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殊妈妈的确没有做错什么,爱上父亲,不过是个意外,或者他们一见钟情,本就该是一对。谁又能一生保证只爱一个人?
只是,为什么会造成如今结局?
她死了父亲,他死了母亲,留下曾经相恋的两人,却永远不能相见。这,是怎样的残忍与嘲弄。
上天,你就是这样随手安排每人的宿命吗?
上辈恩怨毁了他与曼殊的爱情,更毁了,那个还未出世的孩子……
所有真相被揭穿后,曼殊惊异地发现母亲站在门后,神色死灰,目光惨白。
她的话,她听得一清二楚,小顾,就是路昕鸿,路离的儿子。在这样爆炸性的新闻面前,她竭力不让自己倒下。可在见到曼殊推门的一刹那,她竟然有些眩晕,险些晕倒。
曼殊慌忙扶过,心慌意乱地胡乱哭泣着,一遍遍地说着对不起。
对不起,到底谁才该说这句话?
没想到经过了这些年的风雨,此时仍是泪水连连。
本想极快把曼殊推入幸福怀抱之后自己隐然而去,永远离开人世。
只要她离开,曼殊和路昕鸿就再也没了相互逃脱的借口,如果,他们还爱。
如果不爱,有凌翌在,她也放心许多。
可如今看来,这是她多么自私的想法。
当年是她亲手毁了曼殊的幸福,如今,又岂是随便将她塞给一个男人便可了事的?
可,这些年的愧疚与挣扎,她受够了。
一边是蚀骨相思苦,一边是道义谴责心。在这样小三横行的世界,她坚决想要守住最后底线,不去破坏任何人的家庭。可尽管她躲了,嫁了,还是逃不了如此命运。双方家庭支离破碎,甚至牵连到下辈儿女。
孽缘,自有孽债。
死死逼紧眼眶,不敢睁开眼瞧见曼殊那种懊悔致死,痛不欲生的模样。这些,本就不该她来偿还不是吗?
她一直都是个好女儿,为了当年的诺言,硬是忍了三年之泪,活生生地将路昕鸿从生命中抽离。
一层层地剥皮去肉,最后才看得见筋骨,然后,尖刀一划,将所有记忆全部切除。
这些,她这个做母亲又怎会不知道?每每看着她浅白无助的模样。她的心亦是钻痛一片。
都说母女连心,她痛,她怎么可能不疼。
这些年,两人便是这样一点点地熬过日夜。
……
曼殊仍在竭力嘶喊,可无论她如何认错,母亲终是不肯说一句话。
她是寒心了吗?
寒心她的欺骗,她的不守诺言?
不能,不能。这世上,她就这么一个亲人。
许久,母亲缓过神来,徐徐说着:“我早就有感觉,只是一直不去追问,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
曼殊一听,泪更多了,扑进母亲怀里哭的大声:“妈,都是我的不好,都是我不好,我不该瞒您,更不应该和他一起骗您……”
两人泪光交错,母亲拍了拍曼殊的背,“是我牵累你了,你无须自责……”
曼殊懊悔至极,此刻,她多希望母亲骂一顿或是同她大吵一顿。可此时的母亲异常平静,只是尽量宽慰她,让她不要自责。
曼殊知道,母亲定是将所有的错全部揽在自己身上。
可当年的事谁又能说准谁对谁错?若说相爱是错,那路离就没有错吗?两人动情,为何只有母亲在承受无边际的责难?
不公平,可母亲硬是请求曼殊不要责怪路离。
母亲心地太过善良,可能这么多年来一直缠绕在她脑海里的不是对那人的爱,而是道德的谴责令她不能释怀。
可能,那人会伴着她一生,直到老去。
曼殊忽而想起那次回家,看着母亲孤单地望着一群人说笑。那时心尖一疼,却忘了母亲的寂寞。
也可能,母亲真的很爱那人,不愿给他任何累赘。
原来,有些爱,从不曾离开。
原来,有些情,一直在掌心蜿蜒生长,根深蒂固,纠缠之深。
经过一夜彻底思量,曼殊终于狠下心,做了决定。
离开。
就如当初隐匿一样。
只是这次无论如何,一定要同凌翌说声。
凌翌。
眼眶一紧,连忙撤回纷杂的思绪,现在她顾不得那么多了。
母亲的平静,令她心慌。
只有和母亲彻底远离,才能日渐放下心中的结。
逃离,一切相关的人和事。
嗯,逃离。
翌日清晨,曼殊已经将自己的行李打包完毕,就等着母亲醒来。
一夜,她没有睡。给凌翌打了电话,没接,便留了言。今天之后,她和H市再无瓜葛。
呃,一定不能再有瓜葛。
母亲换好衣服开门,见曼殊微笑站在门前,微愣。再看看她身后的行李,顿时明白了什么。
不等母亲说话,曼殊便一个快步抱住,撑起微笑:“我们搬家吧。”
母亲当然知道曼殊的用意,深深地为她的心思细腻而惭愧,到了这步,她还能退到哪里?连女儿都能为自己做出如此牺牲,她又怎能如此退却?
