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虎”均是文臣,起参谋作用,包括崔呈秀、田吉、吴淳夫、李夔龙和倪文焕。崔呈秀曾因贪污被御史告发,就投在了魏忠贤的门下,乞为干儿。魏忠贤一见之下,觉得甚为投缘,就引为心腹。在魏忠贤的扶持下,崔呈秀升任兵部尚书,再升任左都御史,掌握兵权,势倾朝野。其余几人,均由崔呈秀介绍给魏忠贤,拜他为义父,都升至御史、尚书等很高的官职。
“五彪”包括田尔耕、孙云鹤、崔应元,许显纯、杨寰五人。与“五虎”不同的是,他们是武臣,专门替魏忠贤捕人杀人。其中田尔耕最为凶恶,东林党人的一些著名领袖均死于其人之手。他与魏忠贤之侄魏良辅是至交,时人有“大儿田尔耕”之虐称。其余四人或是锦衣卫指挥,或是刑狱之官,都是魏忠贤的杀人工具。
“十狗”包括周应秋、李鲁生、李藩等人,他们或为吏部尚书,或为御史,都是魏忠贤的心腹,其品行也极其低下,做了许多丧尽天良的事情。
魏忠贤对于忠贞朝臣的迫害,主要表现在对东林党人的残酷杀戮上。东林党人由当时朝野之中的一些正直知识分子组成,他们大多学问渊博、品格刚毅,多关心政事,忧国忧民,经常聚集谈论国家大事,是当时的“清流”。东林党人有一副对联:“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很能表明他们的立场。
右都御史杨涟是东林党人,他见魏忠贤如此专横跋扈,无恶不作,便直言上书熹宗,其书长达一千八百多字,他搜集了魏忠贤的二十四大罪,从魏忠贤的出身、品性、经历及所犯罪行等方面进行了详细的揭露。魏忠贤听说了,也很惶恐,急忙跑到熹宗那里哭泣求饶。熹宗十分昏庸,竟命首辅大臣魏广征写诏叱责杨涟。魏广征措辞十分严辞,把杨涟狠狠地训了一顿。魏忠贤又假装要辞去东厂的职务,请求免去一切官职,出宫居住。熹宗倒觉得他十分可怜,还好好地劝慰了他一顿,要他忠心办事。
熹宗接连数日罢朝,等再上朝时,但见警卫比以前森严了许多,魏大中等人见杨涟的奏章没有见效,便率朝臣七十多人冒死上疏,结果不仅没有撼动魏忠贤,杨涟、左光斗等一些东林党人还全被罢了官。
朝中的许多大臣都十分愤怒,甚至一些闭门不出的老臣也出来上书。工部侍郎万景上言道:“内廷外朝,只知忠贤,不知陛下,岂可尚留左右。”魏忠贤见了这道奏章,大怒道:“一个小小官儿,也敢太岁头上动土吗?若不严办,哪还了得!”当即假传圣旨,廷杖百余下,未出几日,万景便伤发而死。
后来,魏忠贤又借翻前朝旧案之机,诬蔑他们接受贿赂,迫害杨涟等东林党人,杨涟、左光斗、魏大中、周朝瑞、袁化中、顾大章六人被打死在狱中。杨涟死日,土囊压身,铁钉贯耳,其状惨不忍睹。天启六年(公元1626年),魏忠贤又逮捕了东林党首领高攀龙、周起元、周顺昌等七人,高攀龙投水自杀,其余六人被杀害,史称杨涟等人为“前六君子”,高攀龙等人为“后七君子”。即便对已故的东林党人,也追夺封诰,东林党遭受了极其残酷的镇压。株连所及,连别人称赞附和弹劾魏忠贤也不可。中书吴怀贤曾在读劾奏魏忠贤的奏章时击节赞叹,被家奴告发,结果被抄家杀头。百姓言语之间冲犯了魏忠贤,当然也不会逃脱此厄,被剥皮、割舌的百姓不计其数,以至路人相逢不敢言语,只能以目相示。
