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害怕?
当你丢失了别人寄托给你心爱的东西,怎么也找不到的时候,你会害怕;
当你一个人走在黑夜的路上,四周没有路灯,一片寂静时,你会害怕;
当你终于鼓起勇气面对这一切,却发现这本不是你能承受的,你会害怕;
当你终于辛辛苦苦打拼了你想要的一切,可一切终成空时,你会害怕;
她当然知道,这困扰了她N多年之久的虚幻梦境,会让她精神不振,跟折磨她的身体疾病对比下,还是无关紧要的。
但是近来频繁的梦魇还是让她有些措手不及,甚至已经产生了躯体化的表现:晚上因为害怕而睡不着,而因为睡眠障碍,导致早上醒不来。白天状态差,饮食不规律且胃口差。
妈妈以为她病情不稳定出现了波动,叫来了医生。一堆检查过后,各项指标与刚结束手术时相差无几,比较稳定。
排除了病情变化和后续复发的可能性,妈妈悬着的心算是暂时放下了。
一个人不是只有在无助的时候才会感到无助,事实上,任何时候都会。躯体跟心理的双重压迫让她不得不想换一种方式活着。
大饼倒是经常都会来看她,有时还会帮她妈妈照顾她,干一些力所能及的事,这让她妈妈不经意间对他有了些许好感,有时还会假意有事出去,实则是给她们留空间制造机会。
每次闺蜜小稚给她送好吃的过来看到他们俩,都会默默地等在门外,大饼出去了她才进去。
“辛苦你了这些天”小稚说。
“嗐,举手之劳,都是我应该做的,我还有事先去忙了”
“嗯”
小稚心里疑惑“怎么就成了她举手之劳了,我是她闺蜜,应该我做的”。
“焕儿,这几天怎么样?好些没?”
“嗯”
“怎么了?闷闷不乐的,你这脑袋瓜又想什么了?哎呀,我跟你说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养好身体,其他的都先别想,想多了累……”小稚开始了她那日常唠叨,可小焕一句也没听进去,反倒是拿起桌子上的纸笔写下一句话。
“我爸真的是因为我才死的吗?”
小稚停下了正在削苹果的手,放下了东西,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两个人就这样坐着,小焕神情涣散眼睛空洞地望着窗外:一位父亲牵着幼小女儿的手走在花园里,父亲很温柔,女儿很可爱,两个人玩玩笑笑,不亦乐乎。
小稚察觉到了她的失落和愧疚,对她说:“人嘛,总有一些事情要经历的,早一点晚一点都是人一生中必经的过程,你提前经历了这件事,以后就不会再为这件事烦扰。别人拥有的美好你也曾拥有过,只是时间短了一些而已,不过没关系,你以后会拥有更多的美好,不必羡慕,其实你会比她幸福。”
小焕泪眼婆娑地看着小稚,在纸上写下:谢谢你,小稚。
两人紧紧相拥,连门外小焕的妈妈看得都动容了。
这天,小焕妈妈接到了一个电话就匆匆出去了,小焕只觉得是妈妈有事没察觉出什么。
几分钟后,妈妈带着一个人进了病房,小焕听到声音边看书头也不抬地问道:“妈,谁来了?”
那个人扭扭捏捏地像是被妈妈强行拽过来,抬眼看了小焕一眼,眼中掠过一丝惊讶,一丝怜悯,却又马上收回。
眼前的小焕虚弱地半躺在病床上,手里拿着书。
上着心电监护:胳膊上绑着血压计袖袋,指头上夹着氧饱和。
锁骨下置了一个输液用的管,她还吸着氧。
“妈,你带我过来干什么?”冷冷的淡淡的语气。
小焕听到这似曾相识的声音和说话的语气,缓缓抬起头,看到这个人她也惊讶了。
她从上到下扫视了一圈站在她眼前的这个人,眼光倒是有些许温柔,直到她确定这个人是她的哥哥,才放下书本说了话。
“你……你……你来……来了”
她吃力地从嘴里挤出这几个字。
“是啊,小焕,你哥哥来看你了”妈妈边说着边把哥哥往床边推“小远”。
坐吧。小焕示意哥哥坐下。
俩人想说些什么,妈妈见状出去了,留他们两个人在病房。
“妈说你出事了,非让我来看看你”
“哦”
“你能来看我我很开心”小焕在纸上写下。
哥哥惊讶于从小表达能力都很强的小焕,如今却变成了这样,想说话都只能用写字代替。。
“你好些了吗”
小焕虚弱地点了点头。
“好好照顾自己,别给妈添麻烦。好了,妈让我看你,我看过了,我走了。”
“你就真的不愿意跟我多说一句话吗?”小焕用力写下这句话把纸放到哥哥面前。
哥哥怔住片刻。
“如果爸爸没死,我兴许就不会那么讨厌你。”
“如果你没害死爸爸,我兴许就不会那么讨厌你。”
哥哥留下一句话转身消失。
小焕打开笔记本在写些什么,像是回答哥哥的话,又像是在问爸爸。
记忆中的凌乱勾起了过往,不知是在哪一刻又想起了他,和蔼可亲,温暖坚实。
那时年少轻狂的自己,总以为会在需要的时候等到他的出现。
可是总有时间在捉弄她,让她回到那个过往,却又抓不住他像风一样散走的模样。
小焕不知道此时此刻她是该难过还是什么,因为她此时此刻找不出任何可以让她承担的情绪。
或许哥哥说得一点也没错,如果爸爸现在还在的话,他们的关系可能就不会这么僵了,她也不会天天这么难过了。
可是终究,这么多年过去了,一切早已成定局,时间兜兜转转也回不去了。那些藏在心里面美好的小愿望,到最后也只是幻想罢了。
这一刻,她感觉,她不再是她了,她再也找不回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