这么多年苟延残喘地活着,她累了。
如今,真相大白,想必路昕鸿也会对这件事有个说法。旧债新情,就在这里一次了解,何必搬来搬去?
若心结打不开,即便搬到天涯海角,还是会日夜受累。
“曼曼,你给路昕鸿打个电话,按我们原来的计划,将他的父母请来,大家坐下来好好谈谈。”
母亲的话刚落下,曼殊即刻反对,“谈?有什么好谈的?当年她跟我们说的还不够清楚吗?!妈,他们有权有势,我们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这话,母亲又怎能不知曼殊是在为自己考虑,表面上是他们怕权怕势,可实际却是曼殊怕她遇见他们时尴尬,毕竟她的身份是第三者。
“曼曼,妈已经躲了这些年,不想再躲了。”
母亲叹息,舒缓一口长气。
“妈……”
曼殊还想再说什么,却被一阵急促的门铃声打断。没好气走到庭院去开门,却见那张脸神色沉静地望着她。
路昕鸿。
二话不说,曼殊掉头就走往回走,门铃又催命般响了起来。见曼殊这般模样,母亲疑惑地问着是谁。某人想也不想就闷声回了母亲一句:“癞皮狗。”
母亲更加疑惑了,正欲去开门却被曼殊一个快步拦过:“哎呦,妈,我肚子好疼,可能是早上没吃饭饿着了,厨房里估计也没吃的,你快去看看有什么吃的。”
母亲被曼殊连推带搡进了厨房,倒也真的忙活起早饭来。
曼殊趁着这短暂的空档,飞快地关了里外两门,小跑至大门前,毫不客气,“我不想见你,回吧,以后都别来了。”
说着,曼殊就转身拔了门铃线,路昕鸿仍然淡定,平静地说着:“这恐怕做不到,因为我今日不是来找你的。”
“那你找谁?”曼殊弱智地补充了一句,见路昕鸿唇边的隐笑,随后又添了句:“我妈不在,今早出去旅游了,要很久才能回来。”
……
男人黑线,这人撒谎都不带打草稿,有哪个年近五十的人会天不亮就爬起来独自去旅游?
“好,我便在这儿等。”
男人的淡定倒是出乎曼殊的意料。好吧,爱等等,关她毛事。果真,某人哼着歌大摇大摆地穿过庭院走进屋里,连续关了两道门。
男人勾起嘴角,望着消失的倩影沉眸。
饭后,母亲提了按门铃的人,曼殊打马虎眼地说着不知道,可能是风刮的也说不定。
呃,这孩子。
不一会儿,有人又砰砰砸了几下门,母亲再次提及,曼殊又说是周围的孩子比较顽皮,逮着谁家大门都使劲儿地摇晃。
母亲又问了她为什么今天不去上班。
某人的回答令母亲刚下咽的水差点呛了出来。
“都准备跑路了,那还顾得上班。”
曼殊一头劲地啃着手中的零食,理所当然地说着。
故作轻松。
刚消停一会儿,门外又传来了不耐烦的砸门声,这次不仅有砸门声,还有几声急切的叫喊。
听声音,是凌翌!
他来了?!
不敢相信地透过窗户往外看,果然,两辆大奔一东一西,相对停着。
呃,这可如何才好。总不能让凌翌一直在外暴晒吧。。。转眼扫了下,这别墅也没个什么后门。没别的法子,只能硬着头皮去开门。
“发生什么事了,我一大清早就听见你的留言,急的我立刻赶了过来!”
见曼殊完好,凌翌这才放下心来。曼殊淡淡笑着说没事。俩人完全无视一脸铁黑还在一旁站定的路昕鸿。
母亲听见声响后也出了屋。极速扫过路昕鸿,望见凌翌,倒是一脸诧异。
母亲可是有些日子没见凌翌了。尽管每晚他都驱车从此处呼啸而过。
曼殊慌忙把凌翌放了进来,路昕鸿不向前,仍在原地站定。
也好,曼殊一把将门关上,转身和凌翌一起走向母亲。母亲为难地看着曼殊,“曼曼……”
母亲刚说完,就听见有人喊了她的名:“静儿……”
曼殊和凌翌猛然回头,路离下了路昕鸿的车站定,悲喜交错,感慨万千地喊着母亲的名。
母女惊异,路离,他真的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