魏忠贤的这种残酷的镇压,连普通的百姓都奋起反抗。当魏忠贤派人去苏州一代逮捕“后七君子”一些人时,苏州人竟举行了规模巨大的反抗活动,许多人涌上街头,把捕人的锦衣卫摔夺下马,魏忠贤的同党、太守毛一鹭吓得躲到厕所里才免于苏州人的痛打。当然,后来魏忠贤对反抗者又进行了大肆的逮捕和杀戮。
魏忠贤气焰熏天,其同党对他的吹捧,也达到了登峰造极、无以复加的地步。在奏疏中凡提到他的地方,都不敢直称其名,而称“厂臣”,内阁拟旨之时,竟称“朕与厂臣”,把魏忠贤与皇帝并称,魏忠贤也俨然以皇帝自居,无丝毫谦退之举。
每年的正月三十日是魏忠贤的生日,这一天,正是他的徒子徒孙、大小走狗献殷勤、表忠心的大好时机。过了正月十五的元宵节,另一个重大的节日就是魏忠贤的生日了,许多无耻之徒忙着替他准备寿礼,往魏家送礼的人,更是络绎不绝,相望于道路。魏忠贤家每天早上出来开启大门,都见大门外的寿礼堆积如山,其上写着送礼者的姓名,其阿谀奉承之辞,不可尽道,这都是那些不能直入其门者的无奈之举,至于能够登上魏忠贤门槛的人,就更难以计数了。
魏忠贤自称“九千岁”,到祝寿这天,官员们拥挤不堪,争相趋拜,踩掉了鞋子,扯破了衣服,自不是什么新鲜事。祝寿的人恨不得显出自己的声音最高,自己的情意最为真切,你喊一句“九千岁爷爷”,我就高喊“九千九百岁爷爷”与“万岁皇帝”,相去只有一百岁。
魏忠贤如此,客氏也不遑多让。客氏白天在宫中与魏忠贤密谋害人,晚上必回自己家里居住,据载还养了不少面首,就是朝中的大官,也有许多人供她淫乐。每天晚上回去时,侍从如云,灯火照耀如同白昼,其仪仗不减御驾。她的梳洗装扮、饮食起居有大批的丫环仆妇照料,其骄奢淫逸,宫中不及。她每天到家,家中的仆妇都要轮次叩头,或称老太太,或称千岁,其排场尊荣,皇后太后犹有不及。据说客氏得获膳食秘诀,凡是熹宗的膳食,唯经她亲自调制,方才合口,所以客氏能够专宠不衰。
魏忠贤与客氏“夫妇”可谓当世第一对夫妻了!
人毕竟是富有创造力的,魏忠贤的党徒们为了讨好魏忠贤,就彻底解放思想,放开胆子,寻找能博得魏忠贤欢心的创意。天启六年(公元1626年),浙江巡抚潘汝桢忽然有了一个天才的灵感——为魏忠贤建生祠。祠堂是存放祖先牌位以供祭祀的地方,为活着的人立祠堂,那是开天辟地以来未有之事,岂知这一奏章一上,竟得魏忠贤的欢心,熹宗还批准了这一奏议,并赐名“普德”。潘汝桢再接再厉,立即督造,弄得杭州百姓倾家荡产,被迁民户流离失所,经过两个月的大会战,终于在杭州的西子湖畔立起了一座魏阉的生祠。其祠规模宏大,犹如宫殿,整体建筑既廓大又精巧,里面的魏忠贤像,用纯金制成,其中的五脏六腑,均用珠宝制作,其衣着冠带,与当时的帝王已没有什么区别。
普德祠落成的时候,全国许多地方都派官吏前往,一是参与庆贺,二是参观取经。此风一开,立即蔓延开来,魏忠贤布于全国各地的党羽,争相仿效,苏州建了“普惠祠”,松江建了“德馨祠”,扬州建了“沾恩祠”,淮安建了“瞻德祠”,北京就更多了,有“隆恩祠”、“广仁祠”、“茂勋祠”等,四川、山西、湖广、山东、河北、河南等三十余处也竞相建祠,而且大家相互攀比,你争我赶,越建越大,越建越华丽,一时之间,蔚然成风。
未能为建祠出力的,也不甘落后,唯恐失了魏忠贤的宠。苏杭织造李实知道,他这一肥缺若不是魏忠贤提拔,自己何由得选,便积极主动地联络杭州卫百户沈尚文等人,上书要求守护圣祠,使其万载长安,香火永传。
