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她时,我才二十岁,上大二。她刚好也是二十岁,也上大二。
那是个只知道疯玩的年纪,我整天泡在网吧里玩DOTA,和兄弟们浩方开黑虐菜。她就是其中一颗菜,但属于那种有一定水平的菜,再加上是女孩,虐起来格外欢乐。
虐来虐去,混成了熟人。有时候开黑人手不够,会拉他开黑,慢慢的又成了朋友。不咸不淡的那种。她不是很漂亮,所以我们都拿她当兄弟。
疯玩的日子总是过的很快,转眼我们都到了大四,开始投简历找工作。
她回到了家乡小城,和我们一样开始了求职之路。
求职对于我们这些贪玩的孩子不是非常友好,所以那段日子总是很慌乱,没时间游戏,也就没时间关注彼此。
偶然间再得到她的消息,却是她哭哭唧唧的说自己病了。22岁的人在身体最棒的年纪,通常不太理解疾病的含义。我们也都只当做女孩矫情,没什么在意。
没人在意,不代表没事发生。
她一个人到小城的医院化验。据她说,那是个负责任的好医生。因为那个医生,没给她开任何药。只问他家里有没有亲人陪他来,她说没有。医生告诉她:我会把你所有检查的费用都退了,我能帮你的就这么多。年轻人,你去省城的大医院吧,这里治不了你的病。
她知道,自己好像有大问题了。战战兢兢的只身回到了省城,我们一起打dota的那个城市。
很快,医院有了结果——尿毒症
我们震惊,一次次去医院看他。因为家里和医院有些关系,我们吵着帮他找肾源换肾,
但她却一口回绝我们所有关于换肾的方案。并且,第一次对我们讲了她的家庭状况。
3岁,母亲跟别的男人不辞而别。
5岁,父亲终于忍受不住耻辱,跳楼自尽,姑姑把她领回家,把她养大,供她上学。终于,要毕业了,可以独立了,可以报恩了,可以开始新的生活了……就在这一年,一切又重归黑暗,死亡的黑暗。
我们几个臭小子,总是去看她,有时会哄她开心,有时又忍不住欺负她。
她没交过男朋友,自然还是处子之身。我们就说:兄弟几个你随便挑吧,都是棒小伙子,保证你满意,不会让你带着遗憾走。每当这个时候,她都会虚弱的骂我们是畜生,多年来拿我们当兄弟,我们居然想睡她。
在一帮臭小子的关照下,她的心情时好时坏。
一个月后,学校的捐款到了,七八万的样子。我们也凑了一两万(实在是一穷二白的年纪)。她姑姑也拿了十万。但距离六十万的换肾费用,相差很远。
她索性就不再想这事,并开始透析,一周三次。费用高昂,却是活下去的唯一办法。她每天掐算着,手头这些钱,还够她活几年零几个月。钱就是她生命的上线。
日子流水一样的过,钱流水一样的少。
不记得是哪一年国家的政策改变,她的姑父在家乡的小城市为她申请了政府补助,社区低保,还有一种医疗保险(具体哪几项补助我懂得,各位理解个意思就行)。
于是,她决定回到自己的小城市。虽然医疗水平差一些,但反而可以让她多支撑一段时日。只是从此我们就没有经常见到她了。
一开始,她一年会回来一两次,都会跟我们说说她的情况。
再那一年后,她的姑父骑摩托出了车祸,肇事司机逃逸。在医院,她姑父挺了半个月。花了更多的钱,最终还是走了。姑姑受了打击,重病。
姑姑病愈后她回了父亲留下的一栋小房子里,这也是父亲给她留下的全部。从此每天自己买菜做饭,每周一三五透析,政府补助+医保+低保,让她除了看病吃饭,每个月还能剩100-200元钱。偶尔出来透透气。
我们这些愤青骂社会不公平的时候,她从不参与。她说:我无父无母,这个社会让我活下去,这个社会给我的够多了。我爱这个社会,爱国家,忠心的爱。我们看的出来,她是真心的。我们便也不再骂。
又两年,她姑姑再婚。
那段日子她过的还算滋润,她在家乡有了个好闺蜜,是她高中同学。人很好每天都抽空陪她玩。周末组织人陪她打一毛钱的麻将。有时一起陪她来省城。
又一年,她的新姑父癌症,紧接着去世。
又半年,她闺蜜的老公得了一种肺部的急病(好像是肺动脉的问题,罕见病,我并不记得名字)没挺多久也走了。
从那以后,她依旧自己做饭,自己生活,有时一周透析三次,有时两次。但不再来过省城。
《英雄联盟》刚刚流行的那段时间,我们又成了战友,她依旧很菜,我们还是爱她一起玩。不过她每次只能玩一个多小时,然后就要休息。
再后来,我经历了一些事情,不再碰游戏。越来越少她的消息。
事情从开始,到现在,过去十几年。
只知道她还好,希望她以后都好。
ps:她从不谈自己的命运,这是禁忌。我们是敢讲夺了她的处女之身的狐朋狗友。但从不提命运,她自己更不提。
但她会说:“社会进步太快,科技发展太快,医学进步太快。活下去,就有希望”!!
这个故事些许沉重,以至于我写完以后心情极度压抑。生活中其实还是有很多美好相伴。你要不要看看我写的