域只能听到风雷剑的破空厉啸。
而金一仙更是被墨色飞剑上的剑芒撵得不停飞遁,绝不在一个位置停留半息。
渐渐地,他的飞遁速度已经难以躲避墨色飞剑的追逐,好几次差点被剑芒斩中,要不是他身形如电,早已落败。
要坚持下去么?当然要坚持下去!
这不就是他苦苦追寻的对手么?
而宁洛这边却由轻视变为重视,再变为慎重,他很清楚自己的手段是有漏洞的,世上哪有永远不会被打中的身体?
不过是此人第一次与他交手,不清楚他的来历罢了。
可他依旧感觉心惊,如果不动用这门手段,就算三柄飞剑还在,他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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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金一仙没有躲过墨色飞剑和剑芒攻杀,在宁洛有些复杂的目光中被一个气团包裹,消失不见。
“极道有如此弟子,竟然也被打发来天一学剑?真不知他们是什么打算。”
宁洛低叹一声,降下身形,盘膝而坐,他的独特能力是被天一剑派的长辈极力看好的,一应资源、飞剑并不缺少。
可这也导致他在同门中不招人待见,他又不是曲意逢迎的性子,故而才有之前被围攻一事。
是以他猜测,这个中孚肯定是极道仙宗筑基弟子中的佼佼者,如今来了天一剑派,说不定其中也有类似原因。
“他的常用法术似乎也是法剑一类,可见对剑术并不排斥,若几位师叔能循循善诱,未必不能让他弃法从剑,加入天一...”
金一仙怎么也没想到,宁洛经过一通胡乱分析,竟把他当个宝,打定主意要拉拢于他。
此刻,他正晕晕乎乎躺在山腰的一块青石上,不知身在何处。
调息片刻,他翻身坐起,举目四顾,发现脚下是一座寸草不生的矿山,足有数千丈高,远处是一汪接天大湖。
微风裹着浓郁的水汽扑面而来,屁股底下的青石连带他的衣衫变得一片湿漉...
金生水!
金一仙猛然清醒过来,他哭笑不得,原本以为首次失利会对他心境产生影响,没想到失之桑榆、收之东隅,在百金矿山和烟柳湖交界领悟了一丝金生水之道。
不顾有没有人在旁,他直接盘膝而坐,神识内敛,开始体悟金生水之道对于自身金元气转化水元气的内在机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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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心殿,一名面貌清冷的道人盘膝而坐,正是秦阙,他一捋长须,道:
“徒儿,一年功夫就只有四名极道弟子领取了天一剑术,这是怎么回事?其中详情如何?”
越阆躬身回答:
“回禀师尊,极道弟子来我天一剑派九个月后,始有人接取学剑任务,其中三人是因为灵石短缺,一人是因为被我天一弟子击败,不忿之下才来学剑。”
“嗯...”
秦阙皱了皱眉道:
“此事事关重大,我等成婴以上修士不好介入,还需要你等使些手段,将天一剑术在极道弟子中流传出去。”
“师傅,弟子有些疑问,极道弟子既然入了我天一剑派,享受我天一资源,为何不能强制推广天一剑术?”
“呵,这也是我天一剑派与他极道仙宗的博弈,彼等不传我天一弟子法术,我们自然也不好强制极道弟子学天一剑术。
“不过那非存倒是帮了我们一个大忙,他不是在一力推广纯法之道么?那些没了法器的极道弟子,见了飞剑之利后,总有愿意学的。”
越阆却有些迟疑:
“筑基弟子大都还是御使法器飞剑,与一般器法修相差不大,纵使学的人多,也未必能得我天一剑派的剑术真义。”
“此言差矣!”
秦阙摆手道:
“你难道不也是从法器飞剑一路转修过来?彼等修了法器飞剑,自然会去锻炼剑气、剑芒,增强飞剑威力,久而久之,自然从法修转为剑修。”
“师傅说得对!我天一剑术的基石是剑炁、是五行化太虚,只要领悟了这两点,他不想学剑也得学!”
云扬笑嘻嘻从殿外走了进来,一稽到底:
“此次斗剑大会结束后,弟子预测恐怕会有不少极道弟子前来学剑呢!”
“哦?这是为何?”
“师傅不知道么?掌门夏景真君下令,命天一弟子在铁塔大界中围猎极道弟子,学剑者给予三败,不学剑者给予六败,如今斗剑大会第一关快结束了。”
云扬有些郑重道。
秦阙恍然,随后轻叹一声:
“我这些时日在九天修行,并未听说,掌门此意应该是想加速计划了。你们都要小心在意,有极道弟子过来,须倾囊相授,不可藏私。”
“是。”
越阆、云扬双双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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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一仙是带着一丝欣喜离开铁塔大界的,五六个时辰的感悟,让他对金生水之道摸到了门槛,以后可以用道简加深感悟。
甫一出界,便听见有人哭泣,他转眼看去,却是一位极道师姐,道号中姤,比他早十余年筑基,如今刚刚晋入筑基中期。
金一仙上前稍一打听,便是一股怒火勃然而起。
原来中姤师姐被人连续击败了三十余次,其中好几次都是被飞剑划破衣衫,羞愤之下投降逃离的。
“当真是无耻至极!”
一名青年弟子大声喝骂,旋即转身对盘坐云端的夏文叫道:
“天一弟子借比斗之机,羞辱我极道弟子,此乃名门正派所为?真君难道听之任之,还是说故意推波助澜?”
夏文也很尴尬,他们天一高层的计划是通过击败极道弟子,展示天一剑术,再让剑心殿的几个结丹趁机推广。
但他没想到,自家弟子里有以公谋私的,你好色、没道侣,好歹也找个其他方式啊,真是丢尽宗门的脸面!
夏文虽能开启铁塔大界,但其中弟子如何比斗却是铁塔大界的自身规则决定的,他看不到,故此怒道:
“何人违背我天一戒律,擅自欺辱极道同门?还不乖乖站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