祠中所悬匾额对联也怪诞之至,如山东巡抚李精白就撰写了这样一副楹联:“至圣至神,中乾坤而立极;乃文乃武,同日月以长明。”这么一说,孔圣人比之那就不如远甚了。如果有人胆敢表示不同意这种做法,那就官运不久,性命可虞了。工部郎中叶祖宪曾对建祠表示过一点反对情绪,立即被魏忠贤罢免,提学副使黄汝经,在杭州的生祠里感叹了几句,当即被魏忠贤的爪牙活活地打死。还有许多官吏因不敬不尊或不拜魏阉生祠,均被以各种方式处死,兹不赘述。
立生祠已使人觉得是石破天惊之举了,但这还不够,国子监监生陆万龄竟主张在国子监旁立祠,以活着的魏忠贤配祭孔子。当时,孔子被尊为至圣先师,万世师表,是神圣不可侵犯的象征,皇帝进庙也得行礼,把魏忠贤与孔子摆在一起那是说魏忠贤比皇帝又高出一等了。陆万龄说:“孔子作《春秋》,忠贤作《要典》;孔子诛少正卯,忠贤诛东林。宜建祠国学西,与先圣并尊。”这么一说,竟是顺理成章,真乃欲加之功,何患无辞了!
所谓物极必反,魏忠贤与客氏正在大做永垂不朽之梦时,熹宗于天启七年(公元1628年)忽然去世。熹宗无子,遗诏由五弟信王朱由检继位,是为思宗。魏忠贤一伙立刻觉得失去了靠山,惶惶不可终日。
思宗(年号崇祯)还算是一个明白人,与熹宗的沉迷软弱很不相同,他倒是有些刚愎自用,因此,从性格上讲,他不易像熹宗那样被人操持。据说魏忠贤曾想篡位,但其死党们以为时机尚不成熟,就未下手。但思宗却很果断,继位后两月就罢了魏忠贤的死党、兵部尚书崔呈秀的官。这样一来,魏忠贤谋逆的希望就化为泡影,他的党徒都是些趋炎附势之徒,一见此情,立即分崩离析,各求自保。
首先向思宗奏劾魏忠贤的是他的同党,其后东林党人又大举奏劾,魏阉的罪状举不胜举,就是有一百条命也难抵其罪。直到这时,魏忠贤还心存幻想,求人去向思宗说情,当然遭到了思宗的严厉拒斥。这年十一月,下令魏忠贤去凤阳安置,未到任所,又下令逮捕。走到半途的魏忠贤和干儿子魏朝钦听到这一消息,知道再无生望,便上吊自杀了。思宗并不罢休,下令分解魏忠贤的尸首,把他的头悬挂在魏忠贤的老家河间府的城门上示众。
客氏当然也无好下场。思宗下令,把客氏在洗衣房中活活用鞭子打死。
同时诛杀魏忠贤的死党魏良辅(魏忠贤之侄)、侯国兴(客氏之子)、客光先(客氏之弟)等人,抄没其家产,对于遍布全国的魏忠贤的党羽也来了一个大搜查,按罪论律,杀头、抄家、罢官、贬谪等,魏阉之党从此得以肃清。
【评议】
有人说:“不能留芳千世,也要遗臭万年”,魏忠贤是想要“留芳”的,并且还十分心急,深怕死后无人为他树碑立传,先在生前建上几座庙宇、祠堂,真是“赢得生前名,岂管身后事”!只是生前的“芳名”,正成了身后遗臭的根本,看来,自己为自己树碑立传,还是有些靠不住的。
若从魏忠贤的事例看来,拜古人而不拜今人、拜死人而不拜活人并非没有道理。其实呢,问题的症结并不在这里,而在于拜谁、怎么拜、为什么而拜,薄今厚古固然不对,厚今薄古也会造成恶果,不论对今对古,其目的恐怕不能为拜而拜。至于用权势和高压政策造成的舆论导向,既无法长久,更不得成功。魏忠贤生祠之拜,可谓热烈了,一旦倾覆,便成为历史的笑料。
往事已矣,然尚可为求名求